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33、占有欲

　　没有交集的日子维持了大半个月，而压在手上的设计稿经过几次修改，总算迎来了甲方的点头，抬头仰靠在椅子上，梁予由心底发出了一声感叹，这磨了她几个月的单子终于迎来了曙光。

　　接水路过的彭荔瞧见她这副样子，倚在桌边就笑：“乔老太太终于点头了啊，与第一版相差大吗？”

　　梁予伸了个懒腰，嘟囔道：“那还是有差别的，人老太太当了一辈子艺术家，精益求精可以理解。”

　　“服务意识一流，”彭荔想到自个手上那个单子，忍不住吐槽：“我就不太行了，这私下不骂几句sb客户我都怕我乳腺增生。”

　　“怎么，你那个新房设计还没过啊？”梁予抿了口水，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同情。

　　提到这个就来气，彭荔干脆把水杯往她桌上一放，手舞足蹈就开始举例说明：“你说别人小夫妻装修前都差不多有个大致心仪的方向，这俩倒好，主要是那男的，见一款爱一款，我这前前后后都给他们设计了十来套风格的房子了，人姑娘都同意了，他还在那跟我磨价格，我真的是……”

　　这种客人梁予也见多了，起初实习跟单那会儿，多的是想漂亮又舍不得钱的，但作为乙方下的小社畜，又哪有那么多资格反抗呢。

　　陶可作为助理还没单独接过业务，她从斜对面伸出了半个脑袋，“我记得年初阿予姐有个单子也是要求一大堆，最后是怎么搞定来的？”

　　这边的两人努力回想了一番，还是梁予先记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毕先生对吧？”

　　提到这个姓，彭荔才有了印象，率先道：“哦，那个B人啊，恶心。”

　　不怪对方这样形容客户，当时那位毕先生可没少折腾梁予，借着合作的名义又仗着有几个钱，占了她不少便宜。“你说他想追阿予吧，那就堂堂正正追呗，搞那些有的没的，还半夜打电话说要她上门商量方案，我看他是想犯案！”

　　“欸！那阿予姐你没去吧？”

　　梁予被陶可天真的样子逗乐，“当然没去，后来我跟楠哥说了，这个单子就交给他负责了。”

　　提到老板，陶可满眼都是崇拜，“哇，楠哥真的好好哦。”

　　瞧着犯花痴的小助理，两位设计师相视一笑没再摸鱼，回到位置上继续为了生活而奋斗。

　　下午三点左右，李洛楠春风满面的回来，进门就扬起手里的合同朗声道：“又拿下一单，这季度效益可以啊。”

　　“那楠哥你不得表示表示啊？”彭荔第一个站了起来，巴巴望着自家老板。

　　李洛楠直接大手一挥：“这周五下班聚餐，想吃什么商量好，不用考虑人均。”

　　办公室的几人纷纷鼓起掌来，李洛楠将合同放回办公室，出来又绕到了梁予桌前，“等会你是要去航升路客户那对吧？”

　　梁予点点头：“对，怎么了？”

　　“捎我一段呗，车子送去保养了，我去创意园收个尾。”

　　“可以啊，我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出发，到时候叫你咯。”

　　赶在晚高峰前夕出了公司，一路倒还算通畅，后座的李洛楠看见园区，拍了下座椅后背，“前面那放我下来就好。”

　　这边入口不好久停，把人送到后梁予就踩下了油门，还是副驾的陶可转过身子八卦兮兮的讲：“阿予姐你知道吗？这个单子的甲方据说是楠哥的新情人！”

　　梁予挑了下眉，“那肯定是个性感的大美女。”

　　“你怎么知道？”陶可一脸惊讶，“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确实是个大美女，似乎是419的关系哦。”

　　这点梁予丝毫不觉得惊讶，毕竟李洛楠一向玩的开，在国外刚认识时，身边的同学可没少提醒她关于这位风流公子的事，而他一贯的审美就是性感又漂亮。

　　这边陶可还在兴致勃勃的分享着小道消息，梁予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瞥了眼车内显示屏上的名字，车厢顿时陷入沉默。

　　这大概就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的原因吧……

　　“喂，怎么了吗楠哥？”

　　对面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那个阿予，你看看我文件是不是落后面了？”

　　陶可先一步转身去看，随后对着梁予点了点头。“对，那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麻烦了麻烦了，”李洛楠在那边沟通了几句，补充道：“你别调头了，直接右转到北侧门那边好了。”

　　刚准备打转向灯驶入左转车道的人庆幸他说的还不算晚，这边不像主道管的那么严，梁予靠边停好车，接过陶可递来的文件夹，“我去门口等他，这样比较快，有人过来问的话你就说马上就走，宽容宽容。”

　　上班时间的点园区里人不算很多，梁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按耐住打开微信催促起那个男人：“大哥，还要多久啊？”

　　李洛楠：“应该快了，别急。”

　　梁予：“应该？什么意思，不是你来啊？”

　　李洛楠：“我托人去拿的，人一大长腿走路肯定不慢。”

　　这是腿长不腿长的问题么？梁予翻了个白眼：“那好歹告诉我人叫啥名字怎么称呼吧？”

　　聊天框上方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耳边却已经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梁予。”

　　与此同时，李洛楠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她叫景澄润，很少见的姓吧！”

　　梁予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景澄润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主动解释道：“那个，是楠哥叫我来帮他拿个文件，你……”

　　“那你知道是我送过来的吗？”梁予抬起头视线却落在对方的肩上，可话音刚落她就生出了后悔，又故作镇定将文件夹递过去，“算了，东西你拿好，我走了。”

