《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14、第 14 章

　　“别发癫。”
　　黑泽阵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莫名其妙。
　　得到代号后，他们经过几番周折回到了住处。刚进门，少女脸上那明媚的笑意便垮了下来。
　　“这老东西没安好心！！！”
　　唐昭宁在房间内暴躁地转来转去，仿佛一头焦躁不安的母狮：“你才刚升上代号成员！直接给你一个属于六大基酒的代号，他想干什么？！”
　　代号成员，是从组织无数普通成员中沙里淘金的产物，而六大基酒则是从代号成员中再加精挑细选而出的骨干成员。目前组织中六大基酒，只有朗姆和龙舌兰已然就位，足以见六大基酒代号获取的困难。朗姆是情报组的总负责人，而龙舌兰则独掌南美、北非和南亚的三大分部，致力于为组织开拓新的财路。
　　无数雄心勃勃的代号成员通过积累功勋以证明自己的能力，甚至暗杀这个代号的所有者，以此来争夺六大基酒的代号。为的，就是其背后象征着的地位和资源。
　　黑泽阵现在才18岁，而他的第一个代号就是六大基酒之一的琴酒！已知三大基酒之中，他最年轻，最稚嫩，势力也最薄弱。拿脚想也知道他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那老东西脑子抽了吗把阿阵推上这个位置？！
　　唐昭宁的眼里沉着郁郁墨色，似风暴将起：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什么让那个人这么做，哪里出了问题！！！
　　阳光很好，而他们用金钱堆出来的这套房子采光更是上佳。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可唐昭宁完全没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此刻，她只能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她控制住身体，勉力站住，调动脑中的回忆，一帧帧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
　　从初进圣玛丽安开始，到每一次任务、每一次外出、每一次受伤……再到最后的宣誓。之前黑泽阵表现得很纯粹，对温热的鲜血和硝烟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为了避免被人拿捏，我们每次对外见面都对彼此抱有真切的杀意。
　　唐昭宁一帧帧检索过去：他们对外表现出来的状态，确实处于厌恶状态。
　　每一个管不住嘴的队友都已经确认死亡……所以到底是哪里有破绽？！
　　唐昭宁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老东西只以为我和阿阵是一对死敌。但是经过之前……老东西恐怕真以为我对阿阵有着复杂的感情。而以他的年纪和我特意展现出来的表现来看，他很可能判断我将奇妙而扭曲的爱情放在第一位。
　　也就是说，他觉得我会因为这种感情帮助阿阵坐稳琴酒的位置。而同时，阿阵他对我极其厌恶。为了摆脱我，他会去依靠老东西的力量，从而成为他手下听话的狗？！
　　原来，竟然是我的错吗……是因为我的傲慢，才让他身入险境了吗？
　　唐昭宁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她本将双手抵在桌面上以支撑身体，面孔朝下，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还带着波浪的卷。虽然黑泽阵看不到她被掩在发丝背后的神情，但他的第六感正在向他示警——唐昭宁的状态不对劲！
　　“唐昭宁！”
　　少年的一声厉喝把挚友从焦虑中震醒。少女闻声猛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了那人眼中深重的墨绿中。
　　她从对方眼中倒映出的影子里，能看出自己现在的样子：神情张皇，面色苍白，一双素白的手牢牢扣住桌角，甚至将实木的桌面握出了明显的指印。
　　多么狼狈。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是落水狗吗？品相良好但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那种。
　　“昭昭，过来。”
　　认识这么多年，黑泽阵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样子——慌乱，气息不稳，仿佛全然失去了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冷静。
　　他本该鄙夷这种软弱。
　　可是这是他承认的对手也是挚友，而且她这般表现的原因，在他。这让他心情微妙的好了一点。于是少年直接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让两人额头相抵。
　　微热的体温、如羽毛般稍稍扫过面上的气息、扣在肩膀上不重但坚定的力道……确认了挚友存活安好后，唐昭宁逐渐定下了心神，陷于冰火两重天的大脑重新恢复运转。
　　“冷静下来了？”她隐隐能感觉到少年平稳而温热的吐息。
　　黑泽阵突然睁开了眼：“看着我，昭昭。”
　　少年墨绿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
　　“你信我吗？”
　　——
　　“我怎么会不信你……”少女墨玉似的眼瞳里仍然凝聚着不安与惶恐。
　　黑泽阵有些新奇：他从没想过这种神态会出现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她向来算无遗策，仿佛傲慢的操盘手，而兼有与傲慢心性相匹配的实力。但此刻她面上本坚沉如金铁的骄傲全然破灭，如同糊了一层薄薄的纸。
