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举头望山月

43、陆维

　　电影刚官宣时黎光上微博转发了一条就不再关注后续，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进度走，除了在陈薇的短视频里偶尔出境，在互联网上再次消失。

　　2019年6月1日，农历四月二十八，这一天是陆维的十七岁生日，同样也是2019级学生的毕业典礼。

　　高二升高三的分班名单也在这天早上公布，陆维跟孙春水一起杀到了1班，22班的几个一路破五关斩六将冲到了文科重点班21班。

　　黎光继续霸榜永安市理科第一的位置，云远与其只有5分之差位居第二，华烨吊在二十多名的位置不上不下。

　　黎光跟华烨还有隔壁班的陆维跟孙春水作为毕业典礼主持人一大早就被拉去做妆造发型。

　　孙春水第一次站到那么大的舞台上，在台下紧张地不断冒汗。

　　陆维穿着白衬衫，一贯推成平头的头发长到眉梢，被老师强硬按在凳子上喷了点发胶做了个发型。从化完妆开始，就一直不太适应地僵着一张脸。

　　本来主持人定的是几个学播音主持的艺术生，谁知道前天四个人因为临时赶着去集训全跑了。

　　这次毕业典礼还有县里电视台过来拍摄，负责毕业典礼的老师本来是去找华烨跟黎光救急的。

　　刚好在隔壁撞见陆维跟孙春水，两人外形条件都不错，成绩也能拿的出手，临时训练了几天，就被推上台救急。

　　陆维本来不想去，但孙春水眼含期待看了他一眼，他就放弃抵抗妥协了。

　　现在看孙春水额头一直冒汗，他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拿着手里的文件夹给她扇风。
　　“慌什么，程老师敢推你上来，就是肯定你的能力，就算忘词了也没事，我去接，没人会发现。”

　　孙春水的短发早已成了长发，此时被精心盘起戴上精致的蝴蝶发饰做成公主头发型，她不太适应地扯扯身上梁辰工作室临时赞助的白色礼裙:“现在好点了，就是有点热，不过黎光看着好像不太开心。”

　　陆维瞟了一眼在黎光旁边拿着水献殷勤的华烨，看热闹不嫌事大，拉住想去找黎光的孙春水：“别去，我还没见黎光对华烨甩过脸，看看，看看。”

　　孙春水被陆维扣在原地，没能过去。
　　黎光站在台下候场，脸上的表情堪称冷肃，身上穿着去年生日华烨送她的星空礼裙，阳光撒在她的裙子上，闪出流光溢彩的光芒，长发临时被烫成小波浪卷散在身后。

　　这件裙子被她放在衣柜里大半年，一直没有合适的场合穿。今天主持的礼服本来是在梁辰店里借的，衣服被拿过来的时候被化妆间的学生不小心溅上了咖啡，孙春水的那件没事，黎光的是一点也穿不了。时间紧急，再取一件也来不及，书香小区离的近，黎光就回家把这件裙子拿了过来。

　　刚刚在化妆间化妆，给她化妆的老师很喜欢这款裙子，礼盒是华烨换过的，不是原装的礼盒，但裙子内侧绣有品牌的名字。

　　老师帮黎光整理衣服的时候恰好看到，顺手查了查这个牌子，这个牌子很小众，但这款裙子价格近六位数，黎光知道价格后就一直在想，过了半年，裙子还能退吗？

　　华烨送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刚好那时候他的第一首歌《晚来天欲雪》发行，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花自己的钱就没那么多顾忌，特意挑了一个小众牌子，不知道牌子只拿照片上网搜也搜不到确切的价格，他送之前还特意把礼盒换了，就是怕黎光嫌贵给退回来。
　　谁知道礼物送出去都半年了，今天突然翻车被扒了出来，他从化妆间开始到现在哄了黎光半天也不见她脸色好转半点。

　　顶着八点高挂的太阳，华烨凑过去：“晨晨，我保证以后都不买这么贵的裙子，就这一件，你难得穿一次笑笑呗，别拉着脸了。”

　　黎光没想对华烨生气，她只是觉得不值，一件在公共场合只能穿一次的衣服，不值为它花这么多的钱。
　　如果华烨是给自己买的或者说是华景清他们，她都会觉得这钱花的值。
　　但当落到她身上时，她就觉得不管是心意还是价格都重的她还不起。

　　进场的音乐此刻响起，陆维跟孙春水先上台。

　　黎光伸手帮华烨整理了一下他歪头哄她时弄乱的衬衫领子：“我没生气，只是觉得这钱花的不值。”

　　华烨两步跨上台阶，弯腰伸手去牵黎光，星空蓝的衬衫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碎光：“怎么不值？千金难买我高兴，我今天就很高兴。”

　　上场的音乐接近尾声，黎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手提着裙摆，另一手递给华烨借着他的力登上舞台，两人平行擦过的那刻，华烨压低声音在她耳侧说：“我说过晨晨是最好看的公主，当然要送她最好看的裙子。
　　所以黎光公主给个面子，笑笑呗。”

　　黎光的心霎时像夏日里缓缓融化的冰块，错身而过的那一刻，她终是忍不住弯眉浅笑说了一句：“谢谢。”

　　四人走向舞台中央按照队形站好，毕业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台下，陆维刚刚病愈的母亲和忙里偷闲的父亲，第一次收到邀请坐在家长席位里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儿子。

