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如生》南北620

7、医院正相逢之化疗3

　　回到家后，肖沐言将行李箱放在客厅，租友似乎都还未起，隔离在家，上班时间比较自由。
　　等她从房间出来时，看到行李箱下满地的泥泞...那是行李箱从雪地上拖过，留下的痕迹。
　　肖沐言是南方人，来北京除了为了学习，也是因为初中时看到过一个关于雪的爱情故事，至今依旧念念不忘。
　　那个故事的最后，是两人终于还是错过了。
　　在北京待了很多年，似乎总赶不上雪，生病的这一年却连连下了很多场雪...刚确诊时，宁愿花更长的时间也要坐公交去西院，只因想看胖乎乎的大片雪花插过公交车的玻璃，在车流高架上旁若无人一样洋洋洒洒的自由纷飞，她想，这或许就是瑞雪兆丰年啦。
　　趁着还有力气，特意煮了些粥，又洗出了一些草莓、樱桃和其他水果，以备需要吃的时候能吃上。身上还是不舒服，收拾完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0214 22：00
　　暖神：“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回家了吧。”
　　肖沐言：“嗯嗯，回家了。积食，消化不良。总觉得食物积在消化道。”
　　暖神：“你能吃得下饭吗?那你能耐受的情况下多走走。”
　　肖沐言：“饭量不大。有的，会运动走路。”
　　暖神：“你恶心吗?”
　　肖沐言：“前两天会，今天不会。”
　　暖神：“那你反应还可以。我妈差不多要四天才能好。”
　　肖沐言：“听说是第一次，后面越来越大。我化疗完特别想睡觉。脑壳都在想睡。”
　　暖神：“看个人吧。你今天检查b超没问题吧？嗯，我妈也是。你没在上班吧？”
　　肖沐言：“b超没问题。呃呃，晚上开了个小会。”
　　暖神：“那就好。你腋窝和胸上感觉到疼了吗？接下来感觉到疼的话是正常的，肿块在缩小。能耐受倒没什么。你注意休息反正。”
　　肖沐言：“感觉不到痛。老担心化疗对它没效果。”
　　暖神：“你这才几天呀。还好b超没事，希望化疗有效。brca做一下。”
　　肖沐言：“嗯嗯，我记着呢，16号的时候去约一下，多谢暖神！”
　　暖神：“你顺便问一下他能不能开卡倍他滨。”
　　肖沐言：“不是说术后？化疗期间也要？”
　　暖神：“虽然你也不一定在他那儿开吧。现在先问问没事儿。省得到时候再挂号。你问问你这种需不需要吃，他应该会说是需要的，哈哈哈。”
　　肖沐言：“嗯嗯，还跟王立泽说了浓聚灶的事儿，他说他会跟进的。”
　　暖神：“跟进是什么意思。你16号为什么去看他啊？你又不是单周疗。”
　　肖沐言：“我应该忘记上交骨扫描的结果，他可能回去再看看？16是约下次的化疗啥的。”
　　暖神：“奇怪。之前一般都是下次化疗前一天去。”
　　肖沐言：“这就不太懂了，只让我16去一趟。”
　　暖神：“那先去看看吧。可能搬回去管理上有啥改变吧。他们可怜的小平房。”
　　肖沐言：“对了，住院这几天很多手术！”
　　暖神：“每周都很多手术。”
　　所以，乳腺癌对女性来说，真的是一场灾难！
　　肖沐言很感谢暖神，陌生人却给予精神支柱。在最开始彷徨的时候同她说话，她想，暖神的周道是她能一步又一步走过化疗的动力之一。

　　经过一周的时间，肖沐言缓了过来，饮食正常，也还能正常上下班，趁着身体状态良好，她紧急处理了些工作。
　　16号一到，即使排斥去医院，肖沐言还是如约去了趟门诊。
　　“王大夫好。”肖沐言说。
　　“嗯，肖沐言，是吧。要开下一次的化疗药了。”王立泽看了眼她…的头发。
　　“是的吧。”
　　听肖沐言说完，开单的动作不停，他还是转过头看了眼低敛眉眼的她。
　　“后面的化疗，都是门诊化疗了。具体的规定去日间病房问问。”王立泽一摞一摞分开确定是否开齐全，再递给肖沐言，“这个是验抗体的。所有在化疗前一天去抽血就行。”
　　“哦，好的。”
　　应完，肖沐言等着王立泽下一步指示，他也看向她询问是否还有疑问。
　　最后肖沐言打破沉默，先一步开口，“那我等一下去日间病房问问。谢谢王大夫。”
　　“嗯。”
　　拿上缴费单，肖沐言在缴费前去找了一趟日间病房。还好提前找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番折腾下来，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要提前一周，也感慨于王立泽的周全。
　　同样都是一线大夫，他总能替患者想周全，把各种单子开齐全，以免输液前日间病房查防疫文件不全而不给输液，造成因为人为原因推迟化疗的现象。

