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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启蒙 ...

  •   这是绿翘和公子慕度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公子,这是我在寺庙里替公子求的平安符,愿公子岁岁安康。”绿翘将早已准备好的平安符递了过去,见公子慕迟迟未接,不由觉得是自己太过冒犯,大庭广众之下让公子为难了。

      她耳朵爬上一抹红晕,正欲缩回手之时,却听得头顶响起公子慕温润的声音,“多谢阿乔。”

      公子慕摊开掌心,又询问道,“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绿翘从来不喜欢她的这个名字,每次被叫的时候,仿佛都在告诉她,她是一个低人一等的奴婢。可是经过公子慕这么一叫,她忽而醒悟过来,她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换个名字呢。等到她攒够了银钱脱离奴籍,她完全可以改名,为自己开启全新的人生。

      “公子,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她嘴角扬起,笑的时候脸颊边有个浅浅的酒窝,“等我自由的时候,我便改成这个名字,如何?”

      他接住了她递来的平安符,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她的手,甚至连指尖的摩擦都不曾发生。

      能得到她的善意和垂怜,对他来说此生已足矣,他不能奢求更多了。

      饶是如此,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出来,期盼着能遇到她。于茫茫人海中相逢,莫非这便是上天的安排。

      “你不必询问别人的意见,不必迎合他人的喜好,你只需要遵循你自己的内心。”他犹豫片刻,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太过离经叛道,世道只教女子三从四德,想必她从小接受的也是这种熏陶,“待你有能力之时,你大可以掌控你自己的一切。”

      京城上空燃起了烟火,在那绚烂夺目的烟火中,绿翘默默看着公子慕的眼神,心头炸起阵阵惊雷。

      “可我身份低微,又是女子..”她底气有些不足,论身份地位,她是主仆中的仆,是男女有别中的女。她如何能掌控自己的一切呢?一纸卖身契,她不知道要熬到何时才能摆脱这道沉重的枷锁,又谈何其他呢。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我们从女娲伏羲时的母系氏族,到今日女子被束缚于深闺,被规训,压抑天性,不能追逐功名利禄...”他欲言又止,“总之,女子生来并不比男子差,也应当拥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

      绿翘听得一脸震惊,“公子,这些也是你从书上学到的吗?”

      公子慕轻轻摇了摇头。

      她反复咀嚼公子慕的那番话,纵然一知半解,但她还是认为公子说得十分正确,赞叹道:“公子的才学实在不凡,绿翘很是敬佩。”

      “今日之话,你权当作没有听见吧。”公子慕将她送的平安符收好,望着渐浓的夜色,“时候不早了,再晚些你会被管事嬷嬷盘问的。”

      “时间过得真快。”绿翘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再晚回去免不得要挨骂。可是,她又舍不得就这样走掉。

      “回去以后,记得看一看《九章算术》,下次见面我们学习第一章方田。书籍我已经找人送到你们那儿了,你回去自有人会联系你。”

      绿翘应了下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我虽然不聪明但是我很努力,我会好好学那个算术的。”

      他不自觉展露了笑意,犹如春日暖阳,融开冬夜的寸寸寒气。

      “你很聪明,你拥有比常人更好的记忆力,不要妄自菲薄。”

      “那公子,我先回去了。”绿翘向来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边走边回头看他,“公子,保重。”

      “路上小心。”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绿翘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子时望江楼竹楼

      昏暗的室内,桌案前点着一盏灯,容颜绝色的男子提笔,在画卷上一笔又一笔细细描绘着,室内安静极了,唯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画卷上,言笑晏晏的少女俏丽若三春之桃,一边放花灯一边歪头看向画卷外的人。

      公子慕撂下笔,从袖中取出绿翘送给她的平安符,放在掌心看了又看。她待自己这般好,自己还能回报她什么呢。

      等画上的墨迹干了,他才放下平安符,缓缓伸出手,试探性摸了摸画中人的脸颊。

      他这样肮脏的人,根本不配触碰她。唯有以画代人,方可解相思之情。

      “你们干什么!他已经歇下了,你们不能硬闯!站住!”

