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如生》南北620

13、医院正相逢之手术2

　　关姐不爱八卦，也不爱走动，在查完房后，又坐到厕所门口的常坐位置上。
　　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位前，位置正好对着门口。肖沐言盘起腿坐着，背靠墙，将头埋在腿上，她想着很久，看着自己的胸，思考全切又无法重建的样子。
　　假如未来能活到100岁，肖沐言想她依旧会后悔，所以何苦熬到100岁呢？

　　“没事儿，小姑娘。你不是说你还想去美国嘛，保住命最重要。一个女人不会因为没有胸就不是女人，而且你看很多人都是全切。”关姐看着肖沐言一个人默默流眼泪，呆滞的神情又木讷的样子，忍不住开导她，“上个星期，一个34岁，也没结婚的小姑娘也是全切不重建，她还说比男人多了胸还累赘呢。没事儿，小姑娘。”
　　也尝试换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肖沐言都听不进去，她无意识地不停重复，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我不行，接受不了，我不怕死。重建不了不如死了。”
　　“给，先别担心，王鑫光不是请欧阳主任帮你看嘛，先等等。多大事儿呀，小姑娘，没事儿的。”关姐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床前，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肖沐言，安慰到：“欧阳主任厉害，交给他们。刚刚王鑫光不是说给你想办法嘛，等等欧阳主任的答复。”
　　听了关姐的话，并没有被安慰到，瘫坐在椅子上的肖沐言擦干了眼泪，她心里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无法重建的话，就算要命，她也要保下□□。
　　因为肖沐言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不完整的自己，所以宁愿死也要冒险，坦然面对生死有命的结局。
　　刚想明白，做好决定，远远看到王鑫光在护士站，肖沐言冲出病房想告诉他，她不怕最后安全切除完后，□□变形又难看的样子，她只想保住□□。
　　“肖沐言，你等等。”王鑫光说。
　　手里拿着什么资料，王鑫光看到肖沐言走进他，未等她开口直接一句话把她打发了。
　　急急刹车，肖沐言欲言又止，却仍应了一声好，她是知道她的情况有些复杂的。

　　手机上有了新消息，是胡姐姐的微信，她说她在办理住院手续了。不一会儿，又有新消息进来。
　　***胡姐姐**
　　胡姐姐：“你在哪个房间？”
　　肖沐言：“在6号床。”
　　胡姐姐：“你今天没手术么？”
　　肖沐言：“没有，方案定不了。”
　　胡姐姐：“那么复杂呀，那你就待着么？安排别的检查了没。”
　　肖沐言：“没有。是啊，有些复杂，要主任确定。”
　　胡姐姐：“哎呀，好好研究研究也好，挣取能保下。”
　　肖沐言：“嗯，重建有困难，才很麻烦。”
　　胡姐姐：“24床。出来溜达、溜达啊。”
　　肖沐言：“哈哈，过我们这儿来呀。”
　　胡姐姐：“我来了。”

　　两人虽然在微信上多有沟通，却没有正式面对面见过。
　　胡姐姐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之前的形象才完整地一一展示出来：身高至少有167cm，身材偏胖，不同于其他新辅助的病友，她反而顶着一头乌黑光亮的真短发。
　　或许，正是一头不同寻常的黑发，预示着胡姐姐化疗不敏感。先于肖沐言确诊、治疗，却比她更晚结束常规治疗。在常规治疗完的一个月后，复查便查出胸壁复发且锁骨淋巴转移。
　　正是因为如此，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常规治疗后的定期复查是治愈的重要步骤。

