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32、现实

　　七月下旬，录取通知书先后送到了她们手里，不负这三年努力，几人都算如愿以偿。卢西跟着韩萌选了海城，报了那里的师大，许一铭则留在了本地，至于另外三人都顺利被南城大学录取。

　　梁予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梁薇后，打开群就看见来自朋友们的结果，景澄润的通知书是唐湘一起发来的，那两份相同的录取通知书交叠在一起作为前景，后面是两人挨在一起的上半张面孔，梁予指尖顿了下，才选了个欢呼雀跃的表情包过去，替她们，也替自己感到高兴。

　　为了庆祝孩子们靠上了心仪的大学，长坡面馆连着一周全场半价，梁予下了车上坡还没拐弯，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热闹声。由于跟梁薇约好了八月初就去南城，唐湘这几天有事没事就约着她过来长坡这边儿玩，搞得像之后梁予再也不会回滨城似的。

　　“来，你的凉面没放葱。”景澄润拿着打包好的面碗走到门口，递给她笑：“店里人多，唐唐和雯雯都在我家，你拎上去吃吧，等这波忙完我就回去。”

　　“要不我一起帮忙吧？”梁予掂了下手里的东西，“我很快吃完的！”

　　店里没额外请人帮忙，景澄润看了眼身后的人来人往，很是犹豫：“天热人也多，别找罪受了，还是回去吹空调吧。”

　　梁予没搭理她，打开塑料袋就开始吃，一副就是不回去的模样。景澄润拿她没办法，又笑着将人拉进店里，“那你在这儿先吃，别着急。”

　　后面趁着空闲，景澄润又翻出了一条围裙，等梁予吃完递给她，“把这个穿上，这儿汤水多，免得把你裙子弄脏了。”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帮忙咯？”梁予咧着嘴接过来套在了脖子上，又转身背对着她道：“你帮我系后面嘛。”

　　景澄润上前两步捏住那两根带子，低着头快速打了个蝴蝶结，“碗筷放到门口那个桶里就好，话说你要不要戴个手套？”

　　“没那么矫情啦，”梁予整理了下衣服，绕过她就去收拾餐具，“我在家也是做家务的好吧。”

　　另一边忙着下面的两位家长后知后觉发现多了名帮工后，章珊还埋怨起自家闺女，倒是景澄润换上了副不用客气的表情，解释说人家是自愿的，引得一些街坊都不禁发笑。

　　早高峰过去，中午虽然还有客人，但明显没那么密集了。景澄润抽了张纸过去，指着对方的额头轻声说：“擦擦汗吧，进进出出的这空调都没多大用了。”

　　梁予不接，反而把身子往她那儿一偏，仰着头道：“我手脏，你帮我擦。”

　　她没有犹豫，将纸巾叠了一道伸过去轻柔地按压在梁予的额上，“1号就要去南城了吗？”

　　“嗯，那天周六，姑姑说正好来接我过去。”

　　“哦，那……”景澄润微微低着头看向梁予，“你是住你姑姑那儿？”

　　梁予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不然呢？澄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景澄润别扭地转过身，装作很忙的样子去收空位上的餐具，没回答她的问题。可梁予才不会放弃，粘上去扯着她的围裙带就道：“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别闹，做事呢。”

　　“你不说我就不让，”梁予张开手将她半圈住，歪着头去看她的表情，乐道：“我们澄澄不好意思了对不对？”

　　没好气的瞪了眼跟前耍无赖的人，景澄润绕过她嘟囔着：“又不是不见了，开学不也在一个学校嘛。”

　　是啊，开学就又可以见面了，梁予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即使专业教室不同，但她私心希望，宿舍楼之间还是不要相隔太远才好。

　　忙完过来的章珊看见她，也是格外热情：“小予啊，晚上就留在阿姨家吃饭啊，听说你喜欢吃虾对吧？晚上阿姨给你做麻辣小龙虾。”

　　望着景澄润回来的身影，梁予笑眼弯弯对着长辈道：“好啊，谢谢阿姨。”

