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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离别 ...


  •   2020年3月底,清阳气温逐渐回升,高三学子已经全部开学回学校备考。黎光跟华烨因为病情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仍旧待在家里上网课。

      华烨对一切都尚不知晓,整日里在想各种办法不遵医嘱给自己多加一点时间去刷题,想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自己过往的成绩水平。

      黎光实在没办法,索性就拄着拐杖每天到他房间跟他一起上网课,从早上五点半早自习开始一直待到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回家后窗帘拉开,见对面亮灯就打电话过去催华烨睡觉。

      华烨看不得她腿还没好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就把自己的书都搬到她房间里,两人一人半张书桌,网课放在中间静音播放,各做各的题。

      华烨面前往往会立着一个闹钟,半小时一响,闹钟一响,他就得放下手里的笔,闭目养神听歌看视频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做题,但他最常做的就是看着对面的黎光发呆。

      这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也是两家人一起搬离清阳的日子。只不过一个出国,另一个搬到永安,黎光的行李早早收拾好,只有一个行李箱放在楼下,难得抽出空坐在书桌后画画,阳光斜射进房内,洒在她身上。

      黎光本身长相冷艳,人也不爱说话,气质使然大多数人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接近,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这几年,华烨在,她性格多少有些转变,话偶尔也多了一点,脸上的笑容也多,气质柔和了一点。

      但经此一遭,华烨用了四年才拔掉黎光竖起的那些刺,几乎一夜之间再次竖起,长开后本偏艳丽的长相,因为她习惯神色不显的缘故,几乎看不见一点艳色,冷感十足,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这几个月几乎没看到她笑过一次。

      十点左右,华烨到黎光房间搬他放这的那些书,进门就看黎光坐在书桌后面画画,他伸手敲了敲桌子:“晨晨,你别画了,收拾东西吧,下午就得走了,我也回去收书了。”

      华烨认知里的走是两家人一起搬到永安,这也是华景清告诉他为了两家人的安全所给的说法,他也知道犯罪团伙逍遥在外,这样做也是为了家人安全考虑,倒也没想太多。

      黎光听到华烨催促她的声音,看到华烨把在书桌上有关他的东西一点点清走,就像把他这个人从自己生命里一点点剥离一般。
      手上那幅只画到了一半的画再也画不下去,这幅没完工的画,就像她见不到十八岁的华烨一样,永远无法周全。

      她徒劳地放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了眼华烨,眼中不舍的眷恋与清醒的理智最终融汇成一种在她身上罕见的悲伤沉沉地落在华烨身上。

      华烨被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好像有些他无法预知与掌控的事情发生了,他勾起唇角笑笑,想缓和一下这种低沉的氛围:“晨晨,你别伤心啊,等人抓到了,我们不就回来了。你要想...”

      黎光摆摆手,呼出一口气:“我没事,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华烨以为是她不舍得离开清阳又安慰了几句,搬着书往外走。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黎光颓然地趴到桌上,重重地砸了一下桌面,手上四散的疼意也遮不住她此刻的无力感。
      她在桌上趴了很久,突然,门又被拉开,她以为是华烨已经知道要出国的事情折
      返回来找她,但进来的是十二跟十三。

      两人迈着小短腿分工明确,十三去搬靠在门口的小毯子,十二来拉黎光:“姐姐,妈妈说还有一个小时吃饭,我们去堆积木吧,妈妈说今天搬家,积木不能带走,我们还可以玩最后一次。”

      黎光没太听清十二说什么,只听到积木两个字,机械地点点头起身去搬那盒积木,但她坐的时间有点久,腿有些麻,走了两步也没缓过来,加上左腿没完全愈合,走着走着,左腿骤然失力往下摔。

      明明离地面不过一米多,但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她仿若又回到了五岁那年掉下的山坡,和十七岁时抱着同归于尽想法跳下的清河,恐惧与寒意眨眼间袭遍全身,她甚至忘了伸手去撑一下地面就这样直直地往地上摔。

      膝盖尚未触地,在十二的一声惊慌的“姐姐”里,一双手稳稳地将她托起,黎光一头扎进了一个充斥着山茶花香的怀抱里,棉质的布料很是柔软,黎光的脸贴着华烨的胸膛,感受到暖意盈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将她带离幻境中。

      “晨晨,晨晨,醒醒,我在,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华烨紧紧抱着黎光,右手扣着她的头,不断轻轻拍着她,声音低柔还夹杂几分颤意不间歇地在黎光耳边轻声说道。

      十二而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华烨甚至都腾不出手来哄十二,好在黎光清醒的很快,不到一分钟就缓过神,忙把十二抱进怀里哄。

      十二被刚刚黎光那一摔吓着了,一直缠着黎光,不让她走,华烨一时也无法找黎光谈谈,只得在一旁陪着十二十三搭积木。

      三月里春光正好,阳台上铺了毯子,十二跟十三坐在小毯子上堆积木,楼下跟对面都在叮叮当当地收拾东西,箱子一个一个搬到大门前。
      黎光跟华烨挨着坐在毯子上,离的很近,肩膀与腿在动作间时不时地轻擦而过,但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帮十二十三把城堡搭起来。

      两个小孩把这套积木搭了很多次,搭到一多半就丧失了兴趣,听到楼下传来陈薇叫他们吃饭的声音就拉着手往楼下跑。

      微风拂过杨柳树梢,带着春日里独有的柳木初生的清香,华烨往上又放了一块积木:“晨晨,不提别的,你的病现在又复发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们一起走不行吗?”

