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罪》青夜梧

81、第八十一章

　　梁芊雪喝完春喜端进来的定惊茶后还是觉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太多了的缘故，她就着递碗的动作侧身看着窗外的天空，向一旁的春喜开口问道：“春喜，什么时辰了？”

　　春喜接过碗道：“天色还早呢，殿下若是还觉得困，就坐着眯一会儿，只是就别躺下继续睡了，倘若睡多了，夜间怕是要睡不着了。”

　　梁芊雪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困，只是心上不知为何就是有种懒懒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阻止了沈家冤案的缘故吧，她这么想着，上一世导致沈朗廷黑化的源头被她彻底扼杀，所以她这个心算是能安定些了，只要一年后她再阻止小皇叔逼宫，那她也算没有白白重活一世了。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不睡了，我想出去走动一下，都快睡了半下午了，我本来就没伤着，连李太医都这么说了……”

　　她话还没说完，卧房的门被推了开，是沈朗廷进了来，正巧听到她的话，于是道：“李太医怎么说？”

　　梁芊雪迅速放下手，特意打起精神回道：“李太医说我就是受到惊吓一时晕厥，身子没什么大碍，所以你可不能再继续说我了。”自从沈朗廷开始什么都顺着她后，如今她被惯得一点儿都不能接受他的责备，特别是像方才那样，沉着个脸，就像是黑化了一样。

　　沈朗廷那宠溺的笑意里隐隐带着一丝无奈，他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伸手一捞就将床榻上的人抱到了自己腿上，道：“臣如何是指责了，只是长公主往后别再做这危险的事，臣既是长公主的夫君，若是长公主想见义勇为，至少要让臣在身边，切莫再独自去了。”

　　梁芊雪想着之后除了小皇叔逼宫一事，她也不会再插手别的什么了，因为上一世在林将军被杀后沈朗廷就被关进大牢了，大理寺后面的案子她都不知道，她也就没办法再提早去救谁了，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次的事比较特别，往后不会再有了。”

　　“怎么个特别法？”他想知道她为何会去抚柳巷见林祁墨，但又不想太过逼问她。

　　梁芊雪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能道：“沈朗廷，这次的事你可以不要问吗？等以后我一定会跟你说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听了她的话，沈朗廷脑中浮现常嬷嬷跟他说的那些话，于此，他自然就将她话里的意思引到了那方面上，或许，她其实已经想起了她和林祁墨的事，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她已经嫁人，和林祁墨已是不可能，但因着过去的情谊，所以她才会偷偷带了人去见林祁墨。

　　……倘若我与她今生无缘，等将来我战死沙场，那就祈求来世。

　　林祁墨的声音在他脑中骤时响起，沈朗廷眼眸微沉，余光瞟向了一旁站着的春喜。

　　而春喜原本只是没找着机会将端盘里的话梅递给梁芊雪，所以才会在一旁候着，想等两人的对话结束就将话梅递过去然后赶紧走人，却没想这沈大人突然怒目看向自己，这怎么好端端地又想要骂她了，春喜心上一颤，只想在沈朗廷开骂前赶紧离开，于是将端盘里装着话梅的小碟子搁在床尾的柜子上，道了一声后立刻出了去。

　　“春喜这是怎么了？”梁芊雪见春喜慌慌张张出了去，疑惑问道。

　　“许是想起什么事要做吧。”沈朗廷自然不会跟她说是怎么了，“嘴里可还苦？要不要吃话梅？”

　　梁芊雪看向放在床尾的话梅，“已经苦过了，懒得动，就不吃了。”

　　她慵懒地靠在他的胸前，刚在他怀里蹭了蹭，贴在他心口位置的耳朵就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长公主。”

　　“嗯。”她低喃一声回应道。

　　“下一世……”

　　她不明所以，仰头看向他，“什么？”

