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76、难安

　　2024年12月18日晚十点，黎光在跟剧组聚餐的酒店卫生间里被人掳走，事发后，何堂月跟安保人员在酒店以及她常去的几个地方搜寻未果。

　　正当她焦头烂额正准备拨出刘可杰的电话时，突然在黎光的房间里翻到了一张类似于绑匪留下的恐吓信，要求他们在三天内筹集一千万美金由华烨放到缅甸境内指定地点，不许将黎光失踪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也不能报警否则就撕票，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一份来自黎光的邮件。

　　【堂月姐，我是黎光，请恕我无法在这短短的邮件里讲清我为何会如此行事，我只能告诉你，我多年心结皆在此一程，如若不往，余生难安。
　　现在也许我正处于失联状态。但请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不管酒店里出现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按照上面的话做。请你再次带人到聚餐的酒店里搜寻我的踪迹，若是有工作人员问起就说是昨晚我丢了一根价值昂贵的手链，但喝醉了记不太清在哪待过。搜寻无果后，请你到当地警局报警，警方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失踪的消息，暂且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的家人，我的手机在你那里，谁的消息都不用回，华烨问起你就告诉他我临时受邀参加一个综艺，需要上交手机，节目规则要求暂时无法与他联系。
　　我生日那天，他一定会到云南，我在民宿的前台寄存了一个盒子，请你在他来的那天，将盒子交给他。
　　堂月姐，万望你按我之言行事，否则我的安危难料，但不管此行结局如何，都请你不要自责，错不在你，是我一意孤行，死生不怨。这些年，承蒙姐姐照料，感激不尽，惟愿姐姐往后诸事顺遂，喜乐康宁。
　　——黎光留】

　　何堂月看完后，眼泪已经流了满面，紧盯着那句死生不怨，目眦欲裂，她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擦干眼泪，飞奔到楼下，找民宿的前台取出了那个黎光留下的盒子。

　　盒子拿一个巨大的牛皮纸袋包裹着，打开纸袋就发现那个巨大的蓝丝绒盒子上面贴着一封信，信封上是黎光的笔迹写着“华烨收”。

　　黎光下落不明，何堂月按照她的话四处奔忙之时，华烨刚刚回到清阳，家人都已睡下，清阳刚下了一场雪，白雪盖住了葱绿的麦田，月亮挂在天边在雪地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他站在窗边给黎光拍了一张照片，又敲了一句话发过去，【清阳下雪了，我很想你。】等了一会没人回复，他有些失望但也没在意，毕竟，这个时间，黎光不是还在聚餐就是已经睡了。

　　隔天早上十点，黎光还是没回他，华烨以为是昨晚聚会太晚了，黎光还没醒，等到中午他打电话还是不接，他又去给何堂月发消息：

　　【堂月姐，黎光昨晚喝了很多酒吗？你能不能过去看看她，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怕她出事。】

　　何堂月被安排在警局的一个调解室里，外面的警员似乎格外忙碌，把她放进来后交代她这几天就在警局待着不要乱跑就匆匆离开。

　　一夜没睡，她此时眼下青影浓重，双眼红肿地盯着手机，看到华烨又发来的消息后，眼泪又从酸涩的眼角流下，她抓了几次手机没抓起来，这才发现长时间不动，手早都僵了，缓了一会拿着自己的手机回复他

　　【黎光昨晚临时去参加一个综艺，手机在我这里，这期节目要录三天，生日那天她赶不回去了，让我跟你说，不用让黎爷爷他们准备东西给她庆生了。】

　　华烨眉头轻皱，看着何堂月发来的消息，有些无奈，杀青宴结束就赶另一个行程，黎光真当自己是机器人不用歇的吗？但再无奈，也只能接受。

　　《年少有为》第十二期的主题是“归家”，主要就是跟随固定嘉宾回他们各自的家中，采访他们的家人，朋友，同学，老师，来拼凑出嘉宾的成长经历。

　　华烨待过的城市太多，选取清阳作为最终录制地点后，节目组只用了大半天就把他身边的家人朋友采访了一遍，素材不够，就只能催他往学校那边走走找找同学。

　　华烨在清阳上过的学校就只有清阳一中跟清阳一高，清阳一中教他的老师这些年不是退休就是调离，他就只能带节目组往清阳一高走了一趟，先是给他们看了看自己跟黎光当年走读住的书香小区。

　　在校门口又被保安拦下，华烨正在跟保安交涉时，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顶毛线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停下，隔着口罩叫他：“华烨？”

　　华烨凭借着过硬的记忆力，看着李柳新那戴了帽子显得更为光滑的头顶，确定地回：“老李。”

　　李柳新脸一下子就黑了，华烨开个玩笑，微微鞠躬正色叫道：“李老师，好久不见。”

