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漠里种菜》已鲸

1、第 1 章

　　宋十七抬头看向眼前正紧闭的大铁门，他听爷爷说过这是地下城基地通向地面最大的出入口，在那场大灾难初期，至少有三十多万人从这里进入地下城避难。

　　他对这场灾难没什么印象，毕竟那时他只有4岁，只依稀记得突然有一天，爷爷满脸慌张地跑回家，和奶奶急急忙忙地收拾完东西后，两人就拖着行李牵着年幼的他出了门。

　　那天的天气是灰蒙蒙的，街上到处都是人，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哭泣，但更多的人是像爷爷奶奶他们一样，拖家带口的向着远处跑去。

　　等到他10岁时，宋十七才从纪录片里了解到，那场大灾难的开始是因为一场太阳风暴的大爆发，太阳表面喷发出强大的磁能迅速地向地球袭来。之后地球上开始了长达数月的极端高温天气，随之而来的是全球大规模发生干旱，直到有一天，前所未有的特大风暴席卷而来，人们只能被迫躲入地下城基地。

　　这场大灾难整整持续了九年，直到三年前，有科学家检测到太阳能量没有之前那么活跃，地球上的大风暴近几年逐渐减少，地面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所有的数据都证明这场长达九年之久的大灾难即将结束，人们应该回到地面重建家园。

　　一年前，国家开展了灾后重建家园工作，地下城基地开始陆陆续续地安排人们重返地面，而宋十七是第178批返回地面的人员。

　　大概过了三分钟，远处的扩音器里传来连续的滴滴声，旁边的工作人员提示他们可以出去了。

　　宋十七扛着破旧的蛇皮袋，跟着人群慢慢地向外走去，他看着这陌生的隧道口，想着十二年前，爷爷奶奶带着他是不是从这里进入地下城的。

　　宋十七的父母在他两岁时，就因为车祸去世，之后一直是爷爷奶奶带着他长大，可就在前几年里，他们也相继离开了他。

　　现在他只有肩上的蛇皮袋，这里面装的是他所有的家当，和手环里的8720信用点，其中有4500信用点是爷爷奶奶省吃俭用给他留下来的，自从他们去世后，宋十七就一直没动过这笔钱，另外的钱是他打零工攒下来的，宋十七把快要溜下去的蛇皮袋往上提了提。

　　跟着人群走了快十分钟的样子，隧道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声，他抬起头向着前方望去，看见远处有一团不同寻常的白光。

　　这白光与地下城的灯光完全不同，这几年因为物资越来越紧张，基地里亮着的灯也越来越少，宋十七早习惯了在昏暗的环境下生活，这一下子看到这刺眼的白光，他还有点不适应。

　　随着欢呼声越来越近，空气也越来越干燥，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了一丝丝紧张。

　　等到他顺着人群走出隧道口时，宋十七突然愣住了，眼前的这个世界与他儿时残留的记忆里那个世界完全不同。

　　绿莹莹的绿植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遍地的黄沙和废墟，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黄色，而空气里就像有水一样地晃动着，这里不像是城市，反而像纪录片里的那个沙漠。

　　后面的人看他半天不动，伸手推了他一下，宋十七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细软的黄沙踩上去软绵绵的，他总感觉每一步都会陷下去，这种新奇的体验让他感到震惊，地下城里都是硬邦邦的水泥和钢板地，他现在走得很不习惯。

　　他向着前方走了十来步，突然感觉脚上硌得慌，低头一看，原来是黄沙顺着他破了一个小洞的帆布鞋里流了进去，宋十七抬起脚甩了甩，试图把沙子抖出去，但他越抖脚陷得越深，沙子进的越多，他只好作罢。

　　宋十七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上了一辆履带大巴车，这是政府给他们安排好的车，重建的城市离他们的地下城基地有点距离，只能开车过去。

　　他扛着蛇皮袋走到大巴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把蛇皮袋放到中间的过道上，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这辆车上就坐满了人，车上扩音喇叭里传来系好安全带的提示，宋十七悄悄地侧过头，瞟了一眼坐在过道右边的男人，只见他从左手边扯过一根黑带子，从腰上穿过，卡在两个座椅中间的卡座里。

