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8、晚托

　　开学第二天，清阳一中组织开学考，按照学校惯例，开学考后班里座位要根据成绩重新排。

　　每个班大概都是六十个座位，横十竖六，靠门跟中间都是四个连排的座位，靠窗则是两个座位。

　　前后四人为一组，划出十五个小组，前十五名能在这十五个小组里自行选座，剩下的学生由班主任根据成绩性格给学生安排座位。每隔一个月，再根据成绩重新调整座位。

　　这次开学考，云远第一，黎光第二，排第三的是一个叫孙春水的小姑娘，华烨第四。

　　换座位时云远坐到靠门倒数第二排中间靠右的位置，黎光在他斜前方，孙春水坐在黎光右边，华烨本想跟黎光坐同桌，碍于选座规则限制就坐在黎光后面，云远左侧。

　　前十五名选完座，安雀然就根据学校的一对一帮扶的原则把剩下的学生放到合适的位置，再根据身高微调座位。

　　王冠南跟安年被安雀然一前一后安排在教室最右侧，安雀然去年带过这两个学生，知道他们跟黎光几人关系很好。

　　但这两个人自制力差，把他们跟黎光云远放在一块，后者自制力强还好说，前者上课难免会受影响。

　　座位全部调好，安雀然扫视一周，眼神在黎光身边空出的那个座位上停顿几秒：“座位就先这样，有什么意见下课可以到办公室找我，下课后把桌子搬到自己的新座位上，黎光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只有安雀然跟黎光两人：“老师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最近跟陆维还有联系吗？我去了他家里几趟没人在，邻居也不知道他人去哪了。”

　　黎光眸光一闪没回答她反问：“老师您是想让陆维回来上学吗？”

　　安雀然有些焦躁手指不住在文件袋上画圈：“对，当时是我带着他办的休学，现在该中考了，我总得带他回来上学。”

　　黎光想起前几天在吉祥发型社见到的陆维，似乎没半点要回来上学的意思，他如果不想，自己现在多言就是给他添麻烦，心思一转：“我最近跟他没什么联系，等我晚上回家在游戏上问问他，如果回我了，我在微信上或者明天到学校跟您说，可以吗？”

　　安雀然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游戏上？我看他在学校跟你关系不错，你们没其它的联系方式？就在游戏上联系？”

　　黎光点头：“对，我们最开始就是打游戏认识的，没加过其它的联系方式，老师，您要问些什么？”

　　安雀然有些头疼，她以为陆维跟黎光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只有游戏好友，看来关系也没那么好，还是得她到陆维家里去堵人：“没别的，你就问问他最近在哪，有空来学校一趟，我有点事要跟他谈，不用说是让他回来上学。”

　　“好，那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安雀然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眉头紧皱思索着怎样才能联系上陆维。

　　黎光有些踌躇不定，她跟陆维从在隆盛网吧认识那天起互相都保持着很好的分寸。
　　两人从没多问半句除了游戏陪玩外的事，故而安雀然此时提到让陆维回来上学这件事，她有些拿不准陆维的想法。

　　私心而言，黎光觉得回来上学对陆维而言是极好的，休学前他成绩就很不错，人也聪明落下的进度很快也能补上。

　　但她隐约了解陆维跟欣然一样都是因为家里不得已退学，此时她再多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因为这件事，黎光这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具体表现在华烨发现黎光上课不偷着做题或者画画，反而时不时地盯着黑板记笔记。

　　换在平常，黎光上课一般只有前半节课会时不时听一听老师在讲什么，后半节课基本自由支配，不是画画就是跟云远换一下笔记或者传几道题。

　　华景清夫妇跟黎世佳又到永安寺去做义工，华烨这几天都在黎光家里蹭饭。

　　下午放学回家黎光做饭，华烨就在边上帮忙打下手，平常一般放学回家两人就开始做饭，但这天黎光让华烨先洗菜切菜，自己先回房间一趟。

　　时间也不久，五分钟左右就下来了，面上没什么异样，吃过晚饭照常华烨去洗碗。黎光照旧陪陈薇聊天，等华烨洗完碗三人再一块出门去散步。

　　准备出门时华烨注意到黎光背着书包：“晨晨，你背包干嘛？”