　　住进医院的第四天，是欧阳焘领着王鑫光一行人查房。
　　第一次住院见过欧阳焘，门诊的时候也见过，不是怕，但还是有些怵他，肖沐言乖乖问好，“欧阳大夫好。”
　　欧阳焘面色略微严肃地开口，“嗯，把衣服撩起来看看。”
　　肖沐言没有听清楚，以为他是让她躺下以便评估她手术时的手术切口方向。
　　“等等等，不用…”随行的大夫们一个个都出声阻止肖沐言。
　　欧阳焘也赶紧制止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躺下，我是看看你的肿块位置。”
　　“哦哦，好的，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没听清。”转向别人看不到的方向做了一个哭脸，肖沐言赶紧站起身，把病灶一侧的衣服撩起来。
　　看向欧阳焘，肖沐言就怕他开口说病灶太大，无法保乳。
　　欧阳焘点了一下头，“另一侧也撩起来。”
　　然后把另一侧的病服撩起来。
　　“嗯，可以了，把衣服放下吧。”欧阳焘点了点头，低下头在单子上写着些什么。
　　捋好衣服，扫过常凝的脸，肖沐言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欧阳焘，等待他说点什么，或是解释些什么。
　　只见欧阳焘写完后，冲王鑫光抬了抬下巴，又点了点头，根本不看肖沐言、也不解释什么。
　　有些摸不着是什么意思，肖沐言下意识看向王鑫光。
　　他看到她看他，却没有开口，在离开前，王鑫光终于好心地向她说：“肖沐言，等一下再找你，先等等。”
　　应了一声好，看着欧阳焘率先出去后，王鑫光紧随其后，领着大大小小的医生和护士去了其他病房查房。
　　欧阳焘不在时，护士不参与查房，只有欧阳查房时她们才会一起跟着查房，护士也很怕主任。
　　不得不感慨，欧阳主任的排场足够震撼，连护士长也得乖乖地跟着查房，生怕错过了什么或者哪里做得不好，招致领导的训斥。
　　等他们离开，肖沐言努力回想上次住院欧阳焘领着王立泽查房的情景，却因为时间久远，根本回忆不起细节，甚至那个时候肖沐言对王立泽的印象也仅限于知其人而已。她记得当时王立泽在欧阳焘停住不知道说什么时，给欧阳焘递了个什么单子，查完房后，又回病房找了她两趟。

　　“肖沐言，两边□□大小不一样也不太介意？”王鑫光推开病房门，疾步走到肖沐言面前，明确地问：“你就想保住□□外形，对不对？”
　　“是的。只要能保住外形就行，其他都不在乎。”肖沐言快速给了她仔细想了许久后的答复。
　　“好，那你等等。”听到答复，王鑫光拿着一张没看清写了什么的单子离开了病房。

　　眨巴了下眼，肖沐言觉得应该很有机会让她保下□□，突然心情轻松了起来，弯了弯嘴角，搬了张凳子到阳台，准备参与关姐和护工姐姐的闲聊。
　　“肖沐言…”
　　听到有人喊，肖沐言坐下的动作听了下来。
　　人还未进病房，王鑫光拿着病历详情单就开口喊，“你这个…这样。”
　　走回病房，肖沐言说“王大夫，您说。”
　　“主任说，将你的手术分成两步。先按保乳手术做，腋下清扫第二步做。假如病理完全缓解了，第二次手术就只腋下清扫，没有就再做腋下清扫和背阔肌重建。”王鑫光快速地输出了很多内容，咽了下口水，继续说，“不太好的地方是，上两次手术台。两次手术的好处是给你保证了重建的机会。但是你要考虑，基因突变的情况下，保乳…”
　　“嗯，好的。”肖沐言说。
　　听到中意的手术安排，肖沐言根本不在意上两次手术台，她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肖沐言明确地说到：“我不在意基因突变的事儿，我不想全切。”
　　听到她果决的答复，王鑫光突然感慨起来，或许主任的方案对于这个女孩来说或许是一个福音，也许她真的会是一个典型案例。
　　“既然你不担心这个问题，那么我们就先这样定手术方案，等一下有医生来找你谈话。”王鑫光说。
　　正准备出去，王鑫光突然转回头交代起来，“你的手术安排在明天（21号）上午，等一下别再跑了。”没再等肖沐言的回复，然后直接快步离开。
　　看向走出老远的大夫，肖沐言耸了耸肩，完全不在意王鑫光怎么用了“再”字。她关注了一个占星的公众号，双子座的今日运势是——遇到贵人。
　　又看向王鑫光离去的方向，肖沐言心里觉得十分安心：可怕的欧阳焘就是自己的贵人！
　　放下了心事，她觉得日子可以很简单。同期入院的病友应该也该准备手术了，正打算去找她聊聊。