　　明明是可以徒手扼死凛冬雪原上猛虎的斗士，但此刻却显得脆弱而易碎。
　　“你是我的挚友，我的半身，是我一半的灵魂，是我的知己，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自己。”他看着那人闭上眼睛，将情绪遮在眼帘后，“我唯一恐惧的是我将你推入险地。”
　　她此刻心神不稳，平时藏得很好的某种心态也稍稍泄了些出来。
　　真是傲慢啊。黑泽阵心想：这话的意思是想以自己的力量全然背负起他的命运？
　　他讨厌被人安排和隐瞒，但此刻显然不适合说这个。此事押后，等她恢复正常了一定要好好打一架。
　　于是少年压下心里纷乱的想法，哼笑一声：“你尽可以像以前一样信任我。”
　　唐昭宁听到友人冷静镇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而且你应该想得到，”
　　黑泽阵再次闭上眼，轻抚她的后脊，鼻尖萦绕着少女发间的淡香。
　　“这与你没什么关系。”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欲望非常让老东西放心。你想要的狩猎，只有他能给你最好的。他深信他可以控制你，让高傲的狼王甘心俯首成为他座下最忠诚的狼犬。
　　你也知道“琴酒”的代号意味着什么。他会重用你，但会反复地试探你，直到确认自己可以完全掌控你。他要你为他耗尽最后一滴心血，化为枯骨铸就他通往长生的天路。
　　他轻视女孩又利用女孩。他给我一定的权力要我制衡你，又给你巨大的压力逼迫你前进。他要你众叛亲离无处可依，他要你作为孤臣为他以身开路，扫平一切阻力。他在锻刀，而你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不在意你的想法，不在意你的感受……因为在他的眼里，刀的价值仅存于武器。
　　刀身折断即为弃置无用之物，也就是刀的死期，我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你要我怎么放下心？
　　唐昭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按下脑中错杂的思绪。
　　多信任他一点吧，她这么对自己说。刚愎自用的代价你已经尝过了，若不是你过于傲慢，这场祸事本可以被扼杀在萌芽。
　　如果你多重视一点那位乌鸦之首，多信任一点自己的挚友。
　　少女闭目片刻，睁眼看向黑泽阵：“你从未向我食言。”
　　“啊——是的。”少年明白了她的意思。“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他带着明亮的傲慢，看向他的挚友。他足以交托生死，足以付出全部信任的挚友。
　　“我们交换承诺吧。”
　　在阳光的轻吻中，黑泽阵墨绿色的眼瞳看起来宛如冰透的翡翠。他似乎永远保持着理智和疏离，但是对自己唯一的挚友，他会有些许纵容。
　　少年的脸上难得有些微的笑模样。他本就模样精致，而平时又冷淡寡言。此刻一笑正如冰川化冻，飞雪迎春。
　　“我会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见他神色郑重，唐昭宁叹了口气，狠狠闭眼。声音中带着切齿，但也恢复了往日的镇静：“给我记住你的诺言！”
　　“与之相对的，我承诺，我永远不会让你的信任落空。”
　　两人对视，眼中是同样的认真。
　　——
　　本来气氛还算严肃正经，但随着两人对视时间的延长，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哇——阿阵你笑了！”唐昭宁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破灭。
　　黑泽阵本打算移开视线，却被两只温热的手抚上了脸。由于对那手的主人的信任，他完全没有防备，被顺利地捉住了脸颊。
　　“再笑一个嘛你笑起来超好看的——”少女抬手捧住他的脸，笑容灿烂而带着些许娇嗔。“笑一笑笑一笑拜托啦亲爱的黑泽先生！”
　　见她恢复正常，黑泽阵也就回到了冰山酷哥的样子：“无聊。”他扭过头，往窗边的靠椅上一坐，浏览起内网的资料库来。
　　现在的安宁只是暴风雨的前奏。代号成员意味着进入组织的决策层。尤其他还是新升的基酒，面对的压力显然更大。在这短暂的安宁中，黑泽阵决定利用这点时间为日后做些准备。
　　但在等待电脑开机时，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看向唐昭宁，提醒道：“底特律。”
　　你不准备跟我讲讲？少年扬眉，言下之意明显。
　　“啊……了解。”唐昭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等我自己先搞明白？”
　　她双手合十，作讨饶态。
　　黑泽阵轻哼一声，把电脑拉了过来。
　　见他开始专心地看资料，唐昭宁便也不再打扰他了。“既然代号任务告一段落，那就研究研究之前的问题吧……”
　　她心下微沉：“阿阵现在被老东西推到了风口浪尖，再来一次底特律的意外，可就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而且，意外也是机遇，福祸相依。”少女定下心神，“既然它没有恶意，那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吧。”
　　于是唐昭宁也窝到了靠椅上。不过她没有坐着，而是躺到了少年的腿上。枕下的大腿肌肉结实而略有些硬，是男性特有的身体特征。唐昭宁将身体完全放松，嗅闻着少年怀中清冽的薄荷香气，任由自己坠入记忆的深渊。
　　少年没管她，只是把自己垂下来的头发往后拨了拨以免扫到她的脸，就接着浏览内网资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从来都是唐昭宁，从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