　　宋十七挺直了后背，双手在自己的座椅摸了摸，找到了安全带，学着他系上安全带。

　　等大巴车上所有人都系上安全带后，车子出发了。

　　宋十七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额头，刚才在外面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出了一额头细汗，他看了一下手环上的温度显示，有40度，难怪他感觉这么热。

　　从隧道出来后，干燥的空气带走了他鼻腔里为数不多的水分，他现在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痛，但他不想喝水，基地发的物资里有两瓶300ml的饮用水，宋十七一直没舍得喝。

　　基地里1000ml的饮用水能卖到20信用点，宋十七在基地做零工时，一天的工资才50信用点。再说他还不知道新城市里是什么情况，他得省着点花。

　　“快看那边。”
　　“哎，那好像希望大厦吧。”
　　“应该是。”
　　“怎么成这样了。”
　　车子刚开动不久，前排传来的阵阵惊呼声吸引了宋十七的注意。

　　他朝着左手边的车窗外望去，只见一栋三十米高的废墟楼出现在眼前，大厦的四字标志招牌只留下一个“王”字钉在上面，本该安置着窗户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放眼望去，整栋大楼只留下几扇能数清的窗户还安稳的挂在上面。

　　早已空无一物的大厦和破烂不堪的墙体，正无声地告诉着人们这场大灾难的破坏力。

　　大巴车正在缓慢地从希望大厦前面经过，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这是他们时隔多年后第一次正面面对这场大灾难。

　　等大巴车快开了半小时后，漫漫黄沙里总算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宋十七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那是仙人掌，这是基地种植园种得最多的植物，也是基地里最重要的食物来源之一。

　　在大灾难的初期，人们总以为这场磨难会很快的过去，但他们没想到这场灾难整整持续了十年之久，地下城有里40多万的人口，基地前期囤了再多的物资，也会有被消耗完的那天。

　　大量水资源的消失和土地沙漠化严重，导致许多植物都种不活，水和土地一度成为了最珍贵的资源，这时有科学家发现大灾难对仙人掌这些沙漠植物没什么影响，反而让它越长越好。

　　而仙人掌中有大量的植物纤维和维生素，还含有大量的水分，又耐旱耐晒容易养，所以仙人掌就成为了基地里最主要的食物和水分来源之一。

　　随着绿色植物越来越多，在街上能看到人也越来越多，大巴车总算开进了新市区。

　　车子刚开进市区里，宋十七就被道路两旁奇奇怪怪的建筑物吸引住了，有废弃的大车改装而成的房屋，有各种颜色的废铁围成的铁皮屋，还有集装箱拼在一起的小平房，最新奇的是他还看到了用木头搭成的小木屋，植物树木这几年都成了珍贵资源，也不知道小木屋的主人是从哪里搞来的木头。

　　大巴车在市区里左拐右拐后，最后在一处宽敞的建筑物前面的平地里停下。

　　“临时报道点到了，你们等会儿在这下车。”
　　“你们跟着提示牌去办理入城身份认证，这个认证每个人都必须办。”
　　“下面有工作人员，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们。”

　　司机通过大喇叭大声喊完话，前排的人陆陆续续的拿着行李下了车，宋十七坐在最后一排，他只能慢慢地等前面的人先下车。

　　等到他拿着行李下车后，临时报道点的大厅早已挤满了人。

　　宋十七扛着蛇皮袋向大厅里走去，他小心点避开人群，来到大厅北边的自助区，这里靠墙放着一排自助机，他找了一个看起来人最少的队伍排着。

　　其实走人工通道办理入城身份认证会更快些，但自助机能办理租房业务而人工通道不行，宋十七不想排两次队。

　　他要租的是政府推出的廉租房，每日只需要10信用点，这已经是他在论坛里能找的最低价了。

　　宋十七排了快四十分钟才轮到他，他跟着屏幕上的提示办好了入城身份认证，他又点开便民服务框，凭着前几天在论坛里查到的申请流程，在屏幕的角落里找到廉租房申请。

　　他根据提示一步一步地填写着资料，等轮到选择租住天数时，宋十七犹豫了一会后，最后选择了30天的那个选项，反正随时可以续租，先看看房子的情况吧。

　　宋十七把所有资料都填写好提交上去，他现在能做的事只有等，等系统将房屋信息发送到他的手环里。

　　幸好政府办事效率高，宋十七刚走出临时报道点的大厅，手环发出滴滴的两声，是申请成功和扣款的消息，系统直接预扣了他300信用点，宋十七感觉心里面一阵肉痛，他现在只有8420信用点了，他必须赶快找到工作。