　　“肖沐言。”
　　肖沐言回过身，看见一个小大夫拿着文件夹，正往病房找她。
　　“在在在。”肖沐言应。
　　快速折回床位，拿了支桌面上的笔，顺着小大夫指了指的方向，一起往谈话室走去。
　　“手术安排在明天。你可以先看看再签字。” 小大夫说。
　　等肖沐言坐下，把文件夹打开，另外将需要签字的单子一一抽取出来。
　　拿过小大夫放在桌上的蓝色笔，肖沐言看了文件名称，大致扫了眼内容，在小大夫指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
　　“主任应该跟你说了手术方案。先做保乳手术，再做腋下清扫手术…”小大夫跟肖沐言说起了手术方案，刚说完安排，无意识把心里话也给说了出来，“你这手术困难很大，又还复杂。”
　　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甚至有可能比他还小的小大夫，肖沐言觉得他离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为，他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对于患者来说，无论手术简单困难与否，大夫的一刀只是手术，可是病人却得面对一生无法愈合的心理伤口。
　　大夫的无意识之言，于患者而言都会是不知所措的根源！
　　接过小大夫又递过来的文件，一一签字，抬起头时看到了小大夫的侧脸，“嗯，我听王大夫说了。”
　　“这样的话，你明天的手术就是门诊小手术，不大可能出现很大的问题。有些都不用住院，会直接门诊手术了。”小大夫以为她担心，特意解释了一遍。
　　重新翻了一遍文件，又检查是否有漏签的文件后，肖沐言收拢好，然后递还给小大夫。
　　接过后，小大夫看了眼内容，又一张张将签字页对应插回文件。

　　“大夫，我有基因突变，距离最后一次化疗，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我要不要把奥拉帕利吃上？”犹豫了下，趁小大夫看文件的时候，肖沐言还是想听听专业大夫的意思。
　　听完肖沐言的问题，小大夫估计也有些无语，愣了愣，耿直地回到，“不差这点时间。而且你也开不出来呀。”
　　“……”怎么这么容易套话？她真不是故意说他离优秀大夫还有很长路要走啊，“哦哦，好的。谢谢大夫。”
　　最后确定无误后，小大夫将所有文件放回文件夹，起身离开。
　　等到他离开，肖沐言也跟着出了谈话室。走廊上，看到认识的姐姐和阿姨，跟她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回了病房。

