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后小夫郎他直了》笑三金

15、第 15 章

　　话音刚落，季怀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下了河的孩子也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他腿边，正当他想去看个所以然时，孟珏轻声说道：“别动，你腿边有一条鱼。”

　　季怀安减缓着身体幅度低头瞅了眼，左腿靠近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灰石，一眼望去看见漂浮缠乱着浅浅水草，再聚神一看，一条浑身泛着青光的鱼在石头缝隙里探缩着脑袋，同水草融为一色。

　　所有人如同猫踮起脚悄无声息地朝他靠拢，他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将这条鱼儿吓跑，孟珏离他距离不远，也最快来到他身边，孩子们纷纷堵在大石块的后面，目光集聚在一点。

　　孟珏紧绷着神色，朝少年点了点头，腰猛地一沉手往石头缝隙里探去。寂静的时光稍纵即逝，耳畔似一阵雷鸣般闹腾着，“没跑！没跑！”

　　“鱼在孟哥手上！”

　　“孟夫子抓到了！好肥的一条鱼！”

　　季怀安的目光也被足足有青年两个掌心大的青鱼吸引了去，还在孟珏的手中疯狂地扇动着鱼尾，在空中散射出无数细微的水珠，岸上的孩子听闻也跑过来观望，称赞道：“孟夫子！”

　　“快快快！别让它溜走了！”何俊良见此，将左手中的蚂蚱，右手里的蝈蝈都丢了，伸出双臂想要抱过这条肥大的鱼，也不顾这鱼嘴拼命地一张一合，蹭过自己湿润的脸颊，如获至宝地说道：“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鱼！”

　　“这鱼算大吗？连我手臂长都没有。”霍天偏头一望，踢踏着溪水赫然道：“听说这世间最大的鱼，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夫子，你说是不是？”

　　说完，少年寻到了用武之地，脸上神采飞扬。

　　季怀安颔首点了点头，又见何福放下斗蛐蛐的狗尾草，接过话：“这鲲生在北冥，要去南冥还得化为鸟，叫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何俊良听闻，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两个“叛徒”，顿时手上鱼都不香了，喊道：“我记得夫子没讲过啊！你们从哪学来的！”

　　“嘿嘿，陈初一教我的！”霍天兴奋地转过身，指了指陈初一。

　　雨花村难得出一名童生，自然成为了大人话不离口的人物，来教导督促自家孩子。陈初一的二叔，陈童生，大家早就耳熟能详。

　　至于何福，可是村里出了名的童生预备选手，自然也见怪不怪。

　　“是夫子教的......”何福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何俊良打断，不服输地道：“何福，咱两家挨得近，我今晚上你家学去。”

　　话到这，何福脸色微变，又恢复如初应道：“好啊，今晚不来的，就不许去我家田里摸鸭蛋。”

　　“好了好了，如果大家对鲲鹏感兴趣，我将这篇文章抄录下来给你们，上课就讲。”季怀安拍了拍双手，吸引孩子们注意力，“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打道回府走吧。”

　　正当孩子们谈论鲲鹏时，李明杰好奇又闪躲着静静听着，畏缩在杂草间插不进话题，格格不入。大家满载而归，季怀安和少年走在队伍后面。

　　“你要是想读书的话，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也好。”季怀安摸了摸少年的头，见他面色局促，微微点了点头，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无声。

　　季怀安从路旁扯了根狗尾巴草，在少年的脸上挠了挠，笑道：“你爹那边我来想办法，相信我，最晚明年二月份就可以来了。”

　　面颊被草尖弄得发痒，少年强憋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待李明杰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落队伍好长一段距离了，匆匆迈大了步子跟上了前头的赵花。女孩感觉到身后动静，问了一声：“夫子，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王艺元紧接着问道：“还会做青团吗？”

　　记忆中，王艺元是对青团最喜欢的了，那日分了两个还不够，第二天散学他难得主动留了下来，说昨夜馋了到半宿才睡，梦里全是青团。季怀安啼笑皆非，将余下不多的又分了一半给少年。

　　季怀安如实说道：“青团，要等来年开春了，去山上挖蒿子才能做。”

　　一听没有青团，王艺元心里落了空，难受得不想说话，却又听闻夫子说道：“今日午膳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眼瞳重新闪着光，“夫子，别卖关子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季怀安笑出了声，疾步走在前头，留下一句：“俗话讲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今日的午膳交给你们做。”

　　话音刚落，队伍里就传来唏嘘声。

　　王艺元：“夫子，我家都是我来烧火，我不想做饭！”

