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21、第 21 章

　　在那之后夏思源的生活如往常一样继续。

　　运动会很快在一片愉快的空气中结束了，马进在教师运动会上得了不少好名次，因此宽容地放纵运动会带来的欢腾在班级里继续扩散了几天。而其余的各科老师依旧是他们熟悉的样子，在课业上不容许一刻的松懈。

　　欢声笑语很快成为昨日的泡影，随着秋日逐渐远去的步伐消散在了半空中。

　　不过，她的生活也并非一成不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不再害怕自己的思维和地下室里的迷宫联系在一起。进入迷宫对夏思源来说，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在运动会那次独闯迷宫之后，那个曾给她带来无限恐惧的世界就成了她存放自己心事的秘密空间。她总是忍不住想逃出灰暗的日常生活，钻进只属于她的迷宫里去。

　　这种想法一来就挡不住，运动会之后不过几天，夏思源便又一次进入了迷宫。

　　老实说，她在迷宫里并没什么可做的。迷宫里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人可以回应她的话，甚至还要时刻注意可能到来的危险。可她想要的也就是这个，一个足够隐蔽，足够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可以在这尽情释放自己的思维，也可以什么都不想，盯着地下河循环往复的光波发呆。

　　夏思源觉得她在许久的疲惫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完全放松下来的地方，如同在沙漠里穿行的人突见一片绿洲，哪怕心里清楚那不过是海市蜃楼，依然不愿意从中醒来。

　　迷宫中短暂惬意的休闲时光似乎带着成瘾性，夏思源很快便依赖于迷宫带来的宽慰。发展到后来，她几乎每天都要在迷宫中待上一段时间。

　　她越来越熟练地找借口避开李梓萱，或是在午休和课间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下楼，反正即刻后，她又会重新出现在教室里。

　　她再也没有遇上过上锁的状况，迷宫的入口始终向她敞开，似乎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乐园。而有了这些保证，夏思源在迷宫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隐隐要超出她在现实中所经历的漫漫长日。

　　尽管在时钟上不过短短一秒，那段时间却实实在在留在了夏思源记忆里。以至于她时常在离开迷宫后，几乎记不起现实中发生的事。

　　“你最近怎么老忘事？是不是早衰啊？”

　　听到李梓萱这样抱怨，夏思源一开始还会在心里慌张一番，害怕她发现什么端倪。但时间久了，夏思源已经能够笑着搪塞过去。

　　毕竟比起她在现实中错过的，迷宫中的体验显然要更加精彩得多。

　　一开始，夏思源在迷宫中的活动空间仅限于她和于秋溟一起探索过的那三层。其中她最常去的，就是有地下河的下层。她总是长久地注视倾泻而下的星辰，听着潺潺的流水声。

　　但时间久了，她逐渐不满足于她所熟悉的这一切。

　　她先是摸索清楚了她所知道的这三层。首先是与外界相连的那层，夏思源将它称为一层或是基础层。

　　夏思源依旧不清楚迷宫的一层究竟有多大，但她逐渐摸清了这一层的布局。这一层就像高层酒店的平面一样，由几个核心构成。每个核心外层包围着一层需要弯下身子才能进入的四通八达的管道空间，在那之外则是最为常见的，由走廊构成的区域。

　　夏思源所见过的大多数怪物就活跃在这里，它们大部分有着畸形的动物身体，像是把各种动物的肢体分解开放进一个熔炉里，再从中随机熔炼而出的一样。

　　这些怪物有摄食和追逐的本能，但似乎并不具备智慧，夏思源有一次甚至看到一只阴影怪在她对面的墙上摊成一片，似乎在打瞌睡。

　　在长久的观察之后，夏思源觉得自己无需惧怕这些生物，于是有一次，她没有躲藏，而是堂堂正正地迈开步子，迎上她面前形似驼鹿的巨大生物。结果是，两者平安无事地擦肩而过，甚至谁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而她所经过的石柱厅，显然正属于迷宫的一个核心，这也让海德拉和她见过的侏儒怪与这些普通区域的怪物并不相同。

　　夏思源后来才明白，石柱厅外那些像是酒店房间一样的空间，正是侏儒怪活动的场所。它们喜欢捉迷藏，常常从一个房间飞速穿梭到另一个房间，再趁人不注意，转移到下一个阵地。

　　有时它们也会将自己的收藏品堆在房间里，有些房间里堆着怪物的残肢和头骨，有些则是现实世界里的垃圾。或许是每只侏儒怪的性格不同，夏思源从来数不清它们究竟有几只，也没有去深究过这些问题。

