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48、醉

　　有唐湘在南城的日子，她们自然不会形同陌路。

　　周一还没下班，唐湘的催命信息就铺天而来，像是生怕她食言跑了似的。不过梁予那刚开始冒出来的小小退却，倒还真因为这些而被摁了回去。

　　工作日相较周末，景澄润的活动时间定然是充分些，周六分开时，唐湘就约好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吃饭，其实本来她也只当口头应下罢了，可没料到对方硬是非要她过去，向来果断的人一遇到景澄润，总是有说不清的理由去留恋。

　　除开那次送人到路口，细细算来梁予其实也就只去过景澄润家一次，可当她无比熟练停到她家地下停车场时，梁予才突觉对这段线路的熟悉有些超出了预料。可容不得她多想，楼上唐湘的电话就催促起来。

　　唐湘：“到了么到了么？”

　　关上车门，梁予拎着手里的购物袋往电梯间走去，“刚停好车，大小姐别催啦。”

　　唐湘：“行行行，那我准备好开门迎接你啦。”

　　微微仰头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梁予思绪有些放空，据唐湘下午所说，今晚她们的晚饭，是景澄润下厨来做，认识这么久了，她还真没吃过她做的饭菜。

　　人刚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唐湘单手拉着门把手，看见她手里的购物袋连忙拎了过来，“干嘛啊这是？来润润家你还带礼物啊？”

　　小公寓的厨房就在入口处不远，景澄润系着围裙探出个头，眨了眨眼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马上又退了回去。

　　“也没什么，就买了点儿水果想着饭后可以吃嘛。”换上拖鞋进屋，梁予浅浅看了眼景澄润做饭的背影，便跟着唐湘去到了沙发边。

　　“今晚润润做了水煮鱼，还有火锅鸡，超级无敌好吃！”

　　拿着锅铲带点儿无语的看着那边夸大其词的人，景澄润调好火候，想插个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一心专注灶台好了。

　　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吃饭了，屋里没有地方再放一张餐桌，闲着的两人便把茶几清了出来，唐湘去拿饮料，梁予则走过去帮忙端菜。

　　景澄润顺手递了两块抹布给她，“有些烫，包着手拿吧。”

　　瞧着摆好的餐盘，唐湘摸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边打字边说：“我发去给阿姨看看，鹿岛回来后，她给你打好多电话都没接，润润你以后去参加什么活动还是得告诉她一声啊。”

　　端着空碗过来的人瞟了眼梁予，心还是有些虚：“嗯，主要去的突然，那边信号又不是很好，后来我跟她解释过了。”

　　“阿姨说想跟我们打个视频，可以吗？”

　　景澄润将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边操作边说：“我来给她打吧，这个点她应该也吃完饭了。”

　　拨出的视频通话很快就被接通，章珊笑脸盈盈的出现在了画面里，“妈，你吃饭了吗？”

　　“吃啦吃啦，你们刚准备吃呢？”

　　唐湘绕了半圈凑到她身边，笑着跟长辈打招呼：“对呀，润润刚做好菜，今天我和阿予有口福咯。”

　　景澄润配合地调转了摄像头，在框出茶几上菜品的同时，把旁边的梁予也照了进去。章珊一眼就看见了她，问候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梁予起身也走了过去，对着手机给她招了招手。

　　“阿予你又瘦啦，今晚要多吃点儿啊！”

　　“知道啦阿姨。”

　　“上周你寄给我和叔叔的橙子已经收到啦，很甜水分很足哦。”

　　拿着手机的人不自觉跟着母亲的视线一道过去，随后另一边的唐湘也附和道：“对啊，我在超市买的赣橙都没有阿予的那么甜。”

　　梁予含着笑解释：“是一个朋友家自己山头种的，她送了我一箱我尝了觉得蛮好吃的，就又找她定了几箱，你们要是喜欢，吃完再跟我说呗。”

　　“好好好，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看着凑在一起的三个孩子，章珊眼睛都笑弯了，“阿予你以后下班回家不想做饭，干脆就到润润这来，两个人一块还能监督一起吃饭了。”

