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魔他只想和无情道he》杜邦

14、平阳城

　　翌日清晨。

　　钟妙妙得知谢师叔主动要去试炼大会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日头到底是在东边还是西边。

　　谢琅的脸色霎时黑了一层，“既然你不愿意，那便作罢。”

　　怎么能作罢？

　　既可以达成所愿，又能省下一诺，这等好事钟妙妙岂会不愿？

　　按照拟定的计划，众人继续向南赶路，马车行进速度略缓，到达平阳城花费的时日比原定的计划多了两日。

　　原本钟妙妙还担心谢琅会出岔子，这人性情善变，客栈里二人的争执历历在目，不曾想一路上他极为配合。

　　最教她吃惊的是，中途休憩的时候，他竟指点起阿元和阿岚的功法，虽然他面寒眸冷，但钟妙妙听了一会，他的指点不仅新颖独到，且均是一针见血，毫无错处。

　　恰巧她有意让阿岚和阿元长些本事，就拿这次搭救素素来说，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引得正兴门群起而攻之。下山行走，为保险起见，阿元和阿岚最好有独当一面的修为。

　　重振凌云这四个字，不是挂在嘴边说说而已，她知道，日后的艰险比之当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妙妙是个好师姐，但不擅做个好师父。她在修炼上有多顺利，在辅导师弟师妹一事上就有多艰难。是以对于谢琅主动指点，她乐见其成。

　　可苦了钟双岚和钟三元。

　　师叔在侧，钟三元好歹可以躲在车厢里私下揣摩练习，钟双岚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应付师叔与师姐三不五时的小考。

　　双重夹击之下，短短一周，两人修为显著提升，一路上虽荒无人烟，但也不曾遇上魔物，埋头赶路好几日，平阳城终于也近了。

　　“方婶，素素姐姐，快瞧，前面就是平阳城了。”

　　钟三元让出位置，让她二人坐到车窗附近，素素探头远眺，马车行进时扬起阵阵烟尘，她眯着眼，望见不远处巍峨高耸的城墙，比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长宁城大上数倍。

　　城墙上十五步一座瞭望塔，隐隐看到人影晃动，估计是有人在值守，铜色城门只开一半，城门处整齐地列了两队修士，统一身着象牙色直裰，雾色圆领罩衫。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要到近前时，队列中走出一人，持剑挡在车前。

　　“吁——”

　　骏马扬蹄，钟双岚猛地勒紧缰绳，马车内素素与方婶一左一右的紧抓着马车内壁横木才不至于扑倒在地，马车停稳后马儿摇头晃脑地打了个响鼻，四蹄不安地原地踩动。

　　持剑之人是玉虚派弟子，名叫郑焱，铜色皮肤，长相方正，气度森严，结实有力的双腿略略岔开，正挡在马车前头。

　　钟妙妙与钟双岚对了个眼神，钟双岚会意，双手抱拳，朗声道：“天色已晚，我等预备早些入城，还望兄台容情让路。”

　　他们有所不知，玉虚派与正兴门不同，平阳城人口众多，为免魔物潜入，是以对出城与入城把控甚严，城门口值守的修士均为本派弟子，按昼夜分两班值守，逐一盘问。若素素是在平阳城被掳走，想要出城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闻言，郑焱拧起粗黑的眉，说话声音很浑厚:“你们从何而来？”

　　钟妙妙道：“我等自方寸山来。”

　　至于方婶与素素，她自然不会单独提起，何苦节外生枝。

　　“方寸山？”郑焱负责城门总值守已一年有余，从未听闻此地，他转头问身后手下，“方寸山听说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

　　再看向他们几人时，郑焱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可有凭据为证或城中人做保？”

　　城中人做保必然是不可能有的，钟双岚顿了一顿，笑道：“不知要兄台何凭据？”

　　“自然是能证明你们确从方寸山而来，若无以为证，诸位请回吧。”

　　“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钟三元本在车厢内竖起耳朵偷听，见状撩起帘子，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你们不知方寸山，反倒叫我们自证，方寸山既不能言，亦不能写，莫非我们还要将方寸山揣在兜里，走到哪里都掏出来让人验一验。”

　　“阿元！”钟双岚觉得自家师妹说的话虽有些不敬，但极有道理，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但毕竟人在屋檐下，他轻轻斥了一声。

　　郑焱不会让步，但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到底不会同个少年人置气，面上毫无怒色，只拱了拱手。

　　马车内方婶与素素两人双手交握，素素心底一突，不自觉地咬住唇瓣，浑身卸了力，难不成，一路逃到这里，还要回那牢笼吗？

　　钟妙妙脑内灵光一闪，抬手从胸口摸出一个信封，递给郑焱：“不知此物可否为证？”

　　郑焱接过信封，上书三个雅正大字：凌云派。随即展信，他最先看向落款，竟是九和宫，粗粗几眼扫过，原是九和宫邀凌云派赶赴试炼大会。

　　这几人是同道中人。

　　他将信封与信函一并交还，态度和缓了许多，再度拱拱手：“职责所在，诸位勿怪。”

　　钟妙妙将信封收好，回了个礼：“师妹年幼，还望见谅。”

　　郑焱摆摆手，让出路来让她们进城。

　　马蹄哒哒声中，一直默不出声的谢琅瞥了眼身侧二根木头，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此人性情中正，可结交。”

　　钟双岚没反应过来，搔了搔头，呆呆地反问：“为何要结交？师姐说我们不在此久留。”

　　真是朽木不可雕，谢琅顿了顿，语气已中掺杂了几分不耐，“问路，难不成没头苍蝇似的去天虎城？”

