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罪》青夜梧

84、第八十四章

　　常嬷嬷见梁芊雪一脸怒气地出了来，忙上前迎道：“殿下，可是陛下不让那些太医跟着去沈府？”

　　梁芊雪将方才养心殿里几人的对话大致跟常嬷嬷说了一遍，“宁平姐姐太过分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戏弄我，那是一条人命，是沈朗廷的父亲，就是最后有人会指责我，我也不会在乎的！”

　　常嬷嬷跟在后面思索后道：“殿下，宁平长公主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梁芊雪停下脚步回身道：“什么道理？”

　　“对于沈家老爷的事，殿下既然已经拿出了长公主府里所有的千年人参，也算是尽了心意了，至于说请太医的事，老奴看着那孙郎中的医术也不差，倘若他都没有办法，殿下让李太医他们过去，说是能医，让沈夫人有了希望，最后却没能救过来，只怕最后沈夫人会将怨愤转到殿下身上。”

　　梁芊雪没能明白常嬷嬷话里的意思，沈朗廷的母亲为何会迁怒她？她不过是想救人而已，即便最后没能救过来，那也不是她的错呀，“我不明白……”

　　“殿下，沈家老爷突然上吊自尽，并且还服了毒，明显是不想让人救的，至于这其中缘由，老奴不知，但此事定也不简单，老奴劝殿下还是不要卷进这件事里比较好，一切都交给沈大人去处理。”

　　“缘由？”梁芊雪这才冷静下来，可她如何也不明白沈柏为何会自杀，垂眸想了想，道：“常嬷嬷，你说沈朗廷的父亲为何会自戕？昨晚沈朗廷和他父亲在书房谈了几个时辰，之后他父亲就……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原本想着沈朗廷是接了林将军的什么案子，他去找他父亲或许是跟林将军的案子有关，可是若是查案，也不该突然就……常嬷嬷，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阻止沈朗廷查案，所以才毒杀他的父亲，还装作是自缢那般？一般人上吊哪里会先服毒的。”

　　常嬷嬷心里倒不这么认为，不过对于沈柏的自杀，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听见梁芊雪提起了林祁墨，心上不由一紧，“殿下如何觉得此事会跟林将军的事有关？”

　　梁芊雪抿着唇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昨日皇兄宣沈朗廷进宫，过后沈朗廷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能让他这般的也只能是什么棘手的案子，可是……常嬷嬷，我想去找林将军问问，如今沈府里混乱得很，我不想去打扰沈朗廷，追着他问这件事，所以只能去问问林将军他到底是带了什么案子回来。”

　　常嬷嬷哪里敢让梁芊雪去见林祁墨，于是道：“殿下，若是此事当真是牵扯到林将军，只怕殿下还是不要去才好。”

　　“为什么？”

　　常嬷嬷眼底一闪，在脑中飞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顺着梁芊雪的话劝道：“殿下也是知道的，林将军刚回帝都就差点被人暗杀，过后沈家老爷又……倘若真的如殿下所说是因为有人想威胁沈大人而杀害沈家老爷，那此案背后的牵扯可就大了，殿下在这个时候去找林将军，只怕被有心人察觉，会以为殿下也被牵连其中，万一……万一那些人怕殿下发现些什么，先一步对沈大人出了手怎么办，所以殿下还是听老奴的劝，这事还是交给沈大人去处理吧。”

　　梁芊雪倒是没想到常嬷嬷所说的这一层，她原本以为自己救下林祁墨后一切便都妥当了，之前的案子她都算是处理得不差，为何跟沈家有关的这个却偏偏复杂到完全没有头绪。

　　梁芊雪泄气道：“常嬷嬷，这件事可关系到沈府，我说什么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但我也知道倘若自己蛮干，只怕会搅了沈朗廷的侦查，哎，真希望自己能立刻长出一颗聪明的脑袋，这样我就可以帮沈朗廷分忧了。”