      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刻,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五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闯了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公子慕一圈,恶声恶气道:“梁大人点名要你,收拾收拾。”

      房间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气喘吁吁跑过来,拦在公子慕身前,瞪着眼睛喊道:“论规矩,今个儿也是他歇息,凭什么梁大人王大人,一概不伺候。”

      公子慕攥紧了拳头,余光扫到桌上的画,一时间羞愧至极。

      “今日,不该我。”他咬着牙道出这句话。

      “往日的规矩作废,陆妈妈说了,咱们园子里得贵人眼的不多,以后你日日都要挂牌子。”为首的男人掏出一个小黑瓶,摆手让其他人过去按住他。

      挡在公子慕前面的丫鬟气得脸通红,“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信陆妈妈会这样安排。就算是拉货的驴,也有休息的时候吧!”

      其余四人一把把她推到地上,眼见她的头要磕上桌角,公子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湘玲,出去吧。”

      被唤作湘玲的女子是专门照顾他的丫鬟,自他被送进望江楼起,湘玲就被分来了他的身边。

      “我去找陆妈妈问清楚!”湘玲见状,快步跑了出去。

      她刚跑开几步,只听见屋内一阵乒乒乓乓的巨大声响,桌案仅存的灯被打翻在地,映出屋内几道长长的人影。

      湘玲的眼底涌上一股湿润,脚步愈发快了。

      “陆妈妈!陆妈妈!”她急切拍打着门,“陆妈妈你在吗?”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大半夜吵什么。”门被拉开,一个艳丽至极的女人披着深红的寝衣,打着哈欠道,“一点都不懂规矩。”

      湘玲急急道:“陆妈妈,从前不是说好的,每旬只接客一天,其余时候只要上台唱戏便是。陆妈妈怎能言而无信呢?”

      “哟,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陆妈妈拢了拢衣裳,“今时不同往日了,前些天咱们楼里的姑娘染了风寒病了一大批,总得有人顶上来。他不去,难道让你去?”

      湘玲脸色一白。

      “不过以你的姿色,那些贵人们怕是瞧不上眼。罢了,你还是继续伺候他吧。”陆妈妈瞟了一眼她惨白的脸,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再如此冒失...”

      “陆妈妈,小厮回来了。”一个婢女上前低语道。

      “让他进来吧。”陆妈妈坐在主位上,浅尝了一口婢女端来的热茶。

      湘玲看到方才那五人中为首的男人走进房间,恭恭敬敬对陆妈妈行了个礼,“回陆妈妈,人已经灌了药送去梁大人那里。”

      “情况如何?”

      那男人脸上挂了彩,“和以前一样难搞,只是今晚挣扎得更厉害,像发了狂似的,把我们兄弟几个都打伤了。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制服了他。”

      见陆妈妈不言语,男人又道,“所以我们给他添了比往日足足多一倍的药量,保管他不能反抗。”

      湘玲一听,“哐当”跪了下来。

      “陆妈妈,他...”

      陆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婢女把湘玲赶出去,抬头看了一眼小厮,“你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份内事,难不成还想找我领赏。”

      “小的不敢。”小厮行礼后便退下了。

      婢女赶走了湘玲,回到陆妈妈的房里。

      “陆妈妈,其实咱们这儿并不缺人,为何一定要让他去呢?他过得也不容易...”婢女疑惑地问。

      “人人都像他这般清闲,那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啊。”陆妈妈摘下一颗洗好的葡萄送进口中,“他不容易?我问问你,这楼里哪个姑娘容易?是被亲舅舅二两银子卖进来的芳芳,还是被她那赌鬼丈夫卖了用来抵债的秋菊,亦或者,是为了供弟弟考取功名而被家中卖了的你?”

      婢女不吭声了。

      “人活着,若有余力可以选择助人,若是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莫要管他人瓦上霜了。”

      陆妈妈忽而一阵唏嘘,“也不知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哎,还真是要遭些罪了。”

      却说绿翘自回府取了书籍后,日日盼着王妃娘娘听戏。

      可王妃娘娘却一改往日的习惯,竟连着一月不曾听戏。

      她不是没想过趁着闲暇时间溜出去,可王府近日的门禁越发严了,除非是主子们的贴身丫鬟小厮,或者有主子们的口谕,否则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手里的那本《九章算术》她都快翻烂了,仍是没有公子慕的任何消息。

      “绿翘姐姐,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么?”芙蕖趁着大丫鬟珍珠不在附近,凑到了绿翘旁边问。

      绿翘擦拭着檀木圆桌,摇了摇头。

      芙蕖正要说些什么,外头一声响亮的叫喊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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