　　而石柱厅四周隐秘的通道，毫无疑问是通向这一层的其他核心的。夏思源一道道门摸索过去，很快清楚了其中的规律。

　　大部分通道指向的是又一个和石柱厅类似的空间，这些房间彼此相连，看不出什么区别。少数几个通道通向了怪物巢穴，大概是这群怪物吞没了一部分的核心。

　　在这之中有一条特殊的通道，其终点既不是由石柱撑起的大厅，也不是阴暗的洞穴，而是一个完全由石墙封闭起来的房间，夏思源只能沿着石墙外围来回打转。

　　石墙的质地让夏思源想起海德拉第一次从中爬出来的那口井，在每一个石柱厅里她都看见了那么一口井，她于是问道：“海德拉，石柱厅里的那口井也是相互连接的吗？”

　　跟在她身后的海德拉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夏思源指向石墙的另一面。

　　海德拉意识到她的指向，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它的许多个头迅速缩了回去，猛地摇了摇，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在劝阻夏思源不要进去。

　　“好吧，”夏思源叹了口气，“我也没想进去。”

　　深入了迷宫基础层的每一个特殊之处后，夏思源将目光放到了与地下河相连的地下层上。

　　如果将基础层称为一层，那么这里毫无疑问就是负二层。不过，将其称为“层”似乎不太恰当，因为这里看上去并不属于迷宫这一巨大建筑物。

　　作为唯一能看到迷宫边界的地方，地下层比上层少了许多人工痕迹。走在这里，脚下踩的是泥土，空气中漂浮着稀薄的水汽，仿佛是在无星无月的夜晚漫步于原野。

　　夏思源朝着一个方向一直向前，走出了足够远后，她才意识到生长在泥土中的地下层并非一个平面，在它之下还隐藏着蚁穴般的地下空间。洞穴中深邃的黑暗让夏思源望而却步，于是她只进入了最外围宽敞的洞窟。

　　借着地下层微弱的光，她看到洞壁上还画着些复杂的图形，夏思源努力辨认了半天也看不出原貌，只好作罢。

　　夏思源在地下层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她疑心自己只是在兜圈子，并没能找到这层的核心部分。似乎总有什么看不见的障碍横在她面前，让她无法跨越。

　　不过，夏思源并没有非要打破这堵隐形的墙的想法，她很快将自己的目标移到了她未曾涉足的地方。

　　夏思源在生物课上学过环境对物种的影响，像是鸟类中空的骨骼，深海鱼会发光的细胞。她不知道自己在接触迷宫的这短短时间内是否也发生了变化，不过能确定的是，她的感知力越来越强。

　　最初，她还需要海德拉为她带路，但渐渐地，她已经能全凭自己的方向感在一片复杂的走廊或是混沌的黑暗中找到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当现实世界里弥漫开冬季的寒意，夏思源已经能够把自己仅走过一次的路线完全记住。她并不是靠印在脑子里的地图，而是全然依靠直觉的指引，仿佛有什么灵光闪烁在她眼前，让夏思源一个无神论者都感到奇妙不已。

　　不管究竟是什么在指引着她，夏思源都为自己的这一能力感到沾沾自喜。有了这一庇佑，她便可以去探索更陌生的部分了。

　　夏思源最初的计划是向上层走。在地下河边所见的迷宫上不见顶，她自然没有要走到迷宫尽头的想法，只想多看看她未曾踏足的新世界。

　　不过，她的探索一开始并未能让她满意。夏思源一连几天向上走了好几层，可每一层都和基础层只有细微的差别。上层较之下层，只是空间分布得更均匀，不再有那么多复杂的通道。

　　在接连几次经历了失望之后，夏思源有点丧失了继续向上探索的信心。况且，每层的楼梯间间隔十分遥远，要横跨几层回到与现实世界相连的出口未免太过麻烦。

　　夏思源在新发现的几层间徘徊了好几天，依旧没能发现什么新鲜事。已经习惯了在迷宫中寻找刺激的夏思源开始将目光放到她遗忘了许久的负一层上。

　　先前由于这一层处于灯光也无法穿透的黑暗中，夏思源只把它当作去往负二层的中转。毕竟她对于黑暗，总还有种本能的恐惧。

　　不过现在，她有了直觉的指引，无需视觉也能在基础层的走廊里找到自己寻找的目标。夏思源觉得，自己即便是只身进入负一层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更何况，海德拉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于是，在十二月天气阴沉的一天，夏思源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打算去负一层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