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71、绣娘

　　黎风还是没能搬到黎光给他安排好的房间，录完第一期节目间隔的五天里，黎光临时接了个工作出了五天的差，第二期节目开录前一小时才赶到苏州往录制场地赶。

　　第二期的主题是绣娘，录制地点在一个白墙黛瓦的私人园林里。第二期的节目主人公提前给每位嘉宾准备了手工做的衣服，女生都是刺绣旗袍，男生全是长袍马褂。

　　黎光拿到了一身珍珠白绣梅花的旗袍，旗袍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身姿婉约，走在园林里几乎一步一景，摄影师跟在身后恨不得每一幕都拍个特写镜头。

　　这次她来的确实有些晚，但也没迟到，进门时神色从容地跟坐在大厅里的几位嘉宾打招呼。

　　陈晨先导片迟到装绿茶做小白花被网友骂的很惨，本来装可怜也不是她的本性，她也不在乎网上对她的舆论压力，反正压力再大也影响不到她的生活，她的生活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她奉行的原则就是有气当场就得出，这次难得早到一次，黎光没来之前就在阴阳怪气，来了之后更是毫不遮掩地轻嗤道：“哟，这是谁啊，来的这么晚，让这么多前辈等着好意思吗？”

　　苏碧云着实有些头疼这个祖宗，正准备出声圆场，就见黎光停在陈晨面前，从上而下斜睨了她一眼：“我十五岁出道，论资格，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我的前辈。而且，只有迟到才需要不好意思，我没迟到，也不需要。”

　　说完也不管陈晨青一片白一片的脸，转身就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导演组赶忙派第二期的主人公上场。

　　苏平春一头银丝用桃木簪束起，身着墨绿色暗纹旗袍出场，岁月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了时光的痕迹，但同时也沉淀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质，让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不由心静神怡。

　　陈晨刚想好怼回去的话在看到苏平春后也卡在了喉咙里，心头憋着的那口气神奇的在苏平春的三言两语下消散。

　　苏平春坐下后以聊天的方式给他们讲苏绣的历史，她们的现状，带着嘉宾一起参观她们的绣房，绣品和这两天他们住的地方。

　　也难为节目组每次都能划分出住宿的不同等级，这次倒数第二的苏碧云跟垫底的陈晨被分到了一个四人间里，没有独立卫浴还得跟人去挤澡堂。

　　陈晨上次在节目里住的就是四人间，大澡堂，她不去澡堂也拉不下脸找黎光借浴室，强忍着一身汗到家才洗。这次看到她的住宿条件，虽然不开心，但想着这次也不用干什么活不会出汗还能忍。

　　这一期节目组要求嘉宾自拟图案，后天节目录制结束前绣出一副作品，绣好后由苏平春评级，获胜的人可以拿到苏平春的一副定制绣品。

　　这次每个人依旧是拥有自己的师父带着入门，师傅们看不出来什么差距，黎光便随便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华烨挑了里面唯一一个男绣师，嘉宾们各自按眼缘挑了带自己的师父。

　　带黎光的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绣娘，经验丰富，时间紧任务重，就建议黎光绣一个简单的图案，黎光答应的很好，加上知道她是美术专业毕业的，绣娘安心不少。

　　不到十分钟拿到黎光给她的线稿时眼中闪过几分惊艳，随后担忧道：“这个平安符下面的白山茶画的很好，但你是新手，这两天还有别的任务，三天内绣好根本不可能啊，下面的图案换成祥云纹绣起来难度会小很多，时间也来得及。”

　　苏平春恰好走过来看了两眼黎光的线稿问：“学过刺绣？”

　　“跟外婆学过一点，基本的针法都会。”

　　苏平春笑着将线稿递给绣娘：“就让她绣这个吧，这么好看的白山茶，我还挺期待成品的。”

　　黎光低声道谢，绣娘只得在一旁教授黎光苏绣的基本针法，在她的这副作品里能用到的有哪些。

　　黎光有刺绣的基础，针法教习起来很是简单，绣娘甚至有空教了她好几种苏绣特有的针法，教授结束后绣娘回去绣自己的绣品。

　　黎光手里拿着小小的绣绷，坐在窗下，阳光在繁茂的枝叶间隙穿过她的发丝落在藏青色的绣布上，她坐在那里，身上无端有了些许苏平春身上岁月沉淀下来的宠辱不惊、沉静如水的气质。