　　话音刚落，脖间点点湿热覆上，一下一下很是烫人，她看着窗户框出的那一副蓝天白云，两手抵在他的衣襟处想要推开他，“沈朗廷，这还是白日里……唔！”

　　透着浅蓝的天空渐渐被橘色染透，旋即被黑色侵蚀，夜，悄然来临。

　　屋内，沈朗廷抱着已经熟睡的人，覆在她后背的手轻轻一压，让两人之间再无缝隙，他的吻依次落在她紧闭的眸上和有着湿汗的额角上，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下一世……也是我。”

　　他在心里许诺着下一世，也想着他和她的未来，他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当初她身边有傅桐昇，却是喜欢上了他，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娘子了，那林祁墨又何足畏惧，不过是小时候的一句戏言，才几岁的孩童，懂什么成亲，她说要嫁给他，那不过是占有欲作祟而已，而那林祁墨，他自己错过了她，今后也别想跟他抢，他不会放手的，永远不会！她是他的！

　　此时的沈朗廷如何也没有想到，等两日后梁煦回宫，他的这些想法最终会成为泡影，她是他的……也许只能说，她曾经是他的，因为后来的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

　　这日一早长公主府就接到了宫里的传话，说是梁煦要沈朗廷进宫，梁芊雪听后也跟着去了，传话的太监虽然强调梁煦只宣了沈朗廷，但梁芊雪如何能放心让沈朗廷一个人进宫，虽然她已经将林祁墨救下了，但这是梁煦回宫后的第一次召见，她还是稍稍有些担心梁煦会将伏击一事牵扯到沈朗廷身上。

　　进宫后，传话的太监将两人一路领到了御花园，梁芊雪远远地就看到坐在亭里的梁煦和站在他身后的林祁墨。

　　领路太监停在了御花园门口，侧身颔首道 ：“陛下只让沈大人进去，还请长公主在此稍等片刻。”

　　梁芊雪哪里肯，“我便是进去了皇兄也不会说我的，我要一起过去。”

　　领路太监面露为难，明显不会领着两人过去，沈朗廷将此看在眼里，拉着梁芊雪的手略略一紧，道：“陛下召见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臣商量，长公主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等着臣，昨夜刚下了场大雪，在外面等着太冷了。”

　　他声音温柔，对于他的劝说，梁芊雪自然不会再倔强下去，“那好吧，我不跟过去了，不过我就想在这里等着你，沈朗廷，如果一会儿皇兄有什么为难你的，你就跟我示意一下，我会立刻过来帮你的。”

　　沈朗廷轻抚着她微微有些发凉的脸颊，他自然不懂她心里的不安，只以为她的话不过是寻常的玩闹，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眉眼一笑后转身跟着领路太监进了御花园。

　　梁芊雪在御花园外远远望着，却是不知道亭里的三人在谈论着什么，而沈朗廷的身影又正好被一棵树给挡着了，直到沈朗廷撩了衣角跪在了地上，她才能看到他的背影。

　　怎么说着说着就跪下了，梁芊雪心上顿时不安起来，她想要过去听个真切，可她刚跨进御花园，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就站出来将她拦住，“长公主，陛下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也不行吗？”

　　侍卫点头道：“陛下特意嘱咐过，说是让长公主去皇后娘娘那些歇着。”

　　梁芊雪自然不会去宋芸恩那里，而她也不想在这里大闹一场，毕竟沈朗廷还在里面，若是她太任性了，只怕会连累他被梁煦责骂。

　　于是她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亭里的三人似乎才谈完，等沈朗廷过来，梁芊雪两步上前拉着他的手问道：“皇兄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他是不是为难你了？是不是林将军的事他问了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你只管跟他说你是去寻我的就是了，皇兄知道后定不会再责备你了。”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原本眸底黯黑的人听着她甜美的声音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顾左右而言他让梁芊雪更是不安起来，她望着亭子那边，见梁煦和林祁墨还没有走，于是道：“我过去跟皇兄说清楚，那林将军到底是怎么跟皇兄汇报的，那日明明是我先到抚柳巷，你是最后才到的，他怎么能将这件事跟你扯上关系呢！”