　　“她晚上还排了课呢，我这么大一人了还能不好好吃饭啊？”梁予哄着长辈，没有撕破这看似和谐的一幕。

　　景澄润举着手机垂眸看着身前的女人，听着她和自己母亲间熟稔自然的聊天，竟有种很是奇异的感觉，很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好啦，就是感觉很久没见你们了，快去吃饭吧，等会儿菜都要凉了。”

　　挂了视频，唐湘拍了拍手看着一桌佳肴乐道：“洗手吃饭啦，快快快，饿死我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人，梁予先一步开口：“先吃饭吧。”

　　大学时她曾听唐湘提起过景澄润的厨艺，相比她的半吊子手艺，打小独立还帮忙照顾妹妹的人自然不一般。明明是个南方人，却是个爱吃辣的口味，还好端着碗的另外两人也不是沾不得辣，这一餐家常饭，整体吃下来可谓是很不错了。

　　“等明年夏天，空下来再让润润做些卤味和捞汁小海鲜，到时候我们再一块儿把酒言欢啊。”

　　景澄润收拾着碗筷，听到后笑：“你这都开始备孕了，明年夏天指不定就怀上小宝宝了，还能把酒？”

　　“哎呀，因时制宜嘛。”

　　起身帮着清理的人也跟着笑笑，将盘子放进了水池里，刚转身景澄润就端着碗走了过来，“放着就好，你去陪唐唐聊天吧，这儿我来就好。”

　　梁予看着茶几上还没收拾完的东西，挑了下眉问：“做饭又洗碗？”

　　景澄润勾了下嘴角，竟打趣道：“可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喜欢洗碗的人吧？”

　　谁会喜欢洗碗啊？梁予皱了下眉，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景澄润将碗放下，仍旧含着笑：“好了，过去坐着吧，我收拾起来很快的。”

　　已经横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发声：“你们俩在那说什么悄悄话呢？”

　　绕过她继续清理茶几上的残余，景澄润看着吃完就躺的人，张口就来：“我们在讨论要最懒的那个人洗碗好不好。”

　　“内涵谁呢？”唐湘反手一撑就坐了起来，撩起袖子就说：“你放着，我来洗碗。”

　　“行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敢让您动手啊？”景澄润将最后的餐具拿起来，看见还站着的梁予，又轻声道：“那你帮我把这些没吃完的用保鲜膜封好放冰箱吧，然后把茶几擦一下，抹布用那个蓝色条纹的，可以么？”

　　放着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确实过意不去，现在有能分担的梁予肯定不会拒绝，她嗯了一声，在她指向的地方拿到保鲜膜，同水池前的人并肩操作起来。

　　靠在沙发上的人看着旁边忙碌的两人，双眼散发着欣慰，唐湘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两人的侧影拍了一张。这刚收起作案工具，梁予端着剩菜就转身走向冰箱，唐湘心中窃喜，又继续心安理得享受起饭后的休闲时光。

　　明天还要上班，梁予没有多呆，景澄润披了件外套对着沙发上的人说：“那我送她下去，顺便把垃圾丢了。”

　　“好，”唐湘冲门边的梁予挥手喊：“那阿予我就不送你啦，等一铭过来你有空再约着一块儿咯！”

　　穿好鞋梁予只是点了点头，她瞄了眼拎着垃圾袋走过来的人，先一步转身打开了大门。

　　沉默从关上门那刻保持到了下电梯，梁予旁若无人般径直出了电梯，走向停车的区域。尽管步伐没有停顿丝毫，但她的注意力还是不受控制的滞留在后方，她听得见垃圾入桶的声音，听得见身后脚步声加速接近的声音。

　　在梁予拉开车门的下一秒，那道身影先她一步上前，抬手碰触到了车窗，向前一推，直接把门又给关上了。

　　景澄润单手支在车门上，微微喘着气，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身前的人。

　　左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梁予蹙眉缓缓放开，向后退了一步，平静的问：“还有事吗？”

　　“我……”景澄润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臂，握拳垂在了身侧，“你给我妈寄了橙子啊？”

　　“嗯。”

　　“那，为什么我没有啊？”

　　梁予很是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让景澄润愈发紧张起来，“我开玩笑的，就是……那个之后，等一铭来了，我们……”

