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5、叙旧

　　她们几个生活的区域主要在曲江以南，安怡社区在滨城一中的西边，而景澄润家在一中的东边。

　　不同于梁予她们三上学能用走的，景澄润家距离学校就有点距离了，来回都是蹬着单车。她妈妈和舅舅一起在小区楼下经营着一家面馆，景澄润放学或假期总是会去帮忙。

　　今早唐湘约她去的地方，就是城东景澄润家开的店。高中那三年，梁予没少往这儿跑，下了再熟悉不过的五路公交，她望着面前的斜坡，中间岔路拐弯第一家门面，就是目的地长坡面馆。

　　上学那会儿她总是精力充沛，在这坡上跑上跑下也不觉得累，可现在，距离拐角十米不到，她就感到疲乏了。店面应该是后续翻修过一次，刷白贴了新瓷砖，看起来比之前要亮堂不少。

　　站在小路另一边，梁予看着排队的人流，在锅炉沸腾起的水雾中，那两人的面容并不真切，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景澄润正在下面的舅舅，和配着调料的母亲。

　　记忆中的两人都很友善热情，可已经流逝的时光横在道路中间，让她不敢迈进此时的店面，甚至于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正在此时，手中的手机震了下，她拿起打开，是一条短信：“今晚？”

　　梁予心里顿时一片平静，她摁息了手机有些自嘲，拐角处紧接着又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叫住她的是拎着早饭回来的许一铭，昨天的新郎已经换下了白色西装，穿着夏日常见的短裤背心，露出带着肌肉线条的手臂。尽管在同景澄润度过的青春里时常能看见他的身影，但许一铭太过沉默寡言，两人并未能产生过多的交情。

　　知道唐湘今天约了她，许一铭冲梁予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领着她过去里面一点儿的居民楼。

　　站在六单元几乎趋于报废的铁门门口，梁予停下了脚步，已经上了半楼阶梯的男人回头看她，用身体语言传递着疑惑。

　　“唐湘在五楼？”

　　唐湘家住在旁边一些的三单元，而六单元的502号房，是景澄润家。

　　“嗯，昨晚唐湘没回去，走吧。”

　　也不是没做好再见面的准备，梁予跨进铁门槛，跟在了许一铭的身后。但她没想到，开门的竟也是一个许久未见的人，章雯雯接过打包盒，看见身后跟上来的人时，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梁予姐姐？”

　　她是景澄润舅舅的女儿，之前梁予还帮她指导过功课。“好久不见啊雯雯，感觉你长高了不少啊。”

　　被夸的女孩腼腆的笑着，帮忙找了双拖鞋，让她赶紧进屋凉快一下。

　　“是阿予来了吗？”唐湘人还没出现，声音就从其它地方传来。梁予应了一声，她才轻拍着脸从卫生间里出来，“昨晚跟润润聊太晚了，差点儿睡过头。对了，你吃早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儿？”

　　“不用，来之前我吃过了。”梁予被章雯雯拉着坐下，正观察着屋内熟悉的装修布局，突然就定格在那个从卧室出来的人身上。

　　景澄润穿着宽松的睡衣，披着头发不修边幅地走了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无意对上梁予妆容精致的脸，霎时间愣在了原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梁予在她的震惊中同样感到惊讶，两人久违的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夹着小笼包的人反应慢半拍的开始解释：“哦，昨儿忘了跟你说了，我今天约了阿予过来叙叙旧。”

　　先她一步挪开视线，梁予浅笑：“昨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提前回去了，可惜已经买了今天十一点的票要赶回南城，不然中午我们还能吃顿饭聚一聚。”

　　“可不是，我就是知道你工作忙今天肯定要回去，这才想让你昨天多留会儿，我们晚上可以一起说说话。”

　　“之后你再去南城，我一定空出时间好好招待你。”梁予举着右手发誓，惹得唐湘呵呵直笑。

　　等景澄润洗漱收拾完出来，唐湘已经吃得半饱了，她将另一碗推到边上，让人赶紧过来吃。换了件印花的中袖T恤出来，景澄润抬手扎着头发，随意点了下头，坐下就开始往嘴里塞。

　　章雯雯靠在沙发上玩着她姐的平板，一局over撇了下嘴转头就问：“梁予姐姐，你现在是一直住在南城吗？”