　　陈薇才反应过来：“我都忘了，今天晨晨要去村委值班，小烨你作业不也还没写，你跟晨晨一块去吧，我今天留在家里把前两天更新的剧看了。”

　　陈薇窝回沙发里打开电视准备追剧，华烨疑惑地看着黎光：“值班跟作业有什么关系？”

　　黎光把包放到沙发上：“村委办的一个晚托班，我过去看孩子顺便把自己的作业写了，你要是有兴趣待会跟我一块去，没兴趣在家里待着也行。”

　　她从抽屉里翻出坚果跟一些小零食摆在陈薇边上，又到厨房洗水果，端着水果出来，华烨已经把茶泡好放在茶几上，正在给陈薇剥核桃。

　　陈薇嘬了一口茶：“哎，小烨脾气好又贴心，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以后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华烨笑笑没应声，把手里的核桃剥好放在盘子里，提上书包跟在黎光身边：“走吧，我一直都在学校住校，还没去过晚托班，跟你去看看。”

　　想起村委里的那帮孩子，黎光特意还是交代华烨：“不喜欢那里就回来，你不用值班没关系的。”

　　华烨到村委后才明白黎光话里的深意，他从进去的那一刻起，脑仁就开始突突地跳。

　　村委大院里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三四岁，大大小小几十号孩子混在一块一个比一个闹的欢。
　　哭的，叫的，告状的，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华烨耳膜有些不适，大脑有些宕机的趋势。

　　他跟在黎光身后，发现黎光进去那一刻，场上瞬间安静，所有的孩子一溜烟跑回各自的教室，旗台上站着的郝书记还在扯着嗓子喊：“上课了，都回去上课。”

　　华烨瞧见他脖子上的青筋还没下去，他猜这人少说也喊了有十分钟不然没这效果。

　　郝禄丰一个快五十岁的大老爷们见到黎光就跟一年级的小孩一样找老师告状一样，一路小跑到黎光面前：“晨晨啊，你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那帮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闹腾，我不行了，让你旁边的小伙子帮我看一会，我得去歇一歇。”

　　郝禄丰快步走到最左边亮着灯的一间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关门声在空荡的院子里绕了两圈才散去。

　　来的路上，黎光给华烨讲了一点关于“村委晚托班”的具体情况，这个晚托班是在六年前开办的。

　　当时正值暑假，镇上连发数起溺水案，一连四个小孩丧命，随后村里就开办了这个托班，平日里没空照看孩子的村民都可以把孩子送到村委，由村委出钱聘请老师教孩子学习或是带孩子做游戏。

　　村民只需按时把孩子接走，不需要任何费用，托班除春节期间，其余节假日皆正常营业。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村里固定都是每天一位村委管纪律，一位老师给初中授业，一个清阳一中学生给小学解惑。

　　一中学生一般都由学校老师推荐，多是成绩优秀的学生，黎光跟云远便在此列，不过黎光多在周四值班，云远在周五。

　　这周四是暑假后第一天上班，跟黎光一起搭班的赵老师临时有点事来不了。
　　黎光得上学还得回家吃饭，来的晚，郝书记就得守着一帮小崽子等她过来。

　　之前有人分担不觉累，突然剩他一个人时，郝禄丰恨不得自己长着八手八脚八只嘴才能管得住这帮崽子。

　　华烨临危受命问黎光：“是让我去看小学生吗？”

　　黎光一时也找不到人来替华烨，只得点头：“对，挺简单的，事情也不多。赵老师今天不在，我得去初中班替她，你帮我看着小学的？”

　　华烨本来嫌小孩有些吵，安静下来感觉还好，从黎光手里接过名册饶有兴致问：“都要干什么？”

　　黎光把华烨拉进微信群：“这是小学班的家长群，送孩子过来的家长会在群里接龙报名，然后把小孩作业发在里面。
　　你按照接龙名单先点名确认人数，然后看着他们把作业写完，不会的题给他们讲一讲。写完的让他们到隔壁教室，郝主任会看着他们。
　　每小时最后十分钟休息，其余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华烨随手在群里翻了翻：“还挺简单，行，保证完成任务。”