　　“殿下只需在沈大人背后默默支持他便是为他分忧了，此次殿下可千万不要鲁莽，”

　　梁芊雪低着头往原本要走的方向行了几步，而后猛然转身，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眸光坚定地道：“我自然不会鲁莽行事，常嬷嬷，我去御花园等着，你去将林将军找来，这皇宫内院里，就是被人看到我见了他也传不出什么的，这事我必须要尽快弄个明白。”

　　“可是……”

　　“如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沈朗廷的母亲不是说了吗，白日里还好好的，沈朗廷的父亲一定是被人给下了毒手，这一定跟昨日皇兄交代给沈朗廷的事情有关，我刚才才跟皇兄发了一顿脾气，也不好去问他，所以只能去找林将军了，只要他忌惮我安平长公主的身份，他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的。”

　　“殿下……”

　　“常嬷嬷快去吧，这事可耽误不得。”

　　常嬷嬷无奈领命离开，但最后梁芊雪并没有在御花园里如愿见到林祁墨，而是在等了许久后被进宫找她的沈朗廷领了回去。

　　车辇里，梁芊雪看着一脸疲惫的沈朗廷，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沈朗廷，你父亲他……怎么样了？”

　　一直凝着一个地方的沈朗廷因她的声音回过神来，稍稍收敛了眼里的情绪，望着她柔声道：“孙郎中医术了得，算是救回了父亲的性命，只是不知道父亲何时才能醒过来。”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坚定道：“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沈朗廷抚着她溢出情绪的眼角，心上那搅成一团的痛意稍稍松开了些，“嗯，父亲他会醒过来的……长公主可否答应臣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管这件事。”

　　梁芊雪拉着他的衣袂急急道：“可是，可是我想了又想，沈朗廷，我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你去查案子，可是那背后的人已经对你父亲下手了，万一他们当真像常嬷嬷说的那样对你下手怎么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甚至敢伏击林将军，那他们就敢对大理寺少卿动手，我只是想帮你，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沈家的人被人陷害！”

　　沈朗廷见她满眼急切地说着，那眼底隐忍着的痛苦几乎要溃堤，“长公主，父亲……是自己选择的，并非有人想要害他。”

　　梁芊雪闻言一瞬静了下来，聚着亮光的眸底散成灰蒙蒙一片，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可是……你父亲为何要……”

　　“因为有些问题需要做决定，所以臣现在还不能说。”

　　“是跟你查的案子有关吗？”

　　“……”

　　关于案子的事，在调查结束前他都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这梁芊雪是知道的，可是……他说他父亲是自己选择自戕的，可他为何会这么做？既然是和案子有关，那为何他父亲会因为这个案子选择自戕？

　　这到底是什么案子？

　　她心里满满都是疑问，她知道沈朗廷对她有所隐瞒，那是他原本的办事方法，而她其实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他，所以才成了如今这般局面，明明该是要好好沟通一番解决问题的，最终却什么都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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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沈柏的情况，今次过年沈府回绝了所有上门的客人，整日气氛都是阴沉沉的，而沈朗廷除了领回梁芊雪的那回和次日一早进宫待了几个时辰外，其余时间都一直在府上照顾沈柏。

　　梁芊雪见着日渐消瘦的沈朗廷，心疼不已，可她除了在旁帮衬着，却也不能再做什么，直到初五梁煦设宴，邀请她进宫赴宴，她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沈府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离开，但最后她还是让苏勉回去告诉梁煦，说她傍晚会进宫的。

　　她原本是想趁着这次去向梁煦问个清楚，她并没有想让沈朗廷去，而他大概也是不会去的，谁想苏勉刚出去沈朗廷便进了来，他应该是听到了屋里的对话，梁芊雪脑中骤时浮上这个念头。

　　她顿觉心虚，眸光先是飘向了别处，辗转才落到了沈朗廷身上，“皇兄设了宴，他明知道沈府的情况还让苏勉来了，我怕若是我不去他会怪罪下来，沈朗廷，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