　　“对啊，我在那边工作，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那了。”

　　“那南城好玩吗？好吃的多不多啊？我姐马上也要去南城工作了，以后放假我去找你们玩好不好？”

　　梁予消化了下女孩说的话，随后脱口而出：“她不是在海城吗？”

　　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此时她稍微偏着身子面对着章雯雯，而吃早饭的人位于她的斜后方，梁予没办法观察到她的任何动态，只能僵持着身子希望面前的女孩赶紧开启新话题。

　　“我也不知道欸，是听我姑妈和我爸聊天时说的。”章雯雯又重新开了新的一局，干脆将问题抛给主人翁，“姐，你是不是要去南城了啊？”

　　嘴里嚼着小笼包的人眼神有些飘，她胡乱嗯了一声，接过唐湘递来的豆浆赶紧喝了几口。

　　“你吃这么急干嘛啊？”唐湘又给她抽了张纸，接过话题回答：“她们那个舞蹈工作室要在南城开分店了，现在正设计装修着呢，等好了就让她过去带一下。”

　　梁予噙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唐湘想起叫她过来的目的之一，哎呀一声，懊恼道：“我结婚那个伴手礼在我家放着呢，忘记拿过来了。”

　　坐在一边没说话的男人听后主动道：“那要不我先过去拿吧？”

　　“也不用啦，外面这么热，”唐湘拉住许一铭，又对着梁予撒娇：“等会走的时候我们一起下楼，你多走几步去我家那边好不好？省得让一铭来回跑。”

　　“是是是，这刚结婚的就是不一样，看把你心疼的。”梁予顺着她的话说，并没有介意。

　　努力忽视另一个人的存在，反正这也是梁予早就习惯了的事情，她看着新婚小夫妻八卦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确定在一起的啊，大学毕业之后吗？”

　　毕竟她记得大二那年唐湘可是谈了个医学院的学长，只不过在隔年初就分手了。她敏锐的直觉可以一眼看出卢西对韩萌的感情，却始终没在唐湘身上看出她对许一铭的爱慕，不然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乌龙。

　　说起过往唐湘也是一脸感慨：“我真的是大学毕业后才知道他一直喜欢我，高中那会儿是没想过搞这些，上大学因为不在一个学校，他这个闷葫芦也不吭声，我哪里会晓得嘛。”

　　说到这她还拍了下刚吃完的景澄润，“润润你说，上学那会儿作为旁观者，你察觉到一铭喜欢我了吗？”

　　梁予心里呵呵一笑，果不其然，景澄润摇摇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你看，润润也不知道，”唐湘故作埋怨的瞪了眼身边的男人，“大学我谈过两次恋爱，这个人完全无动于衷，后来是毕业分手了，过年回来我跟她俩喝酒哭诉呢，晚上喝醉了他这才跟我说他喜欢我。阿予你是不知道，当时给我气的，怎么不把他憋死算了啊。”

　　“憋死了你拿什么当老公啊。”梁予听得笑逐颜开，就连玩游戏的人都放下了平板，倒在她身上哈哈大笑。

　　靠在椅背上，景澄润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放松快乐的梁予了，她听着这段已经倒背如流的感情史，想到了学生时期的她们。那时候梁予脸上总是挂着笑容，黑色的瞳孔里也总能瞧见她的身影，明晃晃的就怕旁人不知道，她们关系有多好。

　　可现在，她们同处一室这么久，梁予的笑和目光却几乎没有再和她产生过关联。景澄润抿着唇，缓缓垂下了视线。

　　“对了，阿予你还记得柏佳佳吗？”两人唠开心了，唐湘干脆坐了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就问。

　　梁予思虑了一下颔首：“我记得高一是和我一个班的，后来分科就没怎么往来了。”

　　早就听过一遍的人率先朝想听八卦的章雯雯下逐客令：“雯雯，你今天暑假作业还没开始吧，赶紧回去，开学就升高三了，还不抓紧啊。”

