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风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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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住进了谢濯家，最开心的莫过于张婶，如谢濯所说的那样，她一向喜爱小孩子，即使是陶希这种半大的。
“快喝，喝个两天就能下床了。”此时，她正哄着陶希喝下效果据说很好的汤药，即使陶希根本不需要哄。
而最不开心的，当属明薇一人。
但她所针对的却并不是陶希，而是与陶希关系密切的宋流萤。
明薇知道自家少爷此行的目的，也一直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未来筹划，但当一位真的有可能成为谢濯夫郎的男子出现时，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酸和难过，甚至于有些痛苦。
这些压抑的情绪得不到释放，便被她藏进了对待宋流萤的态度里。
“你没用过这种香吧？”她指着屋角的香炉，“一钱便要一两白银，夫人害怕村里的屋子有异味，备了整整一斤。”
宋流萤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刚好十两黄金。
明薇又指着一个小匣子：“那上面的玛瑙是圣上赐下的，为了得到与之相配的绿松石，夫人不远万里，派了专门的队伍开采、护送，又经过整整一年，终于寻到
满意的师傅，历经八个月制作而成，其中的价值已非金钱可以衡量。”
“但是，”她睥睨着宋流萤，“这村子里不会有人欣赏它们，更不会有人知道它们的价值，即使丢在路边，他们也只会当它是漂亮的小玩意儿，不屑一顾。”
“不会的，”宋流萤像是没听出明薇话里的阴阳怪气，“如果丢在路边，它会被捡去卖掉的。”
明薇流露出一丝被反驳的恼怒：“也只有你会这样做。”
听惯了村子里动辄说爹骂娘的吵架，明薇这句暗暗刺人的话，在宋流萤听来就像白菜汤一样清淡，他不痛不痒道：“哦。”
连多说一句的心情都没有。
明薇吃了瘪，心里不痛快：“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少爷不过见你新鲜，玩几日也就厌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进谢家的大门？”
宋流萤莫名其妙：“你又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狗叫。”
在陶希的事情上，他是感谢谢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接受别人的讽刺。
明薇自小长在高墙里，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骂人话，当下倍感羞辱，眼眶一红，委屈到不知道说什么。
宋流萤被她的作态无语到，想了想转身走人。
结果刚到门口……
“少爷……”
恰巧遇到了换洗过后的谢濯。
明薇盈着泪水上前，又委屈地叫了一声：“少爷。”
谢濯故作惊讶：“这是怎么了？”
他攀上宋流萤的肩膀，将人推着往里走：“进屋再说。”
宋流萤不舒服，下意识去扒谢濯的手，但念着他的恩情，最终放了下来。
明薇看着两个人亲密，心里对宋流萤的厌恶更添了一分。
她倒是不添油加醋：“宋公子对着我说了一些粗鄙的话，我心里难受。”
就是十分给人想象空间。
谢濯：“哦？”
他看向宋流萤：“你说了什么？”
明薇心里一紧。
宋流萤随意：“粗鄙的话。”
谢濯来了兴趣：“怎么不对着我说？”
宋流萤看他一眼：“有病。”
谢濯显然不是薄脸皮的人，他愈发凑近：“流萤是怎么知道的，我害了相思病？”
宋流萤：“……”
他一言难尽，但还是尽了：“我看你是疯病。”
谢濯叹气：“没办法，家里穷，看不起大夫，只好将就着活了。”
宋流萤不想说话。
谢濯去逗他：“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宋流萤没开口，一旁被忽视的明薇反而急了。
她忙道：“这房子小，除去陶希住着的那间，已经没有卧室了。”
闻言，谢濯的兴致不减反增，他做出拙劣的遗憾状：“哎，真是没办法，看来流萤你只能与我同床共枕了。”
宋流萤不语，安静听着他发疯。
谢濯自问：“我的床有些小了，或许应该换一张？”
又自答：“不不不，小一点正好。”
他去拨宋流萤的手：“流萤身形小，床小一点，刚好全部躺进我的怀里，人间至乐，不过如此。”
宋流萤拍开他：“今日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陶希。”
谢濯起身：“不客气，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都是应该的。”
宋流萤：“……”
谢濯又攀上他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宋流萤：“……我可以拒绝吗？”
谢濯：“可以。”
宋流萤急忙：“谢谢你，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谢濯：“不客气，我送你回去。”
宋流萤：“……”
谢濯冷酷：“我也可以拒绝你的拒绝。”
宋流萤：“……”他就知道！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明薇捏紧手心。