　　为了输液安全，日间病房要求红白药水一定要置管。
　　于是，肖沐言在静脉中心先做了一个置PICC的小手术。
　　“肖沐言，书包放外面，套上一次性鞋套后躺到床上去。”护士说。
　　依言，她刚躺在床上，护士在她上身附上绿色的单子，另外一个护士突然碰了碰她的手。
　　吓了一跳，才发现护士拿了一个平板，是招呼她看一个视频，怎么保护PICC，防止过敏。
　　另外两个护士又紧紧摁住肖沐言的右手胳膊，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成为鱼肉。再起来时，一根又长又细的管子从胳膊顺着血管探到心脏上腔。
　　“可以了。你太瘦了，血管很好找。”置管护士收了仪器，又叮嘱到，“千万记住一旦发现渗血、起泡异常时及时来医院处理。置完后，不能游泳、打羽毛球，好好读一读本子上的内容。涂药也按着本子上的要求来。”
　　说完，小护士将一个本子和药膏、紫色橡胶球递给下完床的肖沐言。
　　笑着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肖沐言表现得异常冷静，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转移肖沐言注意力的护士问：“你是清华的呀。”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证，肖沐言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是。其实，清华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存在，都像大家一样，谋生活的一个地方。”人也是会生病的一个地方…
　　“那肯定还是不一样的。比我们还是有情怀的一个地方。”她说。
　　听护士说完，肖沐言只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PICC置在右手内侧，凸出来多余的东西，时刻提醒肖沐言：你是一个病人。
　　后来有一天，肖沐言见过一个没有置PICC的病友，她的整个小臂血管都被灼伤，像被人虐待了一般，大片暗黑色的红痕。
　　也见过一个病友置完PICC后，因为过敏，整个胳膊都长满了红疹，居然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
　　世上多是个性的人，医学也很难定下周全的标准。但是，她十分庆幸置了PICC。
　　办完所有事情后，肖沐言离开医院，一边走，一边给暖神发消息。
　　0216 15：20
　　肖沐言：“暖神，换到本院后化疗一定要置管，我弄了个PICC。”
　　暖神：“哇，不错。真好。”
　　肖沐言：“左手手腕上贴了一块保护血管的贴片，手背针口附近却一片青紫。这个是不是就是静脉输液的后遗症，现实中非常青紫一片儿。”
　　暖神：“你第一次直接输的吧？”
　　肖沐言：“是的。”
　　暖神：“有可能是药物渗漏了。去找医生或者护士处理一下。所以你去看王立泽就是给你搞这个？”
　　肖沐言：“不是，王给我开下一次的化疗。护士和王都说不用处理。”
　　暖神：“……”
　　肖沐言：“本来王说给我开个脑核磁的，后来还是没开……”
　　暖神：“why？”
　　肖沐言：“他说浓聚灶没啥。下次来的时候我再说一嘴这事儿。可能忘记开了。”
　　暖神：“去年12月有个病人b超查出来不到一厘米的肿块，王立泽说观察，我让她们坚持穿刺，她们要求了，穿刺来是个浸润性癌。但非常早期。”
　　肖沐言：“！！！！”
　　暖神：“再观察是不是等到晚期了再治疗呢？”
　　肖沐言：“行，哪天我来测brca的时候要求开个脑核磁！”
　　暖神：“你咋还没测。王立泽不给开吗？”
　　肖沐言：“…是我没跟他提，我的错。当时顾着说乙肝的事儿了。”
　　暖神：“乙肝他也不会治啊。”
　　肖沐言：“他让我去肝科医院去看看。”
　　暖神：“对啊。他不懂。”
　　肖沐言：“是，他说有因为乙肝不能再化疗的，说着、说着我就忘记提brca的事了，我的错。”
　　暖神：“他的错。他应该给你开。你是去看病。”
　　肖沐言：“…也是，3.8号有个欧阳焘的号。你看我是再挂一个号，还是3.8的时候请他把脑核磁和brca都给开一下？建议及早，还是？”
　　暖神：“欧阳焘愿意给你开嘛？他不愿意吧。他都不让你说话的。你不能问问题的。”
　　肖沐言：“……这。”