　　知道华烨来的目的后，李柳新带着节目组又往教学楼走了一趟，顺便物尽其用，把华烨扔进去又给学生们做了一个动员讲话。
　　他则在节目组的镜头里一脸愤色的样子说：

　　“华烨这个孩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跟个皮猴一样，晚自习偷偷跑到操场打球，在宿舍带着同学一起吃夜宵。天天见空就往他那个音乐社团里跑，我那假条有一半都是他请假去乐队排练，抽屉里收的手机有一半都是他的。
　　他学习没一个定性，也就仗着自己脑子好，天天在学校闹腾。我还记得，他高一刚开学那会，成绩忽上忽下的，有时候考年级前十，有时候能掉到年纪百名开外，全看他考试的时候睡不睡觉。当时我好说歹说的，这破孩子都不听，差点没给我气死。”

　　PD又问他：“听说黎光当时也是您带的，她当时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对您来讲，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说到黎光，李柳新的表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容和煦，和善又骄傲地讲：
　　“黎光这孩子跟华烨可不一样，特别乖，当年永安市中考第一进的我们学校，成绩好也不骄不躁的，虚心学习，乐于助人，踏踏实实的，特别好，是个全才。哪怕是后来去拍戏，那成绩也是一点都没落过，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她最后考上了清华。
　　我教学生涯几十年里，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孩，自制力强，目标清晰，根本就不用老师去操心，简直是过来造福我们的，带她的那几年，我们班都好带的不得了。”

　　李柳新夸起黎光，那话头就跟数落华烨时一样，没人打断根本停不下来，华烨都演讲完从1班出来了，李柳新还在镜头前滔滔不绝。
　　他过去一勾李柳新的脖子：“好了，好了，老李，别夸了，你这么夸我女朋友，我会替她害羞的。走走走，为了谢谢你夸她这么多，我请你吃饭去。”

　　李柳新吹胡子瞪眼地数落华烨：“好啊，你还好意思提。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这小子当年就没安好心思，考了个市里第八就屁颠屁颠地过来让我给你开走读证，就是想跟黎光一起上下学是吧。还有，那年元旦晚会，我说呢，非得求着我把你的节目放到最后，就是为了等黎光回来给她过生日，还有...”

　　“哎呀，老李，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的两个学生都没长歪，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了，你怎么还揪着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呢？”

　　李柳新嘟嘟囔囔的声音在楼梯间里传来，节目组紧跟着过去，觉得在李柳新身上至少能再扒出来一堆素材。

　　师生两人在校外找了间当年学生最爱的小馆子坐下，两人来的点刚好错开学生吃饭的高峰期，店里人不多，节目组留了摄影师，剩下的人都各自找地方去吃饭了。

　　一别近五年之久，李柳新明明也没喝酒，吃到最后还是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拉着他说：“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你也不会远走国外，你跟黎光也...”

　　锅里的热气氤氲了华烨的眉眼，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手指不自觉捻着腕间垂下的那颗佛珠：“老师，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不都好好的吗？等过两天黎光回来，我和她一起去学校看你。”

　　李柳新还想问两句黎光的近况，接了个电话，刚刚还和缓的语气又变了没好气地说：“你别来了，黎光一个人来就行，你看看你这刚过来，班上学生就逃课不知道去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样的皮猴，我可再经不起第二个了。”

　　受到迁怒的华烨笑着送李柳新出门，站在门口还冲他说：“老李，你再不想见我，我跟黎光结婚的时候可得来啊，我还想请你当证婚人呢。”

　　李柳新摆摆手：“看在黎光的面子上，我肯定去。”

　　十二月的清阳，寒风呼啸，这条街上，灯火喧嚣，华烨穿着件红色的短款羽绒服站在店门口，宽松的衣服也没能遮住他身材的优越，身边偶有翘课的学生从他身侧走过，目光都不由落在这个仿若在拍杂志大片的人身上。

　　但凡一个人离的近点就会听到他耍赖一样在跟PD扯皮想提前结束录制溜走，遭到了坚决果断的三连拒。

　　“华烨。”杨柳月站在离他三步左右的位置上叫道。

　　华烨刚被自己的PD无情拒绝不合理要求，拿金主爸爸的身份压他，PD也半步不退，此时心情算不上好，眉眼间淬着点冷意，抬眼看人时就有些冷脸，眉头轻蹙看着杨柳月，一时没想起她是谁，脸上的疑惑显而易见。

　　杨柳月心梗了一瞬，强撑着笑了笑，松开挽着好友的手，笑道：“华大校草贵人多忘事啊，你好，我是杨柳月，你高二一班到高三一班的同学，当时李老师还让你给我补课，想起来了吗？”