　　“你是肖沐言？”
　　肖沐言刚躺到床上，正准备看会儿书，一个白白胖胖的麻醉医生拿着文件夹，走到她的病床前，“你真的好瘦啊。”
　　闻声放下手里的《地藏经》，肖沐言站起身来，笑了笑。
　　“好瘦”这词，肖沐言听了很多人讲过，就是王立泽都说了很多次。她没有特别注意减肥之事，初中时也是胖的，158cm，110斤，但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肖沐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大夫有说过，看向来人，肖沐言知道这个可爱的女大夫是麻醉师，是找她签字的。
　　“你有没有吃什么药？一般什么吃？嗯，这个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麻醉师把文件夹放到肖沐言的叠起来的被子上，递给她一只蓝色笔，一边把需要签字的文件用手指隔开。
　　“有的，稍等。”肖沐言说。
　　接过蓝色笔，肖沐言用指尖捏了捏笔尖，快速阅读文件名和大致内容，然后低下头将自己的名字签上。
　　或许是用了80g的纸，或者，笔又格外好用，“肖沐言”三个字签得格外好看。
　　签完拿起来吹了吹，肖沐言等笔记干了才十分满意地递回给麻醉师。
　　肖沐言回过身，拉开抽屉，把药盒拿给麻醉师看，“每天需要吃一片乙肝抗病毒的药。”
　　“嗯，这个不能停下。”麻醉师详细看了一下药名，补充了句，“那你明天一早，醒来差不多就赶紧吃上。”
　　“或许不应该是我说哈。”麻醉师面容姣好，善意地向肖沐言询问到，“最近有感冒、发烧之类的嘛？”
　　不明就里，肖沐言愣了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不解地回到，“没有耶。”
　　“是这样，你的骨髓抑制程度到了4级，白细胞只有0.8。”麻醉师看了眼肖沐言，脸上满是疑问和困惑，解释说到，“白细胞低，人容易疲惫，也极容易被感染。你也知道医院是细菌最多的地方。口罩戴好，消毒液勤快擦擦。”
　　说完，麻醉师又指了指病房门口处的消毒液。
　　顺着麻醉师的手势，肖沐言感激地笑了笑，应到：“嗯嗯，好的，我会的。谢谢大夫啊。”
　　最后一次紫杉醇已经过去一周多，最近一次的抽血结果也显示正常。
　　听到有4级骨髓抑制，肖沐言还是感到诧异：难道是紫杉醇延长的副作用，时间的延长，骨髓抑制的程度也慢慢加强，最近才渐渐显示出来。
　　不过，肖沐言确实没有明显的疲惫感，也可能是没特别注意过，所以才没发现吧。深吸一口气，送麻醉师出门，顺手挤了消毒液搓手。

　　晚上七点，护士来病房找肖沐言，让她拿上所有片子去护士站找她。
　　迈出出房门，正好看见胡姐姐也拿了片子来护士站。
　　肖沐言看了看她手上的大黄袋和胡姐姐手里的大黄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突然有点不太认可王添峰是个好大夫的事实：如此多的影像学片子，得花多少钱，又得多吃多少剂量呢？
　　肖沐言单手把大黄袋举起来，对比胡姐姐两只手都拿不下的大黄袋，笑着摇了摇头，“胡姐姐，你这…我这真比不上。”
　　“我每个星期就要评估一次，我这个还算正常呢，我看见比我多很多的姐妹。”胡姐姐把大黄袋放到桌面上。
　　护士抬头看了眼，没出声，也毫不意外，带上薄手套，调过胡姐姐的大黄袋口子，将里面手术要用到的片子抽出来。
　　一边数张数，一边纪录。

　　干看着护士一张又一张忙推开片子，一边还要记录，肖沐言、胡姐姐不太好意思干站着，弯下腰一起帮忙。
　　“胶片间的吸力大，带上手套也还是推不太开。”值班护士看着准备帮忙的两人，解释到，“把钼靶、核磁的挑出来就行，CT的不用。”
　　“钼靶2张+乳腺加强CT17张+…总共75张。”护士算了起来。
　　统计完后，护士将有用的片子用一根绳子捆好，叮嘱胡姐姐，“捆好的别弄乱了，明天手术让护工帮忙带上。手术时，大夫有用。” 然后把其余的大黄袋也递回给胡姐姐
　　伸手要过肖沐言片子，也叮嘱到，“你的也是一样。”
　　同样的操作，她的片子总数是33张。

　　“好了，可以回病房了。明早不能吃早饭，也不能喝水。”护士将手套脱下来，丢到一旁的垃圾桶，再次叮嘱起俩人，“查完房，大概8点左右就可以换上新病服，还有，泡久一点的热水脚。”
　　虽然肖沐言不知道为什么要泡脚，但俩人还是纷纷应下。
　　走廊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护士转身关了走廊多余的灯，最后折回了护士站的里间。
　　看到护士离开，俩人说了几句后，也各自回病房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