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53、浸润

　　赶上了年前飞往南城的飞机，梁予拉着登机箱不用耗时去等那无尽旋转的行李箱，一出来就看见了冲她招手的梁薇。

　　“昨儿还飘了些雪，今天温度望着就低了些，”梁薇发动车子顺手打开了暖气，“明天你还要去公司吗？”

　　“嗯，上午去收个尾，应该可以回来吃午饭。”

　　梁薇拐出停车场，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年想回趟老家么，明天要不吃完中饭，我们就开车回去呗，反正后天就除夕了。”

　　仔细想了下，梁予建议道：“还是初一回去吧，家里几个月没住人打扫起来怪麻烦的，要是住酒店感觉又说不过去，干脆我们在这过完年再回去咯。”

　　“可以啊，我随你。”

　　“其实姑姑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可以一个人的，”梁予知道梁薇对于滨城没什么留恋，也不想她勉强，“过年那会儿可能我们高中同学要搞个小聚会，所以……”

　　梁薇听她这么一说，又瞧她这么一顿，立马换了副表情：“哟，感情八百年不回去的人，是因为高中同学啊~”

　　故意咬重的四个字让梁予没法装傻，“烦不烦，好好开车啦你。”

　　从景澄润跟她说需要时间理清某些事后，她们好像就默契的开始保持起距离了。但梁予可以明显感觉出这段时间两人并没有按字面意思那般疏远，这种感知其实挺奇怪的，这大半个月来她们虽说没有断了联系，但聊的也不多。可就是每天那么寥寥无几的几段对话，能让梁予察觉出她们之间的日渐熟络。

　　不用刻意去组织语言，不用担心会不会得到回复，即使因为忙碌她们经常对不上时间，但景澄润的句句有回应给了梁予一直想要的安全感。哪怕景澄润说没想过要玩暧昧，但这段时间的相处无疑是有暧昧的。

　　她觉得现在的她们，有一种心照不宣，景澄润知道她喜欢她，而梁予同样知晓她也喜欢她。

　　最终梁薇还是没陪她一同回滨城，大年初一借口上楼帮忙的人逃过了走亲访友的环节，韩萌铺着床单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定了初三聚会，我初四开车回去咯。”

　　“还真是个大忙人，一天也不多呆啊！”

　　梁予将套好的枕头丢过去，“哪比得了有寒暑假的韩女士啊，我这几天伙食就靠你了啊，我宣布关机摆烂了。”

　　“是是是，我妈知道你回来那可是备了不少菜，保准给您喂得白白胖胖。”

　　半年前起意的同学聚会还是婚礼上熟悉的那帮人，包厢里最活跃的依旧是聂帅那个大高个，“哟，你们三怎么还是像个连体婴一样，出现总在一块！”

　　韩萌拉着梁予入座，呛了句：“住一个小区不一起来才奇怪吧？难道唐湘和景澄润不是一块儿来的啊？”

　　“哈哈哈哈，是是是，这都到点了，还差谁啊？”

　　“差你女神咯。”

　　“去你的。”

　　梁予有些诧异，偏过身子问向另一边的唐湘：“张珍妮要来？”

　　“对啊，不然聂帅干嘛在群里那么积极，润润出去接她了，你们刚进来没看见她啊？”

　　她们三径直来到包厢，倒还真没瞧见景澄润的身影，正说着呢，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作为一中的风云人物，张珍妮依旧还是那张绝美无双的脸，在众人目光皆被校花吸引时，景澄润却一眼望向了梁予。

　　她们也有二十来天没见过了呢。

　　张珍妮的座位被夹带私心的人安排在了旁边，景澄润没多停留，绕过几人走到梁予身后，递了个眼神过去，唐湘自动地往另一边挪了个位置，而她自然地拉开椅子，坐到了梁予身边。

　　高中她们本就交好，这一举动并未分散众人聚在张珍妮身上的关注。景澄润给她又添了些椰奶，低声询问：“是明天回南城吗？”

　　“嗯，还有一堆工作要赶呢，可闲不下来。”

　　“那等会吃了饭，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梁予品出了她话外之意，“等会儿他们不会没安排吧？”

　　景澄润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明知故问，却仍旧耐着性子道：“聂帅定了K歌说要唱到晚上，我不想呆那么久，所以梁予，你之后的时间可不可以给我？”

　　实在是有些犯规了，梁予掩饰性地喝了口奶，旁边这个人明明知道她很难拒绝。

　　“我说，她俩这样也太旁若无人了吧？”韩萌用胳膊怼了下身边的卢西，小声吐槽：“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卢西正夹着菜，听后纳闷凑过去：“啊？什么意思？”

　　好吧，问谁也不该问这个一根筋的直男，韩萌拍了拍自家男朋友，“没事儿，多吃点。”

　　如景澄润所言，午饭结束后，聂帅一号召大伙儿又朝着KTV出发，梁予起身后没着急跟着走，直到景澄润跟了上来站到了她身侧，“走吧，他们叫了车已经到门口了。”

　　饭店门口聂帅正招呼着大家上车，看到张珍妮过来，立马变得腼腆：“那个，你坐后面那辆车吧。”