　　女孩一脸不情愿，抱着梁予的另一只胳膊求情：“我下午做嘛，这不是好久没见到梁予姐姐了，我想跟她多呆一会儿不行嘛。”

　　“我说不动你了是吧？”景澄润架起二郎腿盯着她，那架势像是容不得对方再拒绝。

　　唐湘也反应过来，帮着说：“哎呀，高三还是很重要的阶段啦，雯雯乖，姐姐们也有些大人的事要说，你就听话回去学习吧。”

　　“唐唐姐，怎么你也不帮我啦！”

　　隔着梁予摸了下她的脑袋，唐湘赶紧找着借口：“你要是想阿予，以后放假让你姐带你去南城找她玩呀，你还怕你的梁予姐姐跑啦啊？”

　　胳膊上的力道一松，章雯雯嘟着嘴走到景澄润跟前，扬着手道：“拉钩算数，等我放假你接我去南城找梁予姐姐玩。”

　　看着自家妹妹的动作，景澄润晃过身前的女孩，看向了沙发上的人，两人视线短暂相交了两秒，还是梁予先移开。拍掉了横在眼前的手，景澄润嫌弃的说：“多大人了还拉钩，等你下次月考拿了年级前五十再说吧。”

　　“景澄润，你等着看好啦！”

　　看完这莫名其妙的离场，梁予后知后觉望向唐湘，“是柏佳佳她怎么了吗？”

　　续上刚刚的话题，唐湘点点头回答：“雯雯确实不太方便听，这事儿是昨天童知路跟我说的。说是她之前谈了个富二代，两人交往都好几年了，结果今年初才知道，那个男人早就结婚了。她直接被小三不说，还被人原配告了，把之前那个男人给她的房子车子全拿了回去，几年青春算是喂了狗了。”

　　“嘶，都是些什么烂人啊，”梁予皱着眉眼里尽是鄙夷，“虽然高中那会儿她挺跋扈的，但也不至于……罢了罢了，以后挑男人，还是得擦亮眼睛啊。”

　　话都说到这了，唐湘自然转到了老生常谈的问题上：“话说你呢，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啊？”

　　梁予掩饰性地笑了下，耸耸肩打着哈哈：“没办法啊，卑微的乙方人全部时间都奉献给了甲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可没精力再去垃圾堆里找男人咯。”

　　“上学那会儿追你的人可不少，难道你身边现在没一点儿情况？”唐湘挑挑眉，不太相信。

　　“现在谈感情的风险太高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个青梅竹马从始至终等着你啊。”梁予摊开手全是无奈：“我唯一交情好的竹马很不巧的看上了我的青梅，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没有姓名。”

　　老朋友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一点的动车让这段相聚不得不先画上暂停，四人一起到了三栋，梁予没有再进去，站在门口等人将东西拿出来。她原以为景澄润跟着来是要留在唐湘家，可看着她拎着伴手礼盒出来，梁予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拿，站在那有点尴尬。

　　随后过来的唐湘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趟，装作无事发生：“那润润你送阿予出去吧，我就偷个懒待家里啦。”

　　“不用了，”梁予朝她伸出手，笑的很淡：“给我吧，我认识路。”

　　景澄润却更加握紧了拎着东西的手心，看着她说：“没事，反正我也要去店里。”

　　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两人跟唐湘打完招呼，一前一后下了楼，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出了小区大门。

　　前面就是面馆，梁予止住步伐，转身还是没有直视她：“谢谢，给我吧。”

　　太阳照射着两人，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景澄润觉得喉咙有点干，随之而起的是莫名的烦躁。到了这儿她找不到理由能让梁予不再说出拒绝，好像从昨天她们相遇开始，这个人对她就充满了相斥。

　　礼盒像是维系她们目前关系的唯一纽带，景澄润觉得如果就这样交出去了，她们只怕又要过上互不相干的生活。

　　“你要不要喝水？”毫无逻辑的对话出现在此时，梁予错愕地抬眸主动看向说话的人，可景澄润却又仓皇地挪开视线，拎着礼盒错开她向面馆走去，“我请你喝汽水啊。”

　　明明白昼阳光这般显眼，但为何眼前的一切却显得这般荒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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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进入校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