　　“景澄润，”梁予开口打断了她的没话找话：“之前你就是这样对待那些跟你告白被拒的人吗？对于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到告白还是被拒，景澄润晃了下神，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她继续说：“不要拿你对别人那套对我，我不需要你所谓的怜悯。”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我是这个意思，”梁予抬眸看向她，眼里是早就累积好的果断，“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景澄润，我们当不成朋友。当然，如果你还需要像今天这样偶尔做做样子，我可以配合，但唐湘不是旁人，我觉得也没必要再瞒着她。至于阿姨那边，反正我也不常回滨城，倒也不会露馅。”

　　越听她说，景澄润本就乱的心也越纠结起来，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

　　梁予见她站在那没话说，一下竟觉得释然了，说清楚说明白也好，藕断丝连的也确实不是她所喜欢的，反正早就料到有今天了。

　　“那就这样吧，”梁予再次伸手拉开车门，这次没有阻碍，“没有必要的话，我们之后还是别联系了。”

　　景澄润看着她俯身坐进驾驶座，还是没忍住上前挡住了车门，“梁予……”

　　没有看车外那个人，梁予吐出口气，自我调侃道：“或许你给我些时间，等我不喜欢你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继续当朋友不是吗？”

　　也就是在景澄润错愕失神的时间里，梁予关上了车门，踩下油门，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待许一铭到南城后，她们四个也没机会一起吃个饭再聚一下，公司临时接了个大单，梁予没有犹豫，拎上行李就和李洛楠一道去了趟广州，而这一呆就是近一个月。

　　十一月的羊城对于她来说不见寒冷，梁予回到酒店看着手机日历，后天就是奶奶的忌日，可眼下的进度明显是来不及回去了。

　　电话里梁薇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后天我开车回去给她老人家上柱香，她向来疼你，知道你为了工作怎么会怪你啊？”

　　望着窗外的江景，梁予犹豫了一番道：“姑姑，今年过年，我们回滨城一趟吧？”

　　梁薇也只是顿了几秒，便回：“好，到时候我们再商量。话说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回来啊？”

　　“还不太确定，但这个月应该可以搞完吧。”

　　“行，那你照顾好自己，回来姑姑给你煲汤喝。”

　　门铃声在挂断后响起，梁予放下手机走过去看了眼猫眼，打开了门，“怎么还没休息？”

　　白臻言拎着打包盒笑道：“想着学姐你晚上都没吃什么，给你买了份干贝粥，怕你半夜胃会不舒服。”

　　门前女孩洋溢着的笑不同于职场上的那些，那双眼里的干净和真诚那么明显，瞳孔里倒映着的也只她一人。梁予不是神，在身心疲惫的当下，她已经不想再去分析其中额外的含义，她伸手接过了那份好意，轻声道了句谢谢。

　　回到南城已经是月底的事了，好在这次还算顺利，李洛楠良心未泯给她放了一天假，勉强休整好的人在周五按时按点又到了办公室。

　　彭荔刚泡好她的枸杞茶，捧着杯子看着没啥精神的梁予，倚在桌边就道：“这一趟收获可不小，想着提成你也不该是这副表情吧？”

　　“这不是钱还没到手嘛，”梁予拉开椅子坐下，还有些神游太虚，“而且这才刚开始呢，后面还有得忙咯。”

　　彭荔理解的点点头，“不过昨天看楠哥的样子，那跟你就是两个极端了，当老板的还是不一样哦。”

　　打开电脑，梁予瞟了眼还没人的办公室，笑着道：“行了，咱还是好好搬砖吧。”

　　如彭荔所言，李洛楠确实心情不错，下午人从财务室出来后，一整个笑容满面，“今天下班我请客，你们一个个的，不准缺席啊！”

　　“可我约了男朋友吃饭欸。”彭荔啊了一声，有些纠结。

　　李洛楠大手一挥：“可以带家属啊，正好让你们见见我女朋友。”

　　七个人分成了两拨，梁予跟着彭荔上了李洛楠的车，先拐到了创意园去接左堇。一路上还忍不住问梁予关于老板女朋友的人，直到看到了本尊，明显惊艳到闭上了嘴。

　　系好安全带，左堇冲彭荔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梁予，“可惜润润晚上有课，不然还可以把她叫上呢。”

