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72、奔赴

　　第三期节目主题是人工智能，主人公是正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云远，录制地点选在了清华。

　　第四期的节目主题是文物修护，地点选在了故宫博物院，第五期节目主题是自媒体，选中的嘉宾就是在各大平台拥有千万粉丝的安年，三期节目都在北京录，不用来回奔波，黎光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都留在北京给之前的工作收尾。

　　第五期节目录完，安年嚷嚷着要去‘打折’聚餐，临上车前一个月没联系的夏时，给她发了条信息，黎光便让他们先过去，自己又去了一趟枣园。

　　依旧是一个月前见面的地方，不过这次的夏时又添了几分憔悴，但身上的气场却更为强大，眼神更为坚定。

　　黎光在她对面坐下，夏时看到黎光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我离婚了，他净身出户。”

　　“恭喜，夏时姐。”

　　夏时转了转杯子，苦笑一声，“在一个错误的人身上蹉跎二十年，有什么好恭喜的？”

　　“人生不止一个二十年，这二十年你也不止在他一个人身上打转，你有事业，有家人，还有朋友，不过是人生路上多了条岔路，现在去掉了，拨乱反正，怎么不值得一声恭喜？”

　　“也是，是我钻牛角尖了。不提他了，以后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你的事情已经查到了，我有一个朋友在缅甸那边做玉石生意，经常在东南亚那一块跑，跟黑白两道的人都打过交道，根据你提供的消息跟照片，锁定了一个越南那边的人贩。
　　我朋友说，这个人十几年就在越南那边做人贩，中间消失了十年，这次又回去跟着他以前一个大哥混，为人手段狠辣，又有点脑子，短短三年就坐到了那个犯罪集团三把手的位置上。
　　不过他人很小心，没怎么露过面，平时活动也都在越南那一块，最近他们好像在缅甸做毒品生意，这个三把手就是他们在缅甸的负责人。
　　说来也是巧，我朋友查了那么久都没消息，有一次受当地朋友的邀请参加一个酒会反而撞见了他，这是他在局内拍到的那个人的侧脸跟资料，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黎光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指尖捏住那薄薄的文件，看着上面那张照片，呼吸轻窒，灯红酒绿的嘈杂酒吧，那个人坐在卡座里，脸上多了条从眉毛横到下巴的刀疤，戾气很重，手里拿着根皮鞭，脚踩在一个十六七岁女孩的脸上，那个女孩穿着白纱裙，血红的鞭痕撕碎了她的衣衫，双眼含泪绝望地看过来。

　　那一瞬间，黎光只感觉她看的是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急速的流淌，滚烫的热气似乎从心口一直涌上大脑，手上不住加重力道，照片跟文件皱在一块，指甲掐入掌心，刺痛感也压不住她心头燃烧的报复欲，眼前几乎要被一片血色覆盖时，夏时的略显焦急的声音焕回了她的神智。

　　“黎光，黎光，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夏时伸手在黎光面前不住晃着。

　　“没事，是他，夏时姐，谢谢你，您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个吗？我需要派人过去跟他见一面。”

　　“联系方式可以给你，但是黎光，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遵纪守法是必须的，切不可私下寻仇。”

　　“嗯，我知道，警方那边我一直都有联系，不会私下做些什么，您放心，他犯的罪，不是我一个人能审判的。”黎光垂眸展平那张纸，一字一顿回答道。

　　夏时虽仍有些不放心，但按照之前对黎光的了解，还是相信她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把朋友的联系方式给她后，自己接了秘书的电话便匆匆离开。

　　黎光一人坐在包厢里，喝完了一整壶茶，没人知道那一壶茶的时间里想了什么，但她放下杯子时，完好的紫砂杯从中间裂开碎成四瓣。

　　晚上聚餐时，氛围依旧很好，热闹轻松，黎光神色与往常无异，甚至更为淡定从容。第二天，她带着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去了趟公司。

　　自从阮灿明走后，没人干预，魏孟伟在公司里的工作顺利了很多，但接收阮灿明三人全部股份后成为梦笙最大股东的黎光到现在都没来过公司一趟，思及当年那个一时冲动的决定和这几年对黎光处境的袖手旁观，他万般后悔当时却也无能为力，每每想到黎光便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接到黎光要跟他见面的消息后，这些年压在他心口的那口气反而散了，他开始整理办公室里自己的私人物品，最后拿着凭借《长渊》获得的最佳导演奖奖杯擦了又擦。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了几声，门被推开，秘书的声音响起：“魏总，黎总到了。”

　　魏孟伟转身时，黎光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的会客椅里，手边放着一个文件袋，他将奖杯放到桌上的箱子里，神色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释然，他先将一份已经签了字的文件推到黎光面前说：
　　“当年以为《长渊》的最佳导演奖只是我人生事业的开始，没想到是落幕。我很抱歉，没做到当年对你家人的承诺，黎光，对不起，这些年欠你的，我也弥补不了什么，我手里剩下的就只有梦笙这点股份了，我把梦笙赔给你，祝你未来星途坦荡，所愿皆成。”