      黎光拂开落在积木上的一片树叶:“这病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之前八年你不在我不都好好的?”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黎光又往上放了一块积木,城堡只剩最顶上的一块积木就成型了,但最后那块积木在华烨手里。

      华烨被黎光的话堵的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词,气的握着积木不放,侧身不看黎光。

      黎光偏头细细地看着华烨,春日正好的天光里,华烨身后是麦田无尽的绿意,蔚蓝的天空与大团的白云,因为做开颅手术的缘故,他的头发此时不过粗粗长了一小截,跟寸头差不多。
      这种发型本会使人无形中增加点锋芒毕露的气质,如果是初回清阳的华烨,整天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离我远点的气息,再换上这样一个发型,会是无比契合。
      但在清阳近四年悄无声息的浸润下,华烨儿时本开朗温润的性格逐渐回归,哪怕是现在突然听到华景清要带他出国,并跟黎光一起合伙瞒着他的消息,气的不行一时却也装不出冷漠的态度。

      黎光看着他气鼓鼓的腮帮,反而没绷住笑了。

      华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她:“我现在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你怎么还笑呢?”他缓缓伸手攥住黎光的手摇了摇委屈地说:“黎光,你不能这样。”

      楼下传来十三叫喊声:“姐,小烨哥,吃午饭了,妈妈让你们快下来。”

      黎光没有动,看着面前的华烨,近四年的时光里,当年那个在车站被雨淋的狼狈,像个流浪小狗的华烨,现在早已露出锋利的爪牙,肩背逐渐宽厚,似乎能独立去迎接风雨,再不会把自己搞的无家可依。

      她缓缓伸手轻轻落在他的发顶揉了揉,刚长出的短发还有些扎手,她嘴角轻轻弯起,神情变得柔和:“华烨,你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或许当年我留你在清阳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喜欢喝咖啡,可是清阳整个县都买不到你喜欢的那款咖啡,所以你戒了咖啡。你喜欢看动漫电影,但你喜欢的电影清阳的电影院甚至有时连排片都没有,所以后来你几乎再也不去电影院了。你喜欢看音乐会,但整个永安市一年到头可能都没有几场音乐会,所以这几年你几乎没看过一场音乐会...
      这几年我总是会想,清阳能给你什么啊?让你不断改变,迁就自己去适应它。你本该在更大的城市里,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是在这籍籍无名的地方委曲求全。
      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这几年,至少它把你变回了那个从小就乐观开朗,骄傲洒脱,明亮肆意的华烨,所以我很开心,也很放心就算这次又是你一个人离开,你也不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咖啡我可以买咖啡豆自己做,音乐会跟电影等以后有时间我可以自己开车去看。清阳是没有这些,但清阳有你,有爷爷奶奶,有陆维,云远,南瓜,还有很多很多对我很好的人,其它地方都没有,什么也代替不了。”
      说到这华烨顿了顿,偏过头紧盯着黎光,眼中似乎含着一点泪光,看着黎光的眼神专注又饱含期待:“黎光,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委屈的。”

      那句本该留到毕业后在精心准备的盛大仪式下才能说出口的话,此时借着另一种模糊又明确的形式,就在这样平淡的场景里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黎光从不是一个笨拙的人,很早很早以前就看得出华烨的心意,她不是没把自己算在华烨的未来里,只是当她往华烨身边踏了一步,他就差点又一次因为她失去生命。
      她不信命,却也不得不去想是不是没有她的参与,华烨就能平稳地迎接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如果是这样,那她心甘情愿退出他的未来。
      所以,她只是在心里记住此时树梢微微冒出的嫩芽,风中带来的田野清香,和三月春光里少年炙热又真挚的心意,这些就够了,也不能再多了。

      华烨揣着那几乎渺茫的希望等待着黎光的回应,但女孩只是轻轻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块积木放上去,城堡刚刚成型就被她轻轻一推,整座城堡轰然倒塌。

      黎光轻声说:“华烨,你以后会有家人朋友相伴,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也会有顺遂平安的一生,而这一切,不在清阳,没有我们也可以做到。

      华烨看着那些坍塌的积木,久久无声:“所以你拒绝了是吗?”

      黎光扬了扬削瘦的下巴,微合双眼,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闭上眼时仿若她就是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纯真无邪,不知世事。

      但当她睁开眼看向华烨时,惯有的理智清醒就又回到她的眼中,琥珀色的双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将整个春日里的暖阳都收入眼中,说出的话却比冬日的大雪还要寒凉:“该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行文至此,关于年少时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我很早以前就在构想这样一个故事。会有一群少年人,年纪轻轻就面临家中困境,但他们有勇气有担当也有能力,以瘦弱肩膀撑起整个家的同时也从不放弃属于自己的人生。年少时遗憾不可避免,却会在成年后,在他们的锲而不舍下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圆满。
    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感觉什么都没抓住。会努力抽空写文,但剩下的故事,就采取周更的方式进行了,预计应该还有十万左右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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