　　这次同样没等景澄润再开口，梁予将文件塞给她后，利落地转身离开，仍旧没有一丝犹豫。

　　回到车上，旁边的陶可还喜洋洋的在描述刚刚与保安大哥周旋的故事，这边梁予却立马系好安全带，像是逃命般踩下了油门，将创意园丢在了后面。

　　强迫自己拿出专业态度见完客户，双方确定好设计方案签完合同后，梁予这才敢放任思绪继续铺展。回到车上，陶可抱着那份有她提成的档案袋，高兴的完全忽略了身边人的沉默，小嘴巴巴的别提多兴奋。

　　梁予想到刚刚的画面，想到那声楠哥，握着方向盘的手就不自觉慢慢收紧，“陶陶，创意园那个单子的老板，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嗯？”陶可以为她后知后觉对八卦感兴趣，忙说：“是和楠哥419的那位美女姐姐吗？”

　　尽管没太多可能性，但听到这个说法，梁予还是皱了下眉头。陶可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没太多印象了，但好像姓还挺少见的，你等等，我问问小唯哈。”

　　姓氏挺少见……梁予脑中反复交叠着已知信息，而前方一片红色尾灯加剧了她心中的烦闷，直到她感觉大脑的喧嚣就要撕裂而出时，陶可的声音却如清泉般平息了烦躁。

　　“问到了，姓左，是开舞蹈工作室的。”陶可将手机面向她，惊叹道：“小唯发我了工作室的宣传照，救命！真的好漂亮啊！”

　　姓左么……

　　打开屋里的大灯，梁予充满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明知道李洛楠喜欢的类型，明知道那个人咋一看和性感搭不上边，但称为嫉妒的情绪却不愿放弃丝毫渗入的机会。梁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这样的自己却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回看高中，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唐湘移入了朋友的区域，可就是那样和善且友好的唐湘，梁予时不时仍会为她们之间的相处和默契感到酸涩。离开了高中，大学的社交范围更为宽阔，而除开同为室友的发小，景澄润身边围绕着的人只多不少。

　　十八岁的梁予看着景澄润身边以班级、以院系、以社团等等为名的交际时，已经拿不出十六岁时的一往无前。可毕竟年少，心中想要靠近的念头越压抑只会越强烈。

　　好在已经熟络的她们已不用再借旁人靠近，梁予有着高中好友的头衔，让她得以在每次碰面时，可以很自然的打招呼和接收来自对方的笑容。

　　但不同的课时，不同的社团爱好，甚至不同的宿舍楼区域好像都是在间接提醒着当时的梁予，她与她的不合适。可人都是贪心的，当她央着景澄润跟她抢同一门选修课时，当她借着学期末的八百米考试一次次约景澄润夜跑时，当她耍着赖皮拜托早下课的景澄润帮她带鸡排饭时，对方的每次不拒绝都加剧了她的一叶障目。

　　然而，放在朋友的角度，这一切又怎么能怪景澄润呢。她只是不知道那份隐藏在友谊外皮下，被梁予包装成完美的独占欲，克制的有多用力罢了。

　　毕竟她们只是好朋友，好朋友可以有占有欲，但梁予清楚那道界限，也善用了那道界限。那是一段让旁人知晓她们的亲密，却又不会多想的距离，一段暂时让梁予心安理得享受着景澄润温柔与照顾的时间。

　　而打破这看似和谐平静的画面，是大一下学期学院举办的开学晚会上。作为舞蹈社的成员，景澄润自然少不了上台，而台下梁予被唐湘拉着混进了她们宿舍占的位置，跟着其她两人一起为舞台上那道身影呐喊鼓掌。

　　之后的舞台梁予没多大兴趣，她想着还没画完的设计图，提前跟唐湘打了招呼，猫着身子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本想去舞台侧面当面跟景澄润说句真棒，可灯光却突然暗了下来，随后那道熟悉的前奏声从喇叭里流出，让梁予略感惊讶的站在了原地。

　　“等不到你，
　　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
　　我依然愿意借给你我的光。”

　　……

　　偏低沉的女声包裹着歌词，让整个礼堂沉醉了下来。梁予侧目望向了前方的舞台，抱着吉他的女生闭眼吟唱，安静又吸引人的目光。直到副歌部分，她睁开了双眼，却正好不偏不倚看向了舞台的侧边。

　　之后按照当事人沈晨依的描述，那晚当射灯缓慢移过梁予所在的位置时，那瞬间舞台上的她好似真的找到了那颗只属于她的星球。

　　梁予相信这个定律，但她更清楚，那颗与她相互吸引，遥相呼应的星星，不会是她。

　　作为大二的学姐，好像还真比大一的新生更熟悉学校结构。自那晚过后，在无数个梁予偶遇景澄润的路上，总能碰巧也遇上沈晨依。

　　“你知道，沈晨依喜欢女生吗？”

　　这句话是她室友冯淼淼在某天宿舍问她的话，梁予起初并没在意沈晨依的接近，她一心扑在景澄润身上，压根就没把对方的故意亲近当回事，毕竟在她眼里，沈晨依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存在。

　　但冯淼淼的这句话却点醒了梁予，原来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她的幻觉。于是在两人又一次碰面时，梁予没有遮掩而是选择直言：“沈晨依，你喜欢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沈晨依很是坦然，“所以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能同她往来少不了她身上这种直率，梁予其实挺乐于跟她成为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晨依并不意外，盯着她的双眼就说：“可据我所知，你现在是单身。”

　　“可我喜欢的那个人，现在也是单身。”

　　“行吧，”沈晨依并未觉得有什么，微微俯下身子笑：“那就看是我先追到你，还是你先追到她咯。”

　　可惜，沈晨依没能追到梁予，梁予也从未告诉过景澄润，她对她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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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克卜勒》—孙燕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