　　梁辰在摄影机后面黑着脸指挥安年：“伞会不会好好打，我都是为了谁才被迫来接这苦差事啊？”

　　安年好脾气地换个角度给梁辰撑伞：“哎，好的，好的，好舅舅，你可得把黎光跟华烨拍好看一点，这可是我能不能在后援会站稳脚跟的制胜法宝啊。”

　　梁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让黎光知道你跟她说的后援会会长是CP粉后援会会长，她都能亲自下场把你给端了。”
　　安年讨好的给梁辰扇风：“端我可以，不端我们超话就行。”

　　梁辰：“。。。”

　　毕业典礼结束后，黎光就要赶去永安机场准备飞到杭州进《长渊》剧组拍戏，这一去再见就是秋天了。

　　华烨因为夏晴最近身体不太好有些担心，就不再陪黎光一同去剧组。
　　毕业典礼结束后本应各回各家的一众好友就一起聚在四季饭店里给黎光送行。

　　四季饭店里中午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店里只有这些一路从小学开始走到现在的朋友们，空调无声保持着室内二十三度的恒温，玻璃门明净透彻，蝉鸣声与汽车鸣笛声时不时溜进门内。

　　华烨正在跟王冠南抢最后一个小龙虾，黎光起身想去冰柜里拿水，陆维倚在柜台边上扔给她一瓶常温的柠檬水：“冰水少喝，对身体不好。”

　　黎光在半空中接过那瓶柠檬水，也倚着柜台看着面前那些人在笑在闹，她突然很开心，柠檬水举到陆维面前：“今天太阳很好，晚上路灯估计会很亮。”

　　陆维手里拿着瓶常温的矿泉水轻碰了一下那瓶柠檬水：“敬夏天，敬隆盛。”

　　隆盛网吧是黎光跟陆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晚黎光见陆维嘴唇泛着干皮，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手里当时也是抱着一瓶柠檬水。
　　有人过来骚扰这个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小姑娘，陆维接过那瓶水，轻轻碰了碰黎光放在桌上的那瓶柠檬水：“碰过杯就算兄弟了，以后你来这里我罩着你。”

　　当时不过才十二岁的陆维，就为了那一瓶矿泉水罩了黎光一年，不曾说过半点麻烦。
　　那一年是郑欣然最困难的一年，也是黎光最无能为力的一年。
　　因为陆维当时的援手，黎光护着郑欣然走出清阳，逃离困了她十五年的深渊。

　　后来，陆维休学，郑欣然在北京漂泊无依，黎光当时连一个郑欣然都护不住，更别提背着一整个家的陆维。

　　所以，初中那两年，黎光心里一直有一个名为陆维的结，她希望陆维过的好一点，却给不了他任何帮助，能做的也就只有时不时送到隆盛网吧的一杯热果茶。

　　黎光又轻碰了下陆维手里的矿泉水瓶：“敬夏天，敬陆维。”

　　两人一起仰头喝了口常温的水，看着面前的好友们不觉笑容满面。
　　这时候，黎光是真的觉得，关于陆维的一切厄运此时此刻是真的消散了。
　　但当她飞机落到杭州机场时，陆维父亲突发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急救室。

　　那晚，梁辰，林荫，吴柯，安雀然，孙春水，安年，云远，华烨都赶到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了一夜。

　　大家默契地选择另建了一个群，瞒着黎光关于陆维的所有事情。

　　黎光在剧组的第七天，陆维父亲出了重症监护室但还在昏迷。

　　黎光在剧组的第十天，陆维父亲清醒，但以后再不能做任何过于劳累的体力劳动。

　　黎光在剧组的第十四天，陆维回学校办了休学，华烨再次联系父亲华旭，林荫，吴柯还有梁辰各找各的关系网，最后几人通过各种关系送陆维到各个游戏俱乐部试训。

　　黎光在剧组的第三十天，陆维回清阳收拾行李，跟家人道别，在千杯不醉饭店里，陆维抱了抱哭的泣不成声的孙春水，托云远跟华烨照顾好她。

　　陆维走的那天下午，华烨从老李那里请到假，陪同吴柯一起送他到高铁站。

　　吴柯心里难受，在车里不下来，华烨提着一个新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他最近从各个地方搜罗来的打电竞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陆维说是回家收拾行李，其实箱子里有一半都是空的，还不如华烨给他的这个箱子一半重，他接过箱子：“一个箱子而已，用不着特意跑一趟。”

　　华烨一拳砸在他肩上：“不就一年吗？我们都在，怎么就熬不过去了？”

　　陆维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解脱般的笑容：“华烨，今年过去，还有大学四年，变故太多了，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真的经不起第三次了。”

　　华烨绷紧下颚，偏头不知说些什么，便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良久才说：“黎光当初帮不了你，心里一直有愧，等她回来发现你又休学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所以你一定一定要过的很好很好，别让我后悔今天把你放走了。”

　　“不知道怎么讲，就带她一起来看我拿冠军吧。华烨，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想过回头，这三年，谢谢你，也谢谢黎光。走了，别送了。”陆维重重地回抱华烨后松手
　　转身就走。

　　带着滚烫空气的风鼓起他身上的棉质短袖，模糊了他削薄的肩背，让人误以为这个男孩早已长成足以撑起一个家的大人，但6月1日儿童节那天，他才过了十七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