　　摄影师的镜头总是对她格外偏爱，哪怕是重复的穿针引线动作也不舍得移开。

　　镜头里，不期然又闯进一个人，一身白色锦纹长袍，外搭墨色短褂立在黎光身侧，张扬的银色发丝染回了沉稳的黑色在阳光中泛着淡淡光泽。

　　华烨手搭到黎光身后的椅背上垂眼看去问道：“怎么又在绣白山茶？”

　　黎光仰头看去指了指他的腰间：“这里少了一个香囊，绣来送你。”

　　华烨极力克制住想亲吻她的冲动，笑道：“你上次给我绣白山茶还是我十五岁生日绣在外套袖口上的那两朵，外套现在小了很多我穿不上，只能放在衣柜里平时也看不到。香囊到可以放在车上，我每天都能看到”

　　“有机会再送你一件，这次应该能穿很多年。”

　　“不用，刚刚我学了一会，刺绣太容易扎到手了，这个香囊就够了。”

　　......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近十分钟，直到华烨的师父回来把他叫走才停下，罗晓在他们聊天的十分钟里扎到了手指七八次，陈晨没好气地嘟囔道以公谋私。

　　摄影师对这一幕很是满意，换着角度拍了不少图片，至于两人聊天的内容时不时超过了朋友的界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全看导演要不要把这一段放出去。

　　一天的节目录制很快结束，晚上黎光刚回宿舍，就听到外面传来苏碧云小声的劝说声，她拉开门就见陈晨衣服湿了大半，头发湿了一半披在身后，眼眶很红，见到她开门迅速藏到苏碧云身后不肯出来。

　　苏碧云见状也是无奈道：“黎光，陈晨刚刚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水洒在身上了，她那边是公共澡堂，她不习惯死活不肯去，我带她过来想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入秋了，我怕她再着凉。”

　　陈晨没听到黎光说话以为她在给自己下马威，刚想嘴硬说自己不洗了，就见她早已干脆地让开门看着她等她进去。她刚升起的一口气梗喉咙里挤出去了一句小小声的谢谢。

　　陈晨大小姐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刻，洗澡的时候都快把地板抠出一个洞了，一直在纠结待会出去的时候要不要再跟黎光说声谢谢。

　　黎光本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绣花，就听到身后传一声惊恐的叫声跟叫破天际的蟑螂两字！陈晨裹着一条浴巾从浴室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藏在黎光身后吓得发抖。

　　黎光安抚性地拍了拍陈晨的胳膊：“你松手，我进去抓它。”

　　陈晨这才意识到自己紧抓着黎光的胳膊，刚想松手就又抓住：“啊，不行，万一它跑出来怎么办，我害怕，我跟你一块去。”

　　黎光似是轻轻叹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往浴室走，精准地抓住墙上那只耀武扬威的蟑螂扔进廊道的垃圾桶里，又把浴室检查了一遍说：“没有了，继续洗吧。”

　　陈晨被黎光徒手抓蟑螂的一幕震到了，反应慢半拍地说了声谢谢，洗好后拉开门就见昏暗的房间里只在桌前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月亮被框在窗里，黎光手里拿着那个绣绷坐在灯下绣花。

　　林语堂写“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趣。”
　　陈晨在楼上看过山，在城头见过雪，在灯下望过月，在舟中观过霞，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月下看美人。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何美人放在了最后，因为见过她再见世间诸般风景都觉略逊一筹。

　　她有些恍惚地走过去说：“那个我洗好了，谢谢。”

　　黎光短暂地放下手里的绣绷指了指桌角的一盒感冒颗粒：“不用谢，碧云姐给你留的药，让你睡前喝一包，小心感冒。”

　　陈晨又道了声谢，拿着药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苏碧云跟她就住在一个宿舍里，这药怎么会留到黎光这里，药是谁送的显而易见，只不过怕她尴尬找了个托词而已。

　　陈晨走后，黎光把摄像头关了，房门的锁打开，不到五分钟，房门又被轻轻敲了三声，华烨进来将门反锁上，径自走过来抽走黎光手里的绣绷，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抱着她感慨道：“见你一面好难啊。”

　　黎光蹭了蹭他的头：“今天不是一直在见面？”