　　她说着就要过去，沈朗廷立刻将人给拉住了，道：“长公主，陛下就是问了臣那日的事，此案倒是有些复杂，所以臣……一时也不能做决定。”

　　“皇兄是想让你调查这件案子吗？”梁芊雪问道，只可惜上一世此案最终也没有个结果，所以她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大理寺一般只负责复查案件，所以此案调查阶段大理寺都不会插手的。”

　　“这倒也是，不过之前醉月楼的案子皇兄就是让你来调查的，我还以为他会将林将军的案子也交给你。”她说着，又想起他方才过来时的脸色，“那皇兄是不是因为我去了抚柳巷所以责怪你没有看好我？是我连累你被骂了，是不是？”

　　“陛下没有责备，只是臣在想着案子的事，所以一时走了神。”他说着，抬手将她的大氅紧了紧，“父亲昨日回来了，臣想回沈府一趟，长公主想跟臣一起回去吗？”

　　“好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可以像去年那样在沈府小住几日，不过我们是不是要先回长公主府收拾些衣物，前些时候做的那些新衣裳正好可以过年的时候穿，今年我还让春喜找人提前做了些有花样的灯笼，我们也带去沈府吧，我们像去年那样挂灯笼贴对联，如今一切事情都解决了，这次可以安生地过个年了。”

　　沈朗廷将眸子匆匆一阖，压下眼底的幽深和湛黑，笑道：“好，先回长公主府收拾些行装，也将那些灯笼都带去沈府。”

　　亭内，站在梁煦后面的林祁墨怔怔地凝着牵手离去的两人，直到那晃动在皑皑白雪中的红色大氅拐过回廊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他平静的眸中才隐隐浮上了暗色，而坐在他面前的梁煦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还未褪去狠厉的眸光紧紧盯着手中攥着的白玉杯，道：“你该是要知道，即便此事解决了，朕也不会让安平嫁给你的。”

　　林祁墨收回落在远方的视线，望着梁煦的背后，思索须臾后道：“陛下可还记得在这凉亭里答应过阿福什么？”

　　梁煦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一个画面在他脑中匆匆一过，他侧过身去看着一脸正色的林祁墨，却是被他眸中的认真给逗笑，“朕倒是记得，只是安平她可不记得了。”

　　“……阿福她记不记得无所谓，只要陛下记得便行了。”

　　梁煦哼声一笑，“朕记得当时安平跟朕说的那句荒唐话，更记得林将军听完那句话后黑了的脸色，怎么，到如今林将军竟是愿意委屈自己了？”

　　“那是阿福的意思，臣自然是愿意的。”

　　“只可惜，如今安平她并不记得自己那时说过什么，更何况，即便她想起来了，朕敢保证，安平她也只会当那是句戏言，你还是不要再想着与安平的事了，十二年前的事，朕绝不允许再来一次，不管是谁，只要是会影响到安平心绪的，朕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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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的腹黑小剧场：
次日一早，春喜在门外道：“殿下，林将军来了，说是想亲自感谢昨日殿下的救命之恩。”
已经醒来的沈朗廷望着怀里还熟睡着的人，低声吩咐道：“去回了林将军，就说长公主身子疲困，今日不见客。”
春喜不疑有他，回道：“是，沈大人。”
等春喜离开后，已被吵醒的梁芊雪哑着声音道：“春喜说什么？”
沈朗廷抚着她的发道：“没什么，就是问长公主要不要起来了。”
浑身酸疼的梁芊雪嘟嘴道：“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沈朗廷在她嘟起的唇上轻轻一啄，道：“已经这么跟春喜说了。”
梁芊雪这才松开微锁的眉心，半睁着眼道：“那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得逞了的某人自然不会拒绝，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