　　黎光见华烨斗志满满进了小学班的教室，觉得应该问题不大，转身进了初中班的教室。

　　长柳村村委最初开办托班是为了小孩的安全，后来经过几年的调整，功能逐渐多样化。
　　小学班以快乐为主，孩子写完作业可以看绘本，折纸，玩玩具，一起做游戏或者由村委干部给他们放益智动画。

　　初中班则以学习为主，主要针对负担不起昂贵辅导班的学生。
　　周一到周五按照顺序请语数英物化各科教师对学生进行专业辅导，周六开办政史地兴趣讲座，周日则是强化辅导，由学生提前投票选出要辅导的科目，再请相应的老师过来辅导。

　　由于场地限制，小学平时有六十个名额限制只接收长柳村的小孩，家长需要当天在群里报名，超过三次报名但不来的将不再接收。
　　寒暑假依旧是六十个名额，但村委与学校合作开设兴趣班，每个学生每天交一块钱可以在学校上舞蹈，武术，画画，篮球等诸多兴趣班，极大地解决了场地限制问题。

　　其它村的村委碍于场地资金限制等诸多原因大多只开办小学班，初中班在镇上就只有长柳村开办。
　　因为只有一家，为了那些真心学习的学生着想，条件限制更多，比如两次报名没来就不再接收，报名后六点到九点半中途不得离开，不能携带任何电子产品，言情小说等违禁物品发现一次便不再接收等条件。

　　在这些条件的限制下，每天来的学生在五十人上下浮动，临近中考的前几个月会突增到一百人左右。那时候的学生大多不仅仅是长柳村的，多是镇上要中考的孩子。

　　但长柳村委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孩子是哪个村的，只要人多就会多开一间教室，多请两位老师过来方便他们学习。
　　在托班的影响下，六年来单从清阳一中升学率上看，升入清阳一高和其它几所普高的学生都多了不少。

　　赵老师教物理，这天来的学生就多以初二初三为主，郝禄丰接到消息时学生大多都已经到教室了，他也来不及再找一位老师，知道黎光成绩好，提前跟黎光说好让她临时过去顶班。

　　初中班里清阳一中的学生大多认识黎光，毕竟每次上台演讲必有她，知道她成绩好，下面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其它学校的几个学生不认识她，就听边上的同学讲她有多厉害。
　　陈天乐便是其中之一，他在清阳二中班里排前三，年纪排前十，每天学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傲的不行。

　　陈国兴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拿了一份清阳一中的成绩单排在他面前，他的成绩最多在里面排一百名，就这成绩中考连清阳一高的边都摸不到。

　　陈天乐不服气，觉得是考试试卷不同，但上次期末考同样的试卷，他的成绩在清阳一中连前一百都没进。

　　暑假他就被陈国兴扔到县城的辅导班里，因为按测试成绩划分的班级，他所在的班里的学生大多水平一样甚至不如他。

　　因此，他也没感到多少差距，甚至在最后一次测评里拿下第一，他总觉得自己实力不错，但陈国兴还是觉得不行，亲自压着他来长柳村上晚托班。

　　陈天乐本来就一肚子怨气，见进来的不是老师而是学生，听身边的学生讲那是黎光，胜负欲瞬间起来了，猛地一拍桌子打断身边人对黎光的赞誉：“有什么好吹的，我倒要看看她多厉害。”

　　陈天乐还没走两步就被前面排起的长队挡住了脚步，前面十个人排队等着问黎光题。
　　他做不出插队的事，老老实实捧着书排队。快轮到他时，前面几个人突然一起围在讲台边上。

　　他仗着身高从上面看过去发现他们在听黎光讲一道中考的物理综合题，这也是他上来准备为难黎光的一道题。

　　从他的角度看，女孩为了便于讲题，在题干划出几个需要用到的条件，不疾不徐地写下几个公式引导着身边的同学顺着她的思路解题。

　　三分钟不到，她就把笔放下，抬眼环视四周，轻声问：“我讲明白了吗？”