　　周六，趁精神状态还好，肖沐言在家整理起东西。收拾完，又开始抄写心经，一笔跟着一笔起势落笔，突然想起胡姐姐。
　　不想让自己陷在被动的环境里，经书抄完后，肖沐言找出手机，发微信给胡姐姐。
　　2022.2.19
　　肖沐言：“胡姐姐，我想问问你后续的治疗怎么样了？”
　　胡姐姐：“做了B超核磁，王添峰说效果很好。小了好多，方案继续治疗。你呢，到哪个步骤了？在哪个团队？”
　　肖沐言：“化疗了一次，个人感觉已经变小了。欧阳焘。”
　　胡姐姐：“那就好，你用的什么药啊？”
　　肖沐言：“红药水。我觉得不太正常啊，就特别不知所措。”
　　胡姐姐：“挺好的，一般都是先用红药水吧，大夫经验多，听大夫的准没错。”
　　肖沐言：“是这样没错。”
　　胡姐姐：“下次你就要门诊化疗了，是不是？”
　　肖沐言：“那你就直接继续，还用手术吗？是的，下周五。”
　　胡姐姐：“得手术。”
　　肖沐言：“再小都得手术？”
　　胡姐姐：“好好养着，难受么？对呀，原发灶是要切掉的，你化疗前定位了么？定的那个就是要切掉的。”
　　肖沐言：“不难受。定了。跟以前稍有差别，自己摸着不在定位的地方了。”
　　胡姐姐：“躺着定位的，和起来的位置不一样。躺着定位就是手术时候的姿势。”
　　肖沐言：“变小了也切？！”
　　胡姐姐：“我起来以后定位的地方也肿块摸着不是一个地方。开始也以为化疗没了就不用手术呢，后来她们跟我说我想多了。”
　　肖沐言：“好吧，不知道这个原理是啥，化疗小了还得切到原来的位置。到时候放疗一下不也就没啥问题了。有些就是长的快呀。”
　　胡姐姐：“是不是怕原位切不干净啊。”
　　肖沐言：“我觉得不是，放疗可以照射死原位。到时候我得争取切小些，我得保乳。”
　　胡姐姐：“哈哈，我也得保乳。”

　　到了化疗周的周四一早，肖沐言去医院抽血，等到中午在APP上才提示有新报告。
　　打开一看，嗜酸性细胞是少了点。不知道什么指标是有用的指标，也想知道怎样的结果是可以继续化疗，想了想，将结果截图发给暖神。
　　“可。”暖神发了一个表情包给肖沐言。
　　得到肯定答复，周五一早肖沐言去了医院。
　　同第一次一样，输完化疗药，第二天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有些像高中那次得重感冒的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
　　本来计划将升白针带回校医院打，却在盖下章的那一刻改变主意，门诊输液的第一次还是在医院打。
　　报道完，肖沐言在候诊区等待，沉重的脑袋，她有些站不稳，微信上她试探性地问暖神。
　　0226 10：00
　　肖沐言：“暖神，我有个问题，假如化疗两次肿块就小到1cm，后面的化疗可以省去直接手术不？还是非得所有疗程都整完才能手术？”
　　暖神：“看是否有效。三阴最好打到pcr，就是肿块完全没了。”
　　肖沐言：“原来如此。红白药水打下来，真的不舒服。”
　　暖神：“什么时候手术化疗疗程都要打够。你第二次了吧？比第一次好一点吗？嗯，到紫杉醇会好很多。你反应大，癌细胞更难受。得让他们死绝了。”
　　肖沐言：“嗯嗯。我是听李劲峰组的胡姐姐说，无论有没有变，还是按原来定位的位置切除手术。我就想着假如一定要手术的话就不要全化疗完。”
　　暖神：“李劲峰非常烂。跟你说个秘密，保密哦。”
　　肖沐言：“你说。”
　　暖神：“他给人把良性的切下来了，术前怀疑恶性的没切。”
　　肖沐言：“那人也是惨。”
　　暖神：“一般是这样的，但也可以尝试。往小了切。到时候再看。pcr了最重要。”
　　肖沐言：“嗯嗯，按定位的切有4cm呢，一大片，哪里能保乳。”
　　暖神：“你到时候再看，现在先只管化疗。”
　　肖沐言：“嗯嗯。红白药水，腿软！”
　　暖神：“这次是更难受了吗？”
　　肖沐言：“就想把内脏、脑子挖出来放一边，等好了再放进去。”
　　暖神：“你吃饭怎么样啊？”
　　肖沐言：“今天还没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能感受到饥饿。”
　　暖神：“前天第二次吧？喝点小米粥。”
　　肖沐言：“昨天是第二次，今天打升白。嗯嗯，好，回去我包个小米粥。”
　　暖神：“嗯嗯，那还是在难受呢。”
　　肖沐言：“再挺挺，为pcr奋斗！”

