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死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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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萤的利落拒绝让谢濯错愕，他还以为对方会一直和他争吵，直到他保证不会惩罚旺久。
日头渐升，旺久不敢休息太久，稍微没那么喘就走了过来。
“少爷，宋少爷，”他采来几片硕大的叶子，“遮遮阳吧。”
宋流萤没有要：“我不是什么少爷，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旺久哪里敢，打哈哈道：“宋公子说笑了。”
谢濯转着手里的叶片：“旺久，你今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了。”
旺久：“？？？”
他不解：“为什么呀？少爷。”
谢濯：“宋公子的意思。”
宋流萤：“……！”
旺久的眼睛急剧扩大：“宋公子……”
他难以置信的模样简直让宋流萤无法呼吸。
宋流萤怒气冲冲：“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能不能不要污蔑我！！”
谢濯淡定：“你刚刚说了的，随便我。”
一瞬间，宋流萤气得简直想摔了篮子，直接和谢濯同归于尽。
好在穷酸让理智战胜了怒气，他把篮子递给旺久：“麻烦帮我拿一下。”
旺久正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好的。”
说完后自觉退出去好远。
没有了碍手碍脚的东西，宋流萤气势上涨，他双手叉腰对着谢濯：“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谢濯：“……”
他挺直胸膛：“哪一句？”
宋流萤咬牙：“你说是哪一句？”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谢濯重复哪一句，毕竟每一句都很气人。
谢濯佯装思考：“我觉得我没有错。”
宋流萤提高声音：“那就是我的错了？”
谢濯下意识摇头：“不是。”
宋流萤冷哼：“你最好是真的这样觉得。”
“当然是真的，”谢濯来了底气，“我从来不说谎。”
宋流萤动手的冲动在你一言我一语里逐渐消散，他想起家里的一大堆事情，不想再和谢濯掰扯。
“我走了，”他转身去找旺久，“中午还是晚上，随便你。”
谢濯想了想：“明晚我来找你。”
他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呢。
宋流萤没有回谢濯，他正认真对着旺久嘱咐：“谢濯要是不给你饭吃，你就来找我，别傻傻地饿着。”
旺久内疚，给篮子里塞了两颗糖：“谢谢宋公子。”
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家少爷就是在逗宋流萤，可宋公子还那么好心……
旺久有些受不了，走到谢濯旁边：“少爷，您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逗宋公子了？”
说完以后觉得自己越了规矩，又弱弱补充一句：“就算要逗弄，也、也不要拉上我，好不好？”
谢濯看他一眼，不语。
旺久：“……”绝望。
因着时间晚了一点的缘故，谢濯和旺久最终没有去拜访李源，而是回了家。
在家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正准备离开的李枣。
“少爷好，”李枣流露出不同于平常的开心，“我父亲回家了，要带我去镇上玩。”
谢濯点头：“玩得开心。”
李枣走后，旺久忍不住开口：“少爷，我们今日还真是倒霉，拜访黄婶，黄婶被旺远勾走了，拜访李源，李源要去镇上，哎～只希望晚上村口的人能多一些，不要连这最后一件事都做不成。”
谢濯反问：“哪一件事没做成？”
旺久虽然困惑，但还是坚定：“至少拜访李源这件事是做不成的。”
李枣已经说了，她父亲要带她去镇上。
谢濯奇怪：“为什么做不成？他去镇上，我去他家，又不冲突。”
旺久：“……”
少爷敷衍自己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奇妙了。
他逐渐学会面无表情：“好的，少爷。”
得益于谢濯的奇思妙想，午睡过后他们直直去往李源家里。
李源父女还没有出发，李枣正在院子里扫地。
“少爷。”她有些无措。
旺久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少爷只是前来拜访村里的邻居，你不必拘谨，将我们当作陌生人就是。”
李枣小声道：“好。”
“枣儿，谁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萎靡的声音，伴随着房门的“吱呀”声，一道邋遢身影出现。
李枣转身上前：“爹。”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李源看：“是新来的谢少爷，前来拜访邻居。”
李源看着那精致的包装，眼里一亮，伸手就夺过：“谢少爷是吧？请请请，里面请。”