　　“我来负责烧火和切菜，要选三个人负责洗菜和掌厨，剩下的人随孟夫子去做纸鸢。”季怀安瞥过那孩子，朗声解释道，尾音微微上扬，话语间流露着盎然之气。

　　做纸鸢的材料是阿毛爹送来的，拾柴时顺道砍下的细竹，还有平日里写废的纸稿。做两个人的膳食，轻松。但十来个人的伙食，不找几个帮手，一顿做下来，下午肯定抬不起手臂。他家也没有这么多碗筷，都是村民们主动借来的。

　　大多数的孩子对纸鸢好奇，但也有自告奋勇愿意来做饭的，赵婶之前在大户人家里做丫鬟时，常常顾及不到小赵花，久而久之，女孩已经能够照顾好自己了。

　　然他出乎意料的是何俊良竟没想要去做纸鸢，而是选择留下来掌厨，因为爹娘都夸他炒得菜好吃！

　　分工明确后，大家错落有致地忙乎着各自的事情。

　　食材的鲜香从堂前往外四处溢出，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今日刚抓来的大青鱼下了锅，白浓鲜香的鱼汤盛在大碗里放凉，午膳将近尾声，灶口里的火慢烧着。季怀安走到院子里，见孟珏手把手教着孩子们搭建纸鸢骨架，李以阳半个身子匍匐在桌子上，看得津津有味，倒是一旁的李明杰忙得手速如结印般迅猛。

　　每两人共做一只纸鸢。李明杰一见到他，将半完成的纸鸢骨架搁置在桌上，端重地唤了一声：“季先生。”

　　他现在还没有唤夫子的资格。季怀安冲少年笑了笑，温声道：“你做就好，不必管我。”

　　大部分纸鸢的进度才在完成骨架上，看来午膳前是做不完了。正打算喊孩子们吃饭，余光却瞟到了一架构型成鸟状完整的纸鸢，鸢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字，凑近闻还残留墨香。

　　季怀安探手将纸鸢捧起，翘首以盼地问道：“这是谁做的？”

　　“我做给孩子们示范用的。”孟珏的声音低沉硬朗，不是是何错觉，他仿佛在青年脸上瞧见了一点期待。如果这副神情出现在娃娃脸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摸摸头。

　　平日里少见青年面色波动，季怀安干咳了两声，夸赞道：“纸鸢做得很漂亮。”

　　孟珏“嗯”了一声，脸上似乎荡漾着浅浅笑意，不太清晰，就像未曾出现过一般，莫非和孩子们相处久了，教师的后遗症让他产生错觉了。

　　“走吧，纸鸢面吃完饭再来做，先去尝尝孩子们的厨艺。”季怀安转移话题，领着大家有条不紊地走入教室准备用膳。

　　教室的桌子拼凑成两桌，一桌五六个人，中央摆着各种常见的菜品，明明同家里的略无二异，尝在嘴间就是新奇。

　　“何俊良，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和我阿娘有得比了。”

　　何俊良黑不溜秋的眼睛一挑，反驳道：“你刚刚吃的那道菜，是赵花做的。”

　　一阵喧哗嬉笑声，午膳过后，孟珏继续领着孩子们做着纸鸢，近半个时辰大功告成。大家寻到一块平坦空旷的地方，开始放逐手心的纸鸢，他就在旁静静地观摩着一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最纯粹天真的笑容。

　　“你不放纸鸢吗？”孟珏突然出现在他身侧，手中牵着一根细线，方才被夸漂亮的纸鸢高悬于空。

　　季怀安没有思索，接过青年手中的细绳，指腹无意间蹭擦而过，险些就要同陈初一的纸鸢撞上了，轻轻一扯，两纸鸢一高一低，平行而飞。

　　一道清脆的童稚高喊了起来：“陈初一，你小心点，别撞坏了孟先生给季夫子做的纸鸢了。”

　　“知道了，我把纸鸢放远点。”陈初一熟练地放长手中的细线，原本高飞在上的纸鸢愈飘愈远，落于眼睛成一只大归雁。

　　童言无忌，听者有心。

　　孟珏身形一怔，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将他裹挟，无法逃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季怀安莫名其妙，回头望了他眼。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季怀安收紧了细线，目光又重新聚焦在纸鸢上。

　　不知不觉，将近黄昏散学时，孩子们都对亲自动手做的纸鸢爱不释手，但两人共用一只纸鸢，最后很难分得归谁家。

　　在回教室的路上，孩子仍小声猜论着。

　　季怀安清了清嗓子，面色凝重又不失亲和，“今天我们的郊游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大家表现好，下次这样的机会还会很多。我这里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大家注意认真听。”

　　当夫子强调某个事情很重要的时候，孩子们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何福，你到我身边来。”

　　少年不觉微低着头，缓缓走到季怀安身旁，看不清他的面容。十几双眼睛打量着少年，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空中悄然无声，静静等待这宣告的结果。

　　何福深吸一口气，扬起脸：“从明天起，我就要去县里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