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罪》青夜梧

65、第六十五章

　　安抚下江碧晴后梁芊雪就回了长公主府，也知道了月前小皇叔回来后第一时间送到府上的礼物，都是他在北兆国专门给她买的，可她还不想这么早就面对小皇叔，于是谎称从江南回来后有些身体不适，不能去靖王府谢恩，小皇叔那边听后回话说无妨，她的身子要紧，但她这谎话一说出，却把长公主府的人给惊着了。

　　特别是沈朗廷，因为大理寺堆积的公务，他不能整日留在府里陪着她，所以干脆让岑聆夏来长公主府小住，免得在府上养病的她又闷着了。

　　梁芊雪自食苦果，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话乖乖在府里待着，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年一度的秋猎，她立刻宣布自己已经痊愈，要带着岑聆夏一起参加秋猎。

　　她之所以带上岑聆夏，其一是为了感谢她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其二呢也是想让她多接触一下世家子弟，万一在猎场她就遇上了命定之人呢。

　　皇家猎场位于距离帝都有一百多里距离的临山脚下，那里有一片枫林，再过去还有一片银杏树林，两片树林中间是草场，草场背后是茗离河，再过去就是临山山脚的密林，到秋季这里便是帝都附近风景最好的地方，也因为如此，所以秋猎的第一天在队伍到了后不会立刻开始打猎，都是先喝酒赏枫，夜里摆宴，等第二日清晨梁煦拉开第一弓后，秋猎才算是正式开始。

　　这日天微微亮的时候梁芊雪就起了来，她换上了常嬷嬷给她准备的桃色骑装，沈朗廷则是一身靛青色劲装，利落的一身衬得他俊美的五官更显英气，他从来没这么穿过，上一世虽然也去了秋猎，但穿的是一身官袍，显然没有要加入狩猎的行列，所以第一次看着不一样的沈朗廷的梁芊雪几乎挪不开眼睛。

　　两人出去时岑聆夏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今日她穿的是梁芊雪特意为她定制的嫩绿色骑装，披散的长发半挽着，只搭了支简单的玉簪和发带，配着她温婉的气质，即便只是站在花园里也十分夺人眼球，像是出尘的仙子一般。

　　因着是皇帝出行，清场后的路途安保也十分严密，所以车队的速度比平时要快上一些，到猎场时也只是刚过午时，为了避免安营时太过混乱，所以队伍到了后大家都在马车里候着，等随驾的下人去准备安营。

　　草场上不多时就扎下了一大片帐篷，中间是梁煦的皇帐，是勾金边的牛皮羊毡所铺，一侧是皇后宋芸恩的，另一侧则是梁芊雪的，比邻左右的帐篷比梁煦的稍小一些，但也十分华贵，再往外的就是其他皇族和大臣的了，江碧晴和岑聆夏的帐篷紧挨着，在比较外圈的位置。

　　此次秋猎梁煦除了带了禁军来，还调了几队巡防营的人来，在营帐安扎好后，随驾的守卫已经分好班开始巡逻了。

　　梁芊雪刚一下马车，从前方马车上下来的靖王爷梁湛就已经走了过来，梁芊雪给梁湛请安道：“安平见过小皇叔。”

　　梁湛一身玄色劲装，硬朗的五官有着慑人的威严，原本不怒自威的脸上在听到梁芊雪的声音后立即柔化成淡淡笑意，道：“没想去了趟北兆，回来安平就已经嫁人了，怎么样，驸马对你可好？有没有欺负你？”

　　梁芊雪道：“小皇叔还说呢，明明你去北兆前我的婚期就已经定下来了，小皇叔不还是出使了北兆，这快一年过去了，我当然已经嫁人了，还有，小皇叔，我的夫君是大理寺的沈大人，小皇叔可不能称他为驸马。”

　　梁湛朗声一笑，抬手揉了揉梁芊雪的发顶，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安平这就护上了？不过倒也是让我知道了你的夫君没有欺负你，那我也安心了，那个被我抱到两岁的小安平也嫁人了，本王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老了。”

　　梁湛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只比梁煦大三岁，他的元妃在与他成亲的第二年就薨了，之后梁湛就再没娶过，直到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府上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这些年来几乎都在帮梁煦分忧，为西凉的国事忙碌着。

　　梁芊雪听了梁湛的话，心上也是刺出些酸涩感，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将所有的恨都集中在了沈朗廷身上，因为上一世黑化后的沈朗廷最后的处心积虑实在让她心寒，当时她想着要阻止沈朗廷黑化，要查出小皇叔逼宫的原因，这是她内心最直接的想法，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如今想来，却是明白了其中区别。

　　上一世最后的逼宫是黑化后的沈朗廷帮着造反的小皇叔做的，幕后真正要那皇位的是小皇叔，那一场残忍的厮杀是由小皇叔主导的，在她心里，沈朗廷是因为沈家冤案被逼黑化才走上了那条路，但小皇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窥伺皇位的，从前为了皇兄舌战群臣的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到底是不是一直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这些最浅显的问题她一开始从来没想过，因为她心底一直觉得小皇叔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可是在她和沈朗廷和好后，在经历了许多事的改变后，这几日她在府里左右想着，有些后悔自己从一开始就将小皇叔判了罪，也许小皇叔逼宫一事的背后其实也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毕竟上一世的很多事她是不知道，比如梁舒萱的流产，比如江碧晴的心事，或许之后她小心调查，也能查出一直对她很好的小皇叔为何会火烧皇宫，抢夺皇位，只要她将那一切悲剧的“因”找到，也许就能阻止后面的一切了。