　　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不住点头，又有一个学生递过去一道数学几何题，没有人说这是物理辅导，反而都围在黎光身边看这道题一起思考解题。

　　陈天乐试了几条辅助线都不对，就见黎光在上面轻划一条线，瞬间整个解题思路都明晰了。
　　从数学开始，前面排着的学生把化学，英语题轮着问了一遍，到陈天乐时他脑子一抽问：“清阳一中都是你这样的水平吗？”

　　黎光还没回，还围着准备问题的几个学生先笑了。

　　“怎么可能？要都是黎光，学校都可以直接给老师放假不用教学生直接参加中考。”

　　“想想还挺不错，我要是黎光，学校我都不去。”

　　“这也只能在梦里想想，我们还是得苦哈哈做题。”

　　这几人讲的热闹，陈天乐从耳垂红到脖子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黎光轻咳一声示意身边的人安静，眼中没有轻视或是高傲，平静而又澄澈：“今天在这里的每个人，只要努力都会达到我现在所处的水平甚至更高，我很期待能和他们一起走的更远。”

　　陈天乐握着习题册的手一紧，一时语塞挤出一句：“谢谢。”

　　黎光点头：“不用谢，努力本身就值得称赞。”
　　她又接过下一位同学递过去的册子，陈天乐往后走，身后传来他们的轻声笑闹。

　　“这话从黎光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真呢？”

　　“突然觉得做题不苦了，想想能跟黎光达到一个高度就兴奋。”

　　“谁说不是呢？”

　　陈天乐深呼几口气，按捺住不断加速的心跳，心想：“确实啊，想想就兴奋。”把周边环绕他的几个同学挥开，浮躁几个月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做题。

　　一节课时间过的很快，黎光刚做完自己今天的作业郝禄丰就在外面喊：“同学们，休息会，出来看星星了。”

　　小学班的蜂涌而出，初中班大多在自己的位置上闲聊。华烨进门的时候就见黎光被一群人围着讲题，他找了个空座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黎光身边的人一散，她准备起身到隔壁去看看华烨，抬头就见华烨坐在她面前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在这呢。”

　　教室里冷白的灯打在他身上衬的他眉眼异常清晰，眼中的笑容也藏不住，看起来心情很好。黎光不禁也笑着问：“怎么样？还适应吗？”

　　华烨又把左手伸出去平摊在黎光面前：“刚刚小孩送我的糖，给你留了一颗。”

　　红色的旺仔牛奶糖在他的掌心中放着，华烨没说适不适应，但这颗糖放在黎光面前时，就代表着他很喜欢那些孩子。

　　华烨把小学班最后一个小孩送到大门处是晚上九点，初中班统一在晚上九点半放学，他正准备回去等黎光就听身后有人叫他：“那个少爷，不是，华烨，过来一下。”

　　华烨转身就见那天给他染发的人骑着一辆白色电动车在路灯下冲他招手，他走过去就见陆维递给他几张一百块：“上次染发没那么多钱，五百你的，一百黎光的，顺便麻烦你帮我给黎光带个话。
　　陆维偏了点头，华烨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觉他的声音变得低了一点：“让她帮我在安老师那边道一声谢，跟安老师说，我不回去上学了，以后也不用再找我了。”

　　华烨手收的利索，麻溜地把一百现金塞回他手里：“你的事自己跟黎光讲，我去叫她，你别偷偷溜走啊，敢走我明天就跟安老师说你在哪。”

　　陆维在电脑前坐了一下午，六点收到黎光的消息，想当面托她带个话顺便把钱还给她。临到头才发现黎光家在哪他不知道，联系方式也没有。

　　通过联系之前的同学才得知今天黎光在村委值班，他在村委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勇气进去。
　　看到华烨出来叫住他，想着不当面跟黎光说还好受一点，谁知华烨两句话就把他摁在原地没法动弹。

　　黎光刚给一个同学讲完题，华烨进来弯腰小声在她耳侧说：“上次帮我染发的那个人，应该是叫陆维，他在外面等你。我帮你代班，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聊。”