　　“谁家男朋友上岗第二天就跟女朋友五天没见面，见了面牵个手都不能，想抱一下还得偷偷摸摸的。我受委屈了，得要你哄才能好。”华烨黏黏糊糊地在黎光耳边说道。

　　“那你想我怎么哄？”黎光压低嗓音，嘴唇轻擦着华烨的耳朵过去，在他耳边扑出一点酥麻的热气。

　　轻柔的吻落在华烨耳边，从耳侧往上落在额头，双眼，鼻梁，直到含住他的薄红的双唇，比起华烨如火焰般席卷而过的攻势，黎光的吻更像是一场细密温柔的小雨，柔和缠绵。

　　“哄好了吗？”黎光与华烨的额头相抵，与他稍稍隔开一点距离，柔声问道。

　　“利息给了，本金我自己拿。”华烨低语，黑眸紧盯着黎光饱满泛着水光的红唇，以他的方式讨来了本金。

　　战场从椅子上延续到沙发上，最后华烨半躺在沙发上，长袍扣子解开了大半，露出小半胸膛，黎光被他抱在怀里，侧脸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两人的衣衫交叠，墨色马褂盖在黎光腿上，露出一点细白的小腿。

　　华烨一手揽着黎光，扣在她的后脑上，另一手掩在衣衫下抚摸着那数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他低头将黎光抱的更紧，蹭了蹭她额头，嗓音沙哑中带着悔意：
　　“你对谁都心软，怎么对自己就这么心狠？小时候从贼窝里逃出来都没在你身上留下一道疤，我跳进河里拉你上来都不舍得让你蹭到石子，你怎么就舍得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有时候工作太累或者干不好什么事情会克制不住烦躁感，划一道会清醒一点，我有分寸，划的都不重。”

　　“分寸？”华烨手上加重点力道，黎光不太适应稍稍并了并腿。
　　“这种事情是有分寸就能干的吗？黎光，你不想让我回国，我听你的，你不想跟我联系，我就不联系你，你过得再难也不找我帮忙，我就迂回着请人帮你，你想要做的，我都听你的。
　　我听医生的话了，她说让我们顺着你，相信你，但相信你的后果就是这样吗？现在是八道疤，如果我不回来，下次会是什么？你给我安排的结局又是什么？是可杰哥手里那份遗嘱还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黎光，你不能这样，不能每次都把我往外赶，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也能保护自己，你相信我好不好。”

　　黎光又往华烨怀里钻了钻，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却每一句都有回应：“不赶了，以后都不赶了，我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华烨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时有些无奈，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小骗子，最会阳奉阴违。”但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一直等到黎光睡熟，华烨才离开，拉开房门就见陈晨鬼鬼祟祟地拿着什么东西在黎光门前晃，看到他出来惊弓之鸟一般把东西丢给他：“我就是来给黎光送个包，谢谢她今晚送我的药，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华烨也不担心陈晨会出去说什么，陈晨家公司最近正想方设法跟华旭公司的合作，她家里一定跟她交代过不要与他跟黎光再起冲突，这两期节目陈晨最多也就嘴上嘟囔，再被黎光怼回去，其它的也不敢做什么，他转身将包放回黎光房间，拿钥匙将门反锁上才离开。

　　两天后，《年少有为》第二期节目录制结束，黎光的山茶花香囊挂在了华烨腰间，同时拿到了苏平春定制绣品的权利。

　　这次节目结束黎光终于不再出去工作，跟着华烨他们一起回了北京，因为安年有一个项目要在北京待两三个月，云远因为学校的一些事宜暂时还没离开，七人难得都在北京，便都住在华烨家里。

　　云远，孙春水，安年每天分别要去学校，医院，摄影，剩下四个就自觉负担起一日三餐，黎光，华烨，陆维抽签做一日三餐，黎风负责刷碗。

　　黎光的作息恢复正常，早上五点半跟华烨一起起床晨练，上午黎风跟陆维往往都在补觉，客厅里通常只有她跟华烨，两人便窝在落地窗旁的沙发里看书或者聊天，偶尔华烨会到琴房里弹琴，她便在旁边画画。

　　下午留守的四人玩会桌游，或者一起打会游戏，偶尔出去遛遛弯，最后在笑闹声中准备晚饭等剩下三人回来吃饭，日子过的轻松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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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放一章，给自己上一点压力，作者拖延症晚期患者，有存稿就总想拖，这安全感还是不能太足啊，人生还是得有点紧张感。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趣。 ——林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