　　虽然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凭她这浅薄的学识怎么可能瞒着所有人劝下小皇叔，但方才小皇叔对她的态度，眼前这人分明和小时候抱着出天花的她不合眼小心照顾的小皇叔是同一个，这些年他对她的疼宠不是假的，他为国事鞠躬尽瘁也不是假的，所以，即便是难如登天，她还是要阻止他，他是她最亲的家人，也是她最该去救的那个人。

　　如此一想，她心中隔阂顿时少了不少，故也能以从前那样的态度对梁湛说道：“小皇叔虽然是安平的小皇叔，但重点不是‘叔’，而是那个‘小’字，小皇叔看着可不老，顶多比安平大几岁而已。”

　　梁湛又是一笑，“就你这丫头爱胡说，只怕再说下去我还需要你来照顾了。”

　　梁芊雪道：“以前是小皇叔照顾安平和皇兄，现在安平长大了，皇兄也长大了，我们自然也该好好照顾小皇叔的。”

　　梁湛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心，“要你照顾，还是再等三四十年吧！”

　　梁芊雪捂着额心，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们就说好了，等将来安平和皇兄一起照顾小皇叔，所以小皇叔一定要长命百岁。”

　　梁湛刚想接话，后面车队远远地传来了江碧晴的声音，“表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晒太阳，不嫌热么？”

　　听着江碧晴已如往昔般爽朗声音，梁芊雪立刻回身朝着她的方向大声回道：“晴儿，我先不回营帐了，一会儿沈朗廷要教我骑马，你要来吗？”

　　江碧晴举着手大幅度摆动着，道：“我才不要去碍眼呢，你自己去吧，我要回营帐休息了，可晒死我了！”

　　见江碧晴撑着伞往营帐方向去了，梁芊雪这才转回身子对梁湛说道：“小皇叔要一起来吗？”

　　梁湛回道：“你们去玩吧，午后我还要随你皇兄和众大臣一起去枫林呢。”

　　……

　　为了避开梁煦，免得被他抓着去赏枫，所以梁芊雪带着沈朗廷和岑聆夏去了草场靠近银杏树林的那边。

　　刚入秋，这银杏叶还没有完全变黄，而是一片绿一片黄的，虽不及黄灿灿的一片，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因为沈朗廷的仔细教导，几近傍晚的时候，梁芊雪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匹缓慢前行了，两个时辰的练习，如今她一张小脸被晒得通红，额上细细密密满是汗珠，可她不觉得累，毕竟一直坐在马上，倒是沈朗廷，一直牵着马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她拉着缰绳对站在马侧的人道：“沈朗廷，你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会儿？”

　　沈朗廷回头抬眼望着她，刚想说话，却见她一头湿汗，于是将喉间的话咽下，一个翻身上了马，伸手一拉，他将马调转了个方向，让两人背对着了太阳。

　　梁芊雪没有察觉他的贴心，只觉得没了阳光的直晒，她脸上也没那么烫了，于是对一旁和她进度差不多的岑聆夏说道：“聆夏姐姐，我们慢慢骑回去吧。”

　　一直停着马望着某处的岑聆夏闻声回过神来，点头道：“好。”

　　看着岑聆夏拉了缰绳先往营帐那边走去，梁芊雪半靠在沈朗廷身上，微侧着身子仰头对身后的人问道：“沈朗廷，你说聆夏姐姐方才在看什么？下午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朗廷一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回道：“许是累了吧，聆夏小时候被马吓到过，所以一直不敢骑马。”

　　“被吓到过？”

　　“嗯，幼时来茶园玩的时候被园里送茶的马车给惊着了，当时母亲让她拿着糕点来茶园找臣，不小心在马车旁摔了一跤，食盒砸在马身上，马儿受惊抬起了脚，差点踩到她。”

　　梁芊雪睁圆了眸子道：“那当时岂不是很惊险，聆夏姐姐肯定吓坏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若是早些知道，方才也不逼着她跟我一起学骑马了。”

　　沈朗廷见她懊悔的模样，轻笑道：“是聆夏在得知要来猎场的时候主动找到臣说想学骑马的。”

　　“主动？”对于岑聆夏，梁芊雪一直以为她是温婉柔弱的，这般娇美的女子出行自然是坐车辇，谁能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想要学骑马，梁芊雪心上快速思索着，突然面露欣喜地说道：“沈朗廷，你说聆夏姐姐会不会有喜欢的人了？”

　　反正她心里直觉告诉她，岑聆夏如此反常的举动应该是跟姻缘有关，一般女子除了为心上人，很少会突然一反常态的，比如江碧晴。

　　沈朗廷道：“这倒是没听她说过，只从江南回来后臣回府去，母亲说她过完年后似乎有心事，前些时候臣一直在江南，也不曾见过她，问了她后，她直说没有烦心事，这几日住在长公主府里也和从前无异，倒是看不出有心上人了。”

　　梁芊雪收回视线再次望向前面的岑聆夏，道：“若是真的有心上人了，这种事她怎么好跟你说，一会儿晚膳后我问问她吧，倘若她当真是有喜欢的人了，我们长公主府给她做主，不管是皇室子弟，还是哪家的世子，反正只要配得上聆夏姐姐的，我一定帮她搞定！”

　　看着身前的人兴致高昂的模样，沈朗廷仿佛看到了当初百般缠着自己的那个人，只是那时的他只觉得她的举措很是让人苦恼，根本没有体会到被她纠缠的乐趣。

　　乐趣……

　　沈朗廷低低一笑，倒是没想到自己竟是觉得她那些耍性子的小举措都可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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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某梧：小皇叔出场了，前面的铺垫也已经完成，关于上一世逼宫的原因要开始慢慢浮出水面了，只能说这一世已经发生改变，会和上一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