　　张珍妮颔首给了个回应，扭头问景澄润：“我看唐湘上了前面的车，要不你和梁予跟我一起坐后面那个？”

　　“可以啊，”景澄润伸手勾了下梁予的胳膊，引着她往后边走，“我们三人坐后座，副驾还可以塞一个。”

　　张珍妮瞪她的眼神带着熟络，景澄润笑笑没作声，瞧着还在张罗的男人，张珍妮扬声道：“话说你要不跟我们一辆车？”

　　“啊？”聂帅受宠若惊起来，立在原地突然手脚开始不协调，“可……可以吗？”

　　张珍妮嗯了一声，没再接话，拉开车门率先钻了进去。

　　梁予和张珍妮不算太熟，她拉了拉景澄润让她坐到了中间，等聂帅上车后，她们也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一道往KTV驶去。

　　想回头又找不到理由的人一个劲望着后视镜，没对上张珍妮的眼神，反而和中间景澄润的相遇，聂帅尴尬的笑了下，只能拿最熟悉的梁予下手：“话说学委眼光还那么高，这么些年就没看上一个人啊？”

　　梁予眼睛一转，存了些故意的心思：“有啊，但人家没看上我咯。”

　　一边挨着的景澄润果不其然僵直了身子，聂帅倒是本能吃惊地回头：“不是吧！哪个不长眼的拒绝你啊？”

　　被内涵到的人默不作声，梁予则耸耸肩道：“魅力不够没办法呗。”

　　“学委你直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认识不少帅哥，保证总有一款让你满意！”

　　“帅哥啊？”梁予勾起唇，不太相信：“我有点儿怀疑你的审美，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啊？”

　　景澄润微微蹙眉偏头看了眼兴致颇高的人，又注意到已经开始翻阅手机的聂帅，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张珍妮将一切收入眼底，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发过去：“这就是你说的八字差一撇啊，人家看起来是个直女咧。”

　　眉宇间的川字纹加深，景澄润斜了身边看热闹的人一眼，也不嫌事大的对聂帅讲：“都有什么帅哥啊？要不给我们校花也介绍介绍，她这也单一年多了。”

　　翻朋友圈的人手上一顿，聂帅摁下锁屏键，与刚刚态度截然不同：“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咋地，配不上你们，不看了不看了，这也快到了。”

　　熟人局的好处就是没那么多约束，唱歌的唱歌，玩牌的玩牌，包厢里打从开始就叽叽喳喳的没停过。

　　大约四点半前后，放下手中的纸牌，梁予拍了下身边的韩萌，指着自个的手机示意出去接个电话。掩上包厢门，梁予接通电话找了个稍微清静点的角落，“姑姑，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问你明天是什么时候回来，Ophelia想请你吃个饭。”

　　靠在墙上，梁予轻笑：“能回去吃晚饭，不打扰你们吗？”

　　“看你这个小单身狗可怜咯，就让你打扰一下吧。”

　　梁予急了：“你这说得跟你们在一块了似的！我好心离开不当电灯泡，你还这样说我！”

　　手机里传来梁薇哈哈直乐的声音：“你少来了，你回去那边不就是因为景澄润，说得多无私，还不是见色忘义。”

　　“懒得跟你掰扯，”梁予踢了下墙脚的金属条，“好好过你的二人世界吧，再见！”

　　尽管刚刚理直气壮，但挂了电话，梁予还是塌下肩膀吐了口气。原来跟景澄润相处的感觉，是一种知道没有结果自我取悦的过程，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她自己手里。可如今，哪怕看似平行的两条线交汇，前方却是一片迷雾，她们之间有了不可控的可能性，结果如何是梁予一个人无法决定的。

　　一个人多想无益，梁予收拾好心情转身走回包房，却在半路碰到也往回走的张珍妮，出于礼貌她还是点头算打了个招呼，可张珍妮却停下脚步，直言道：“梁予，你知道景澄润喜欢你吗？”

　　被迫停下的人顿时睁大了眼，这明晃晃的反映让张珍妮产生了误会，“她也太自信了吧，你们这八字不是差一撇，是压根还没一撇啊。”

　　什么八字一撇啊？梁予一整个稀里糊涂，“她告诉你，她喜欢我？”

　　“对啊，我还以为至少她告过白了。”

　　什么情况啊！梁予大脑迅速倒了遍这段时间的相处，除了微信聊天，两人甚至压根没见上面，怎么就演变成这副样子了。

　　张珍妮见她仍旧处于惊讶当中，权当好人做到底了，“反正她说她喜欢你蛮久了，不过你可以当作不知道啊，省得到时候没了惊喜，我只是感觉这进度有些慢罢了。”

　　“哦，好，我知道了。”梁予品着那句她喜欢你蛮久了，心里真的是越发弄不懂景澄润了。

　　两人同行回到包房，刚推开门，周垚菡就冲着梁予喊：“阿予，润润说你们之前约好等下有事要先走，真的假的？”

　　吃饭那会儿大概算是约好了吧，梁予只愣了一小会儿，立马接过话：“对，之前就约好了，正想着回来和你们说呢。”