　　女孩化着精致的妆容，哪怕是冬天也穿着显身材的短袄小裙，见华烨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大方自信地向前伸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是杨柳月，今年二十三岁，现在在永安市电视台工作，很高兴认识你。”

　　华烨想起来了，是那个知识点说十遍都记不住又从头开始问，拖的他篮球赛几轮没打的那个女生。想起这件谈不上愉快的事，他更不开心了，反而往后又撤了半步，微微颔首：
　　“抱歉，记忆力不是很好，实在想不起来。萍水相逢，认识就不必了，杨小姐用餐愉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柳月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又是这样，不管黎光在不在，他都看不到她，眼里从来都没有过她的存在。见华烨说完就想走，她伸出去的手下意识往前想拉他，还没碰到华烨的一片衣角，就被人从中间拦下。

　　郑欣然戴着寇红美甲的手伸出去啪地一声打掉杨柳月的手，夹着嗓子说：
　　“哎呀，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个样子，都说不认识你了，怎么还死缠烂打呢？长眼睛干嘛啊？看不出来人家不想认识你啊？难不成你喜欢他啊？这可不行，这个男的他有女朋友了，你不能看他女朋友不在就来撬墙角啊，小妹妹，听姐姐的，换一个墙角撬，别在这撬我姐妹的墙角，虽然你也撬不走，但我看了膈应，难保不会动动手做些什么。”

　　杨柳月身侧好友见状不对，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柳月，会不会是你认错人了，我们先走吧，待会还要回市里交素材。”

　　杨柳月见华烨是半点没给她解释出头的意思，有人给了台阶下，她几乎是咬着牙说：“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说罢松开掐进掌心的手指，与好友一同离开。

　　成功赶走侵略者后，郑欣然嫌弃地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瞥了华烨一眼，评价：“蓝颜祸水。”

　　“郑欣然？”华烨稍显迟疑地叫道，他跟郑欣然只见过两面，一次是车水马龙的路口，远远望了一眼，一次是那晚在酒店大厅里她化着浓妆，二人简短地交谈了两句，时隔多年不见，他还是听着郑欣然独特的音色才想起来这号人物。

　　郑欣然撇撇嘴，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呦，现在记忆力好了？”

　　华烨对这个郑欣然也没什么好感，当年黎光千里迢迢去看她，这人最后连一面都没见黎光，搞的黎光几乎消沉了一个寒假。他也臭着一张脸回她：“你要不是黎光朋友，你看我会记得你？”

　　两人谁对谁都没好感，自然也聊不到一块去，但顾忌着黎光，还是装模作样地互相慰问了聚聚。

　　华烨临走前，郑欣然想起最近在网上刷到的那些粉丝剪出来华烨暗恋多年深情无比的视频，就膈应的不行。黎光一向内敛，不喜欢把爱说出口，做的事情也大多只有当事人知道，不太喜欢公之于众。

　　所以，很多粉丝都会羡慕华烨这样的男友，只说黎光命好，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想到这，郑欣然就抓心挠肝的着急，恰好有了这个机会，她看了眼正在录制的镜头，还是勉为其难地叫住他：
　　“喂，黎光男朋友，别以为自己深情的不得了，付出的比黎光多的多，黎光书架下的柜子里有一个木盒，现在可能有好多个了，你去翻一翻里面的东西。当年你说她画画挣钱是为了给我寄，冤枉老娘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个人才，看完木盒里的东西记得回来给我三跪九叩道歉。
　　还有那个永安寺，你不是没素材吗？到那找了然师父，让他带你走一趟黎光这些年待过的地方，你睁大眼好好看看，黎光为你付出了多少？以后你敢对她不好，我一定宰了你祭天。”

　　华烨回头看郑欣然时，她已经被一个男人拉走，仔细听还能听到那个男人无奈的语气：“一口一个老娘，你才多大，说话戾气不要这么重，少生气，会变老的。”

　　华烨的PD按奈不住八卦，哦不，职业之魂爆棚在一旁问他：“烨总啊，这人是谁啊？黎光朋友吗？画画挣钱有什么故事吗？能讲讲吗？”

　　华烨坐上车，心不在焉地回他：“黎光一个朋友，以前过的不是很好，黎光就接画稿挣点钱接济她。”

　　PD：“那她说冤枉她了，看起来，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啊，烨总，我们回去看看木盒里有什么吧，明天再抓紧时间去趟永安寺。”

　　华烨给了PD一个眼刀：“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PD两手一撑作无辜状：“那也行，听老板的，老板，接下来我们去哪？可千万别回长留巷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回去看看木箱里有什么，也一点都不想去永安寺找一个叫了然的师父。”

　　司机此时还特别不合时宜地加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去哪？”

　　车里安静了一会，半响，在PD憋不住的笑里，华烨自暴自弃地说了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