　　“还是工作要紧。”梁予偏头透过车窗看了眼她们工作室的方向，一个月未见，她应当一切都好。

　　来到包厢，其余几人已经就位，加上三位家属，一桌十人正好围了一圈。为了庆祝这次签下大单，李洛楠率先满上了一杯白酒，接着就给旁边的梁予也添上了一杯，“其余人意思意思也就罢了，阿予你的酒量，今晚可是得不醉不归啊！”

　　还没来得及拒绝，李洛楠立马补充：“反正你今晚也没开车，喝醉了我保证你安全到家，喝酒，别说我不爱听的。”

　　梁予无奈地看了眼兴头上的男人，又将视线投向他另一边的女人，明显在求救。左堇呵呵直笑，也跟着劝起酒来：“洛楠可说了，这次的单子多亏了你的方案，今晚这顿酒，阿予你可是跑不掉咯。”

　　看样子还真是跑不脱了，梁予认命端起酒杯，下一秒碗里就多出了一筷子菜，白臻言坐在她旁边小声道：“学姐先吃点儿东西吧，垫一下别空腹喝酒了。”

　　“还是你的小徒弟会疼人啊，”李洛楠话里有话，朗声道：“那大伙儿先吃点菜，徐会计和荔子的两位家属也别客气啊，都是自家人。”

　　也不知道是李洛楠倒酒的理由没法拒绝，还是梁予也存了醉一场的心思，一顿饭下来，她倒还是真有些意识模糊了。结完账回来，李洛楠看着面色染红的人，走到左堇身后俯下身说：“我们等会儿先送阿予回去，然后今晚去我那？”

　　左堇点点头，看着眼神涣散的女人，带了些埋怨：“叫你灌阿予这么多酒。”

　　“明天休息，没事儿的。”

　　白臻言一直关注着身边人，在大家准备离开时，第一个上前扶住了梁予，搀住她帮她起身，“楠哥，我可以坐你的车吗？”

　　李洛楠先是诧异了下，立马反应过来，“你要送阿予回去啊？”

　　“嗯，学姐一个人也上不了楼嘛。”

　　“发展这么快啊？”李洛楠喝了些酒，说话也没遮拦，倒是惹得左堇察觉出了什么。

　　代驾一车开到了梁予小区门口，副驾上的男人转过身，“那阿予就拜托给你了？”

　　左堇看了眼窗外，帮着一道将人扶了出来，“你一个OK吗？要不我帮你吧？”

　　白臻言伸手揽住梁予，笑着说：“不用啦，学姐这么瘦我一个人可以的，左堇姐还是跟楠哥先回去吧。”

　　李洛楠撑着车门，眼里竟是明了，“宝贝，走啦，人170的个子你以为白长的啊。”

　　口袋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触感，左堇看了眼手机，这才松了口气，“那阿予就拜托你咯，我们先走啦。”

　　半抱着人走进小区，白臻言看着面前的几栋高楼，低头柔声问：“学姐，你家住几栋几楼啊？”

　　靠在她怀里的人半睁眼看着面前熟悉的环境，在妥协和坚持中摇摆起来，可凭她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安全到屋，确实有些困难。

　　“学姐？”

　　梁予在心里回忆了下与白臻言相处的过程，还是想试着信任她一回：“住……”

　　“梁予！”

　　与她的呢喃同时响起的，是不远处向她们跑来的那人声音。景澄润收到左堇微信后就直接到了这，五分钟前又得知她们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便从三栋下来跑向了门口，所幸没有与她们错过。

　　景澄润注意全在梁予身上，她径直过来伸手就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确认她只是喝醉后，这才把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今晚麻烦你送她回来了。”

　　之前她们见过，白臻言皱了下眉，始终没有松开拉住梁予的那只手，“虽然知道你们是朋友，但学姐喝醉了，说好要送她回家，我总不能半路把她交给别人吧？”

　　“可我不是别人，”景澄润将人单手抱在怀中，空出手握住了梁予被抓住的那只手臂，对上白臻言的双眼，“再说一次，很感谢你今晚送她回来，但送到这儿，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