　　将她的停顿看在眼里，张珍妮以为梁予的应和是因为刚刚的提前透露，她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架势走回沙发那，递了个眼神给景澄润，骄傲的神情不加掩饰。

　　没理会张珍妮莫名其妙的举动，景澄润穿上了毛呢大衣，接过韩萌递来的属于梁予的手提包，带着些许歉意边走向门口边说：“那你们玩的开心，以后有时间再聚，我们俩先走咯。”

　　梁予余光接收到来自韩萌的八卦射线，甚至在转身之际还不忘看了眼那一边的唐湘，在看到对方满眼欣慰的神情时，梁予也只是更困惑地跟着景澄润一道出了包房。

　　“等会儿，我们……要去哪啊？”

　　景澄润瞧了眼时间，双手插在兜里道：“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啊？你，你跟阿姨说了吗？”

　　“嗯，我跟我妈说了你明天要回南城，她说今晚要我带你回家吃饭。”

　　梁予两手空空，大脑恢复运转，“我还准备明天上午去长坡的，那得先回我家一趟，我给阿姨舅舅还有雯雯买了些东西，一起带过去吧。”

　　大年初三的傍晚，梁予看着同她一起拎着大件小件的景澄润站在门口，一种浓浓的错觉让她突然对见章珊有了些尴尬和紧张。好在开门的人还是记忆中的热情，章珊一边说着她乱花钱，一边又亲昵地迎着她进屋。“今晚阿姨做了好多菜，你这孩子这么瘦，过年要多吃点。”

　　“舅舅和雯雯晚上不过来吗？”

　　“她们去雯雯外婆家了，今晚就我们三一块儿，也没外人，别拘谨。”

　　梁予从没想过大过年的会和景澄润和她母亲一块吃饭，但好在她和章珊算得上熟悉，一顿饭下来三人倒也没见尴尬。可家长嘛，饭后闲聊总少不了那么几个固定性问题：“小予啊，在南城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谈个恋爱啊？”

　　景澄润料到了章珊会问，她忍住心里小小不悦，开口道：“妈，梁予做设计的，工作忙的很，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工作忙也要有生活啊，忙来忙去到头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图个什么啊？”章珊瞪眼了自家闺女，换上副笑脸继续问梁予：“小予啊，这些年有追求者吗？”

　　梁予抿唇浅笑：“有倒是有，但确实还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思，想着趁年轻多拼拼嘛。”

　　“就没一个喜欢的人？”

　　对上长辈关怀的视线，梁予有些心虚，她突然想起上学那会儿，景澄润说过她父母好像不太能接受这种感情，而景澄润向来孝顺，如果章珊不同意……

　　原来这段时间被幻想中的双向迷惑了双眼，迷雾突然散开了些，梁予好像看见了那条本相交的线再度出现了分叉。“有，但没有在一起过。”

　　明明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此时说出这句话的梁予和之前在车上用的语气完全不一样，景澄润下意识望了过去，章珊也露出了些诧异，“怎么说？”

　　“就……我和她认识也挺久了，之前单恋那会儿是没办法，后来好像有点儿两情相悦的意思，可仍旧没有走到一起。或许，多少还是差点儿缘分吧。”

　　梁予没有回应来自景澄润的视线，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重新开了个别的，又跟章珊聊了许久，直到窗外夜色愈发浓郁。

　　九点多的夜空带着隆冬的凛冽，梁予穿好羽绒服，给了章珊一个离别的拥抱，“阿姨你要照顾好自己，那我就先回去咯。”

　　“时间不早了，叫润润送送你吧，正好让她把垃圾带下去。”

　　高中那会儿的冬季，她们也挺少像这样并肩而行过。梁予远远望着路灯，兴致不高显而易见，景澄润陪着她走出小区，脑子里都是她那句差点儿缘分。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梁予呵出口白气，站在马路边跺了跺脚，“我在想是你的话，如果知道没有结果，还会不会开始？”

　　“梁予，没有人会率先知道结局，我也不例外。”

　　年节中的马路上没什么来往车辆，梁予舔了下被吹得有些干涩的双唇，像是叹息般道：“大数据时代总能知道你想看哪个，我就总刷到关于魔羯座的东西。网上各种分析都说，摩羯是个理智至上的星座，想想似乎也蛮贴的，你好像一直都挺理性，没有什么能让你失控上头。”

　　五路公交缓缓开向了车站，梁予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道：“也挺好的，我要是能有你这么理智或许能更轻松点儿吧。好啦，车来了，我先回去了。”

　　公交停靠在站边，车门打开，司机看了眼停在路边没有上车的两人，耐心又等了一会儿，随后摁下关门键，踩下油门开向了下一站。

　　手肘处不属于梁予的那只手拽得很紧，待五路车开走后，景澄润才慢慢绕到了梁予的跟前，她的脸被寒风吹得泛起红，鼻翼下呼吸的白气在车站灯牌照映下格外明显。景澄润松开了右手却没有收回，她抬起手臂向前轻轻揽住了面前的人，身体紧跟着贴了过去，将脸埋进了对方毛茸茸的帽子里。

　　“梁予，我所谓的理智在面对你时，或许早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