　　黎光看着桌上那份股权转移合同有些意外问：“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公司，就这么给我了，你跟你父亲以后怎么办？”

　　魏孟伟把箱子合上如释重负道：“我妈都不在了，留着这公司也没用，既然债都还完了，我有手有脚的，找份工作糊口也容易，总不会落的流落街头的地步。你放心收，就当是让我良心安稳些。”

　　黎光拿着那份文件看了许久，片刻后，把自己文件袋里的那两份文件拿了出来翻到签名页：“你的这份我没时间找律师看，刚好，我也带了一份过来，签我这份吧，我好不容易还清的债也不想再欠，你的股份我买了，从此互不相欠。”

　　魏孟伟眼中闪过些怅惘，却也没说什么，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搬着箱子就准备往外走。

　　箱子刚搬离桌面，黎光就把他的箱子按回去：“魏总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父亲的仇不报了？你母亲的死也不追究了？”

　　魏孟伟抓紧箱子的扶手，苦笑道：“我这四年债都是靠你还清的，再不甘心也得承认在这经商方面我这一辈子也拿不回我爸的公司，也带我妈的公司走不下去。黎光，我过的太累了，现在只想休息会，回去陪陪我爸。”

　　黎光伸手把文件放到魏孟伟箱子上：“放假可以，但魏总可别放的太久，毕竟这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了，你不管，又有谁能管呢？”

　　说罢也不管愣在原地的魏孟伟拿着自己那份文件起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她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不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掺了几分柔软说：“孟伟哥，压在你头上的人我帮你除了，梦笙现在也都是你的了，知遇之恩，到此我还完了，往后便祝你事业有成，鹏程万里。”

　　魏孟伟颤抖着手翻开那份文件，看到明明白白的股份赠与合同，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憋得他心口疼，眼泪盈在眼眶里，他拿着文件追出去，在电梯门合上前一秒喊：“黎光，当年那个酒会我真不是故意让你去的，我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黎光透过缝隙看到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魏孟伟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突逢巨变的公子哥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撑起一个公司该有多难，当年去接她的消息也是他递给刘可杰的，这几年他举步维艰对她无法照拂她也理解，只是，以后，是真的无法并行了。

　　耿星芒开着张扬的红色跑车等在梦笙楼下，看到黎光下来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短发在风中飞扬，笑的异常灿烂问：“美女，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黎光心头的稍许伤感被耿星芒的笑容驱散：“当然，与耿大小姐一起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

　　跑车一路飞驰到了一家私房菜馆，两人边吃边交流了一些最近的公事与私事，最后耿星芒看向她手边的那份文件扬起下巴：

　　“破公司还给他了？”

　　“嗯”

　　“这么个小公司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耐心在里面待这么多年，你早点来我这儿，现在可能都已经红遍全世界了。”

　　黎光笑笑没接话，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份文档推给她：“星芒，之前托你的事不用办了，人我找到了，你帮我在国外联系点人到缅甸一趟，调查一下这个人，隐蔽性好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耿星芒看着那张照片摸了摸下巴：“知道这玩意不当人，没想到这么变态，别让老娘抓到他，不扒他一层皮我都不姓耿。”

　　“不用，你别动手，法律会给他应有的惩罚。最近我要去一趟云南，在那接了一部戏，大概要拍三个月。你的人查到消息直接传给我就好，我跟警方联系，在那边布网引他回国。”

　　耿星芒刚想应下，一个敏锐地察觉不对劲：“你要自己当诱饵？不行，这可不行，他万一带点什么武器偷渡过来，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

　　“不以身作饵，他怎么舍得探出头？我不可能让一个暗中窥探的毒蛇盯着我家人一辈子，四年已经够了。星芒，警方会保护我，而且我有安保团队，不会出事。”

　　“可是...”

　　“星芒，没有可是，你看到那个女孩了，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长的跟我很像吗？”

　　耿星芒听到这话又回去看照片，确实，虽然照片不甚清晰，但那个女孩的轮廓特别是那双眼睛跟黎光足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照片里的女孩眼神中透露更多的是绝望无助，怒火在心中不断翻涌，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王八蛋！”

　　黎光早已度过了愤怒期，现在神色尤为平静，她端起茶杯，目光最后一次落在那个女孩的求助眼神上：
　　“我种下的因，没道理让别人承受恶果，我晚去一天，一个月，一年，就会有更多女孩因为我承受恶魔的凌虐。星芒，如果我不去，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耿星芒沉思了许久，最后紧握着黎光的手，一字一顿道：“黎光，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遗憾的事太多，别让我后悔送你过去，否则，我这辈子也无法安心。”

　　黎光看着耿星芒泛着水光的眸子，认真点头。
　　心道：星芒，这人世间有太多我留恋的东西了，如果有机会，我当然会义无反顾地向你们奔赴而来。只是，如果注定要有离别，那也希望，你能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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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很好，心情不错，提前放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