　　虽然嘴上说要好好吃饭，打完针到家后，肖沐言直接无力地躺在床上，没力气做饭，更加不想吃外卖。
　　总之，就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也不想说话。
　　肖母微信上给她发了很多条她家小侄女的视频，她一一保存好。
　　化疗难受时，肖沐言总拿出视频看一看：年轻的生命，能激起她对生命的渴望，她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每难受一次，难受的次数就少一次。

　　0307 16：30
　　暖神：“今天有个病友刚住院第一次化疗，没装PICC，接下来去日间化疗是不是就要装了？”
　　肖沐言：“是的。本部一定会要求装。不然她们不给输液。”
　　暖神：“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要装PICC的呀？那乳腺中心这边不给你开单子？找谁装呢？”
　　肖沐言：“第二次开化疗药的时候去问日间病房的护士，约输液时间。然后她们让我去静脉中心。静脉中心就让选哪种管子。”
　　暖神：“你就自己交钱装了？”
　　肖沐言：“是的。乳腺中心不管静脉中心的事儿。”
　　暖神：“好滴。那要是有人不知道，不就耽误化疗了……”
　　肖沐言：“是呀。还好当时去问了一嘴。”
　　暖神：“也是服了。”
　　肖沐言：“置管也快，置完就能输液。”
　　暖神：“好滴。我跟她说一下。”
　　肖沐言：“人在医院就多问一嘴。不然就让她打电话过去日间病房问一嘴。应该是一定要置管的，第二次去输液的时候护士都不太管事儿，当然药物是会分清楚的。很是繁忙，为了省时省力就都强制要求置管了。置管也麻烦，一个星期换一次药。胳膊不能抬。手麻。”
　　暖神：“你自己核对一下剂量，对，PICC得每周维护。不过你到后面紫杉醇每周都要去了。对血管好一点，你小心血栓。”
　　肖沐言：“嗯嗯，给了一个软胶球，定时定点握球球。明天我去见见欧阳焘。”
　　暖神：“……你去吧。”
　　肖沐言：“我发现第二次化疗后，没啥作用了。”
　　暖神：“b超吗？两次才做一次。”
　　肖沐言：“现在应该是1左右，但是三四天了都还是这个大小，当然自己摸出来的感觉。”
　　暖神：“那很好了。缩小挺多的。”
　　肖沐言：“对，明天做完超声见欧阳焘。”
　　暖神：“你做出来看看。”
　　肖沐言：“好，不过后面不缩了，是不是耐药了？”
　　暖神：“那倒也不会。可能就是疤痕组织。都不一定有癌了。”
　　肖沐言：“这样呀。 ”
　　暖神：“看不到血流信号就是个好现象。”
　　肖沐言：“祝我明天好运！！！”
　　暖神：“好运！！！”
　　肖沐言：“你用的是进口还是国产表柔比星呀？”
　　暖神：“那为了保险起见，后面的化疗还是化疗上？没说。”
　　肖沐言：“有用的话都会让你化完的。你化疗方案上写了。”
　　暖神：“那后期的紫杉醇是不是也会让我化疗上？不能免了？”
　　肖沐言想起来给谁发过方案，找了一下发给暖神。暖神：“有用都会化上。没用术后也会化完。”
　　肖沐言：“但我现在只用了红白药水，没人知道紫杉醇是不是有用呀。是药三分毒嘛。”
　　暖神：“你现在有用就说明化疗有用。癌症一百分毒。”
　　肖沐言：“好趴。怎么分辨国产/进口？”
　　暖神：“你这是进口的。商品名不一样。”
　　肖沐言：“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