谢濯：“不必了，就在这院子里吧，还凉快一些。”
李源不在意：“好好好。”
他推推李枣：“你陈姨不是给你拿了些糖吗？去拿出来给谢公子尝一下。”
几人在破败的墙角坐下。
李源率先开口：“谢公子有兴趣买我这房子吗？”
一个十分突兀，且奇怪的问题。
谢濯没反应过来：“哦？”
李源佝着身子：“害，我就是随口一问，谢公子要是没兴趣就直说。”
谢濯没怎么遇见过李源这种人，他感兴趣道：“为什么要卖？”
李源耷拉着脑袋：“留着干嘛？枣儿有了去处，我也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不如早点卖了。”
谢濯疑惑：“‘去处’指的是？”
李枣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怎么能用上“去处”这种带着归属意味的词？
李源没有避讳：“陈喜给她找了户好人家，嫁过去就是。”
谢濯、旺久：“？？？”
旺久忍不住插嘴：“枣儿也就七八岁，怎么能嫁人？”
“七八岁？哈哈哈哈——”李源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她都十三了，还七八岁哈哈哈哈……”
谢濯、旺久：“……”
“但是，”旺久还是觉得荒唐，“十三岁就嫁人，也还是太早了一点吧。”
李源费力地眨一下眼睛：“早什么早？就她那样的，能找到人要就不错了。”
他开始念叨：“大字认不得一个，绣花，绣花不会，种菜，菜都种死了……要不是陈喜有门路，哼，我怕是死了都用不上她挣来的一分钱！”
“爹……”李枣碰巧听见，眼眶有些红。
李源心烦：“哭什么哭？！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李枣不敢说话，将糖放下，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源不去看她：“生个女儿就是这点心烦，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要是个儿子，老子早就一锤子下去了！”
谢濯笑笑：“消点气。”
他捡起一颗糖：“陈喜是谁？”
李源扣着手臂，打了个哈欠：“一个抠搜的贱人。”
谢濯：“哦？”
李源嗤笑：“他妈的，都□□烂了还敢嫌弃老子，要不是看在她能给我赚钱的份上，早一把火烧死她了！”
他似乎没发现自己的言语引起了客人的不适，仍在自顾自道：“李枣那小鸡崽子，卖是不可能卖了，但端端茶、扫扫地，他妈的也不可能一个月就那几个破钱吧，两壶酒就全部干完了。”
“陈喜那贱人，贪了还敢骗老子，妈的！要不是看在金福的面子上，你看我干不干死她！”
旺久听得恶心，暗暗扯了一下谢濯的衣服，催促他赶紧走人。
谢濯却似无所觉，继续询问道：“金福又是谁？”
李源半闭着眼睛：“哼，一个烂捕快，还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了。”
“妈的，还逼我签卖身契，要不是怕砸在手里，我干不死他们！”
谢濯：“李枣的卖身契？你签了？”
李源一下睁开眼睛：“怎么了？！我就签了怎么了？我是她爹，我就是要把她卖了怎么了？！！你以为你是谁？信不信我干死你！”
他暴躁地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忽而又蹲地痛哭：“枣儿啊！我的枣儿啊！！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啊啊啊啊啊——”
“我该死……我不该不做人……不该信了那个贱人的话……啊啊啊啊啊啊啊——枣儿啊！爹的枣儿！！”
“爹！——”
在李源的癫狂里，李枣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提着一个瓶子，动作熟稔地抬起李源，将里面的液体灌进他的嘴里：“爹，多喝一点，多喝一点……”
瓶子见底，李源不知道是醉倒还是昏睡了过去。
李枣安静蹲着，时不时动动手，赶走飞来的苍蝇。
旺久惊讶，久久不能回过神。
谢濯拍他的脑袋一下：“走了。”
走出去一截，旺久忍不住再次回头，那杂草蔓延的墙里，李枣正看着他们。
旺久生出一股冲动：“少爷，我们带她走吧。”
谢濯：“然后呢？”
旺久畅想：“然后李枣就可以摆脱她的父亲，开始新的生活。”
他朝着李枣招手，示意她出来。
李枣睁大眼睛，似乎是吓了一跳，她身边的李源动了一下，她再次低下头。
旺久遗憾又恨恨：“那李源可真不是个东西！”
谢濯轻笑：“你倒是正义。”
旺久摸摸头：“都是跟着少爷学的。”
谢濯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听不出什么意味。
旺久心里惴惴：“少爷，我们现在是要回家吗？”
谢濯果断：“不，去村口。”
旺久犹豫：“可现在怕是没什么人。”
就是村里最闲的老人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来。
谢濯嘴角微扬：“真是遗憾。”
旺久：“……”
半个时辰后。
谢濯：“……”
他微笑着：“你说的人很少呢？”
旺久无辜：“平日里是很少啊。”
谁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一小撮人。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