　　黎光不意外华烨会知道陆维的名字，毕竟班里没来的就他一个，这几天在班里也传了点风声。
　　华烨稍加思考就能猜到那天见到的是陆维，她说句了谢谢，华烨摆手示意她快去。

　　陆维所在的那个地方头顶的路灯坏了，能看到顶上灯泡在微微发亮，地上却连一点光都看不到。

　　黎光远远就见他望着头顶的路灯发呆，走进了才发现他双眼下青影深重，神色疲惫，透出的沧桑感是很多成年人身上都不曾看到的。

　　陆维收回往上看的目光揉揉脖子偏头说：“黎光，你说这个灯都这样了，为什么还强撑着发光呢，平白闪人眼？”

　　黎光看都没看一眼：“这几天下雨太阳能没电了，你看其它的都这样。”

　　陆维还真往前看了看，指着旁边的路灯说：“这个就挺亮的。”

　　黎光还是没抬头：“接触不良，灯泡坏了都有可能，修一修就亮了。”

　　陆维张嘴还想说什么，黎光看他一副没半点精神的样子，突然不想跟他说那么多，抽出他手里那一百块：“话我不帮你传，明天周五安老师上午有课，你自己跟她聊。”

　　说完转身就往村委走，走两步又停下脚步：“陆维，你明天敢不去学校，隆盛网吧，吉祥发社，千杯不醉饭店我一家家带着安老师找过去，说到做到。”

　　陆维双眸有些凝滞，黎光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他低头苦笑：“去了又有什么用？徒增失望罢了。”

　　黎光回去时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但华烨了黎光一眼就知道她现在心情很差。

　　他没让座，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小橘子塞在黎光手里：“隔壁小孩给的，吃完就别不开心了，去玩会，我帮你代班。”

　　黎光没说话，接过小橘子剥开分给华烨一半，掏出画本坐下画画，线条凌乱纷杂，似乎只是为了发泄心中那压抑了近两年的无力感。

　　九点半，初中班放学，郝禄丰叫住黎光跟华烨：“晨晨，小烨，叔跟你们商量个事，赵老师最近有点事来不了。我看你们两个教的还不错，先跟今天一样暂时顶着，等我找到合适的老师就换回去，行吗？”

　　黎光先看向华烨询问他的意见，华烨点点头示意可以，她才说：“可以，郝叔。”

　　郝禄丰松口气，今天华烨在，小学班的那帮崽子比黎光看着的时候还乖，他压力减轻了不少，甚至想让华烨周六也来跟他搭班：“那就这样定了，还是周四，有变动我会通知你们，赶紧回家吧。”

　　黎光没动：“郝叔，门口那盏不亮的路灯明天能找人过来修吗？我出钱，一定要明天就修好。”

　　郝禄丰听到这话一愣但没多问：“这个灯本来排到周六修，你既然说了，我明天叫我表弟过来修，你出什么钱，那灯又不是你弄坏的。赶紧回家，明天不上学了？”

　　黎光心里的那股戾气散去些：“谢谢郝叔，那我们先走了。”

　　长柳村委离长留巷不远，两人走七八分钟就能到家，路上华烨跟黎光闲聊，讲那些孩子很皮但找到方法也很好带，他们会送给他自己画的画，给他分糖果和他做游戏。

　　华烨絮絮叨叨讲了一路，黎光心情无形中好了很多，走到家门口，她手都放到门上又转身说：“忘了一件事。”

　　声控灯此时应声而开，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黎光身上，连带着她的声线都带着几分柔和：“小烨老师今天很棒，以后共事愉快，晚安。”

　　华烨嘴角一侧的酒窝露出来，暖黄的灯光在他的瞳孔中汇聚。

　　没来由的黎光突然想起安年前两天买的那张黑胶唱片，那张唱片右上角有一块地方撒上一点光就会焕发出七彩的光芒，就像此时华烨的双眼一样，本是低调奢华的黑却闪着七彩动人的光。

　　夜里的长留巷很是安静，残留的虫鸣声时不时叫着，华烨清朗的声音传进黎光耳里，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中那股自厌感，他说：“跟世界上最好的小黎老师共事是我的荣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