　　他点开手环，看了看房屋的信息，这个地方好像刚才坐大巴时有经过它，他打开导航一看，果然离得不远，走路花上十来分钟就可以到，看来又可以省一笔车费。

　　他扛着蛇皮袋跟着导航走得满头大汗，才找到自己租房的小区，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

　　宋十七现在又饿又渴，今天早上起来后，他只吃了半个拳头大小的木薯和小半杯水，之后从地下城基地出来到现在，又拿着东西走了这么久的路，还滴水未进，他忽然觉得选择走路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流的汗等会得喝多少水才能补回来啊。

　　他跟着提示牌向小区里面走去，大概走了2分钟，一排排小平房出现在他的眼前，小平房分为上下两层，每一排大概有20个房间，它的表面是深灰色的，看来这个小平房是用砖头和水泥堆砌而成。

　　17栋220号。

　　宋十七在小平房第二层最尽头的位置找到了他的房间，他抬起手腕把手环放到门锁上，“咔嚓”地一声，门锁打开了。

　　他推门一看，一张单人铁架床横放在门的对面，把门完全推开后，它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床架，这个房间真的很小，铁架床就占了一大半地方，不过它一天只花费10信用点，宋十七已经很满意了。

　　宋十七走了进去，把蛇皮袋放到一边，反手把门关上了，这个房间除了那张床外，只有窗台上一个空的塑料花盆和一地的垃圾，这估计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他翻了翻地上的垃圾，想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但翻了半天，那些垃圾要么是太脏要么是太旧，都没什么用，宋十七只能把地上的垃圾都收拾到一个袋子里，只留下了那个塑料花盆。

　　他把垃圾袋放到门边，想着等会出门的时候再丢掉，他推开小窗户通通风，又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个小脸盆和一瓶饮用水来。

　　宋十七打开水杯，咕噜咕噜往嘴里倒了一大半的水，他现在实在是太渴了。

　　喝完水后，杯子里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水，他把水全倒进小脸盆里，又从蛇皮袋里翻出一块破旧的小布，他打算把屋里的灰尘擦一擦，宋十七不是特讲究的人，但一想到未来一个月或者更久的日子都要住在这里，他想让自己住舒服点。

　　等他把房间该擦的地方全擦上一遍后，小脸盆里的水只有浅浅地一层了，颜色还黑不溜秋的，就这点水他也没浪费，全倒在窗台的花盆里。

　　他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一床薄薄的儿童被，一床满是补丁的厚棉被，一个破旧的双肩包，两套衣服，两个小脸盆，一个3L的大水壶，一个500ml的保温杯，一个铝饭盒，一盆仙人掌，一把军用刀，这就是宋十七全部的家当。

　　另外还有五个土豆，一瓶300ml的饮用水，两个仙人掌果，这还是早上基地发的物资。

　　铁架床直接睡太硬了，只能把棉被垫在铁床架上做床垫，幸好棉被外面套了一层被套，不然里面雪白的棉絮，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黑棉花。

　　宋十七把儿童被和衣服往床上一放，小脸盆放在床下，搪瓷杯和铝饭盒放在窗台上，最后他拿出仙人掌，在窗台上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放下。

　　他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小时才把事情弄完，他坐到铁床的一角，拿出一个土豆和一个仙人掌果，他感觉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必须吃点东西了，就着水分充足的仙人掌果，两三口地吃完了干干巴巴的土豆。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13点多了，这个时候外面是最热的时候，宋十七不想这个时候跑出去晒太阳，他换了一身衣服，打算睡一会儿午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晚点再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