没一会儿，旺久进来：“少爷和宋公子呢？”
明薇态度冷淡：“不知道。”
旺久见她眼睛红着，面色也不大好，再结合今天的事情，很容易就猜出来她的心思。
想着终归都是谢家的人，他好心提醒了一句：“外面的天地更广阔，没必要盯着这院墙内。”
谢家养出来的下人，在谢濯这里从来没有别的身份。
偏偏明薇不信。
她仰高头颅：“我不需要一个永远为奴的人，对我颐指气使。”
旺久当即冷下脸：“我倒是等着看你飞上枝头！”
说完转身就走。
“旺久！”
走至门口被旺远拦下。
旺远皱着眉头：“你知道钱馨馨长什么样子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旺久收起脸上的冷色。
旺远老实回答：“少爷让我注意一下，别让她家的人缠了上来。”
旺久想起那个可怖的钱德旺，心下一凛，犹豫过后决定：“我和你一起守着。”
对付这样的人家，最好的办法就是防患于未然，不然怕是要被狠狠心烦一次。
另一边，宋流萤径直去了地里，清理一些过于茂盛的杂草。
谢濯跟在他旁边：“流萤，我好热啊。”
宋流萤擦擦汗：“那就滚。”
他本来是很礼貌的，无奈谢濯的废话过多，一句一句又一句，完全消磨了他的耐心。
谢濯躺在杂草堆上：“那不行，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宋流萤捏紧手里的镰刀，转身。
谢濯正吹着风：“流萤，好凉快啊……”
还舒服地眯起眼睛。
宋流萤看了他一小会儿后：“走吧。”
谢濯睁开一只眼睛：“都好了吗？”
宋流萤：“嗯。”
谢濯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渣：“把你的镰刀给我。”
宋流萤递给他：“你要干嘛？”
谢濯走进深处，弯腰：“割草啊。”
他说了要帮忙的。
微风吹着，宋流萤静静看着谢濯。
谢濯的头发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里勾上了一根草，衣服也被汗水浸渍得皱皱巴巴，没了出门时的精致好看，偏偏这个人好像感受不到，还开心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宋流萤就一直站着等他，直到：“你已经割死了第五十九棵菜苗。”
谢濯身子一僵。
宋流萤冷静：“天色黑了，你看不清楚，正常的。”
谢濯淡定起身：“是这样的。”
他走到宋流萤身前，摆出掌心：“流萤，我好疼啊……”
也不装腔作势，就是简单地描述。
宋流萤看着那被磨破了的嫩肉，没说话。
谢濯将手递到宋流萤嘴边：“听说吹一吹就不会疼了。”
宋流萤看着他。
谢濯皱眉：“真的很疼。”
宋流萤没动作。
谢濯故意娇气：“真的真的好疼啊。”
宋流萤捏紧拳头。
谢濯心满意足，准备收手：“好吧，我自己……”
“……吹……”
谢濯的声音微弱在暮色里。
他手心发痒，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流萤：“再吹两下。”
宋流萤：“不。”
谢濯无赖：“那就亲一下。”
宋流萤赏他一掌。
看着走上了田埂的宋流萤，谢濯将手背到身后，赶了上去。
“流萤，你今晚就和我歇在一起吧。”
“流萤，好久不见。”
谢濯的声音里突然夹杂出另一道嗓音。
谢濯抬头看过去，是一位与他差不多高的瘦弱男子，有一股常见于读书人的羸弱气质。
谢濯端直身子，看向宋流萤：“他是？”
“钱请厚。”宋流萤没什么情绪，抬脚走人。
“流萤，”钱请厚着急出声，“我这次回来怕是待不了几天，你要同我一起走吗？”
宋流萤无语：“有病就去找大夫，别来烦我。”
钱请厚脸色薄红：“我、我……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
宋流萤送他一个冷笑：“有这时间找我发疯，不如去告诉你的爹娘叔伯，让他们少做点孽，别到时候一起暴毙了。”
钱请厚难掩震惊：“你、你怎么能这样诅咒他们？！”
宋流萤露出尖利的牙齿，比着镰刀：“再惹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作诅咒成真。”
钱请厚神情激动：“他们是不对，但你这副样子，又和他们有什么两样？你难道要活成自己讨厌的人吗？！”
“啊！——”
宋流萤拔出土里的镰刀，指着满眼惊恐的钱请厚：“再有下次，你这舌头我就收了。”
钱请厚仓惶起身，痛心疾首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流萤，表妹说你如今霸道不讲理，我还将她骂了一顿，不成想，她竟还美化了你！”
他滔滔不绝：“从前的你温和柔美，笑起来甜甜的，走到哪里都是活泼灵动的样子，可如今，竟是满身煞气！真是岁月残忍！！”
宋流萤听不下去，示意谢濯：“走。”
谢濯凑到他旁边：“去我家？”
宋流萤“嗯”了一声，他说好要去看陶希的。
被两人无视，钱请厚尴尬的同时恼怒，他想起自己悄悄听见的计划，暗下了眼睛。
黄昏落日，归家的老牛悠闲哞叫。
谢濯想起刚刚听见的话：“温和柔美？”
宋流萤：“……”
谢濯委屈：“我都没见过。”
宋流萤不语。
谢濯翻看手掌：“好吧，我只是一个没有人喜欢的劳作工具罢了，手好疼，不知道……”
“他编的，”宋流萤实在受不了谢濯的唠叨，“我没有。”
谢濯：“我不信。”
宋流萤：“爱信不信。”
谢濯委屈更甚：“你竟然吼我？”
宋流萤深呼吸一口，努力软下声音：“我没有吼你。”
他轻轻解释：“只是那时候，我还不会骂人。”
觉得自己被哄了的谢濯：“……哦。”
他收起故作的情绪，和宋流萤齐排排，慢慢走着。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