　　“师叔教训的是，”钟双岚轻轻欸了声，一拍脑门，他怎么没想到呢，方才那人虽恪守陈规，倒也讲理，态度也不傲慢，又是修士，正是打听路线的好人选。

　　钟双岚驾着马车不便掉头，钟妙妙调转马头，踢踢踏踏地回去寻方才那人。

　　郑焱见她回来，心中纳罕，不过仍是迎上前几步。

　　“何事？”

　　钟妙妙下马，作了个揖，言辞客气，“在下姓钟，名妙妙，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冒昧打扰，只因有一事想请教。”

　　如今女修极少，加之钟焱见她行装打扮利落干练，五官静雅，心内暗暗赞赏，道：“玉虚派，郑焱，何事？不妨直说。”

　　钟妙妙便也不推辞，直奔主题：“不知从平阳城至天虎城该怎么走？”

　　郑焱不免投来诧异的目光。

　　其实不怪他惊奇，按照常情，参加试炼大会这等大事，掌门或长老们应带队前往才是，纵使有心让弟子们历练一番，独自前往，也该将路线详细告知。

　　钟妙妙只好将师父离世后接到信函等事一一道来，只隐去正兴门相关的事不提。

　　听到最后，郑焱的目光已有几分同情之色，他抬手欲拍对面之人的肩以示宽慰，手抬至半空想起对方是女子，多少有些不合适，厚实大掌顺势向后摸了摸头，他想了想道：“你们且去城西的万来客栈落脚，离此处不远，客栈掌柜的与我相熟，待天黑换防后我去寻你们。”

　　进城后，钟妙妙等人沿路向西，果然很快便看到了万来客栈的招牌，几人在客栈安顿下来。

　　简单梳洗过后，方婶和素素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方才虽差点入不了城，但好在有惊无险，正因经历了城门那一遭，她二人对平阳城添了几分好感。

　　要知道，原先正兴门可不管这些事务，大长老只管自己舒适享受，门下弟子有样学样，也好不到哪去，两相比较，高判立下。

　　方婶悄悄地同客栈小二打探了几句城内的境况，得知玉虚派门风清正后，两人挽着臂去寻钟妙妙。

　　她二人敲门时，钟妙妙刚沐浴过，湿发披在肩上，素白的脸颊上眼如点漆，风华清举，方婶与素素具是一怔，两人杵在门外。

　　钟妙妙单手扶着门扇，闪身让至一边，示意她们进屋说话。

　　方婶坐下后，先是絮絮叨叨地讲了一箩筐的感激之语，随后狠狠夸赞一番平阳城，话到此处，钟妙妙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起初素素无处可逃，想起往日街巷闲谈提及的平阳城，便与钟妙妙说来这里落脚，平阳城到底是好是坏，她心里也没底，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与娘亲都愿留在平阳城生活，想着还是要和钟妙妙郑重道谢。

　　“钟掌门，此地甚好，我与素素决意留下。”

　　钟妙妙颔首，“待陪你们寻得住处后，我们便离开平阳，你们多保重。”

　　素素起身，再次行礼拜谢。

　　正在这时，木门又被叩响，这回来的是店小二，说楼下有人找。

　　钟妙妙瞥了眼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夜幕高悬。

　　方婶与素素起身告辞，钟妙妙湿发半干，不好让人久等，随手将墨发束起，匆匆下楼。

　　一楼正中端坐在方桌前的正是郑焱。

　　钟妙妙心道谢师叔看人着实准，萍水相逢，郑焱这般热心相帮，的确是值得结交之人。

　　她刚到桌前坐下，钟三元和钟双岚循声而来，钟双岚不忘叫上谢师叔，他与钟三元三步并作两步火速跃下楼梯，谢琅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

　　郑焱悄然打量众人，见他一身黑色常服难掩凛凛气度，神色却是漠然，心中探究，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谢琅察觉到他的窥视，倏地抬眼，眸光锐利如雨夜闪电，郑焱心神一震，转而面向钟妙妙，清了清嗓，从袖中掏出一卷薄纸。

　　郑焱的掌宽大而厚实，摩挲纸张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将薄纸摊开，白纸上黑墨格外分明。

　　“这是……路线图？”钟双岚脱口而出道。

　　郑焱点点头，手指在薄纸上轻点，为他们耐心讲解：“从平阳城去天虎城有两条路，这是大路，更为稳妥，因沿路皆有高门大派镇守城池，魔物不敢肆意作乱，且路上能遇到不少前往天虎城的修士，只是时间耗费的长些。”

　　“不过放心，绝不会误了试炼大会。”

　　“那这个呢？”阿元指着另一条长度明显短了一截的路，歪头问道。

　　“这便是第二条路，小路的好处是路程短，坏处是很可能遇到魔物伏击。”

　　小路无修士镇守，说不准哪里就有魔物的老巢，危险程度大大增加。

　　想明白这一点，钟三元小脸一白。

　　郑焱补充道：“我派这两日将启程前往试炼大会，可结伴同行大路。”

　　他的邀请纯属好意，钟妙妙自然明白，只是，她侧眸扫了眼谢琅，不出所料，他果然沉了脸。

　　奇怪的是，她莫名读出了他的意思，这人性格乖戾，不愿与他人同行，斟酌了片刻她还是婉言拒绝了郑焱的好意。

　　阿元好奇，问道：“师姐，那我们走哪条路？”

　　钟妙妙正要回答，却听身侧传来一声冷淡人声：“小路。”

　　小路？

　　众人不禁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