　　“臣随长公主一起去。”他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浅浅的，听不出情绪来。

　　梁芊雪心上一顿，连忙道：“不用了，你这些天一直照顾着你父亲，已经很是疲惫了，那晚宴也不是很重要，倒不如在府里休息得好。”

　　沈朗廷却态度坚决地说道：“父亲那里有母亲和聆夏守着，也不用臣一直在，臣有些事想跟陛下禀告，所以还是和长公主一同进宫才是。”

　　说完他就走到铜盆前稍作洗漱，还换了身衣裳，梁芊雪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上只念叨着看来今晚是不能找机会向梁煦问清楚了。

　　虽然沈柏服毒与上吊后被救下的事并未外传，但他病重这事早已在帝都传开，所以当梁芊雪和沈朗廷入大殿时，里面的人都齐刷刷投来了目光，梁芊雪沉目朝众人回瞪了过去，那些人这才匆匆收回了视线。

　　刚一入座，梁芊雪抬眼正好看到坐在她对面的林祁墨，想着此人的出现才引出了这之后的一切，此刻她心里多少对他还是有着埋怨的。

　　不过想着上一世他一个堂堂大将军就这么被人残忍杀害在巷子里，她知道他也是受害者，到底也不能对他怒目相向，于是等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碰上后，她只能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只她刚一动作，握在她手上的力度霎时一重，她疑惑着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沈朗廷，“怎么了？”

　　“长公主的手有些冷。”

　　梁芊雪反握向他的手，道：“我的手不冷呀，倒是你的手冰得很，最近你一直睡不好，我就说让你别来了，在府上好好休息，若是病了可怎么办，这个时候得病最不容易好了。”

　　沈朗廷刚想接话，一旁一个鹅黄身影便扑了过来，“表姐！”

　　这声音除了江碧晴还能是谁，梁芊雪回头看着已经过来她身边的江碧晴，见她面色微沉，遂想起自己先前答应过她的事，只是因为最近沈府的事所以她一时给忘了，于是道：“抱歉，晴儿，最近发生了些事，所以你的事我……”

　　“表姐！”江碧晴急忙将梁芊雪的话打断，“表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我……”梁芊雪看向一旁的沈朗廷。

　　沈朗廷起身道：“长乐郡主若是有事跟长公主说，就在这里说吧，外面太冷，还是让臣出去吧。”

　　梁芊雪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沈朗廷，道：“我和晴儿去隔壁的房间说，外面风大，你就在这里吧。”

　　沈朗廷斟酌后点了点头，梁芊雪便拉着江碧晴离开了，两人刚到隔壁房间的门口梁芊雪便停下脚步对江碧晴道：“晴儿，你先进去等我，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表姐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去见皇兄。”

　　“一会儿开宴后陛下自会在……表姐是想去跟陛下说我的事吗？沈府的事我也有听说，表姐夫的父亲如今病重，表姐，我不是想催你，可是眼瞧着北兆使臣就快到了……”

　　“我明白的，晴儿，我有些事想要向皇兄问清楚，问完之后我会跟皇兄提你的婚事的，你且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嫁给你不愿嫁的人的。”

　　“表姐……谢谢你。”

　　“你哭什么，从小到大我何曾让你受过委屈，放心吧，这和亲的事我一定帮你拦下来的。”

　　江碧晴心上感动，扑过去一把将梁芊雪牢牢抱住，“表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好啦，等你成亲后你再慢慢谢我吧，我要快些去找皇兄了。”她说着便轻轻推开了江碧晴，“对了，我去找皇兄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晴儿，你去屋里等着我，一会儿我回来找你，我们俩再一起进去。”

　　江碧晴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下来。

　　梁芊雪得了回应后便朝一侧走廊走去，完全没注意到她刚一离开，原本是要进屋去等她的江碧晴在看见一个身影后就匆匆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