　　在这间面馆里，有过很多她们的回忆，稚嫩却又真诚，时间流逝，装修过后的店面，不知道那些痕迹是否也会随之一道被清理呢……

　　站在阳光下，太阳很是刺眼，梁予转过身看着景澄润拎着礼盒跑进了店里，看着那翻新过后的长坡面馆，却始终没能主动跨出再靠近的那一步。

　　“这不是小予吗？”依旧热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章珊身子丰腴了不少，但那副亲切的神态却没有变化，“昨儿湘湘婚礼上就听说你回来了，我后来还埋怨润润没带我去看看你呢。”

　　“应该是我主动去看您才是，”面对长辈，那些别扭顿时散去，梁予走上前接住章珊伸过来的双手，笑得乖巧：“这些年我很少回滨城，都没什么机会来看望您，昨天身体不舒服就提前走了，今天这也没带什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来见您了。”

　　章珊不在乎这些，拉着她就往店里走：“说这些干嘛，自从你出国后，这都有五年没见着你了，现在是在南城工作？”

　　“嗯，是在南城。”
　　“没记错的话，你姑姑也是在那边对吧？”
　　“对，她一直在南城发展。”

　　“也好，你和你姑姑也算有个伴，”章珊拉着她又跟章河打了个招呼，后才叫住景澄润，开心的说：“润润之后也要去南城工作了，你们多联系，有你在南城，我就不担心她一个人在那边了。”

　　“妈，我这么大一人了，之前在海城不是也好好的吗？”景澄润看出了梁予眼里的尴尬，她撬了瓶汽水递过去，试图绕过这个话题：“天气热，喝一点儿吧。”

　　看着玻璃瓶上因温差冒出的水珠，梁予指尖蜷缩了下，缓缓道：“不了，我今天还不能喝冰的。”

　　懊恼一瞬间爬上她的思绪，景澄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昨天是怎么回事，可刚想去换一瓶常温，就再次听到了梁予提出离开：“阿姨，我十一点的车回南城，现在不早了，再不走只怕赶不上车了，我下次回来再来看您。”

　　“哦，好好好，那让润润送送你吧。”

　　但梁予率先就拎起了伴手礼盒，“不用了，店里忙还是让她留下来帮忙吧，我知道路的。那阿姨我先走咯，您和舅舅要照顾好自己。”

　　尽管如此，景澄润还是在章珊的推攘下跟了出去，在转角追上了人，沉默地与她一起走下长坡。

　　这条路是景澄润再熟悉不过的，高中那三年她们曾无数次来来回回，或走或跑，充斥着数不尽的欢乐，从未像今日这般，被沉默围绕。

　　两人停在斑马线前，人行横道的红灯在倒数，景澄润捏着衣角，踌躇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既然以后都在南城，我们要不要……把微信加回来？”

　　站在另一边的人没有立即回答，梁予盯着对面的数字，直到那灯变成了绿色，开始新一轮倒数，她才开口：“南城那么大，也不一定能再遇到。”

　　说完她便迈开脚步，往对面走去，但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拉住，可随之响起的，是景澄润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你，你等我一下。”

　　手上的触感消失，梁予怔愣了会儿，慢慢转身看向了景澄润。那人侧着身子，眉头依稀皱着，但语气却并不急躁，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哪里都透着熟悉。

　　没有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最后的倒数即将结束，那闪动的绿色小人仿佛催促着过马路的行人，在景澄润挂掉电话回头那瞬间，它跳转成了红色，而梁予也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

　　这次她没有再等五路公交，而是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毫不留恋地上车驶离了这里，再没有一丝留恋。站在那里的人一直目送着她离开，直到看不见那辆车，景澄润才缓缓低了下头，盯着因禁锢手机而发白的指尖。

　　南城那么大，她真的都没说一句再见。

　　那天十一点的动车终究没能赶上，好在来往两城之间的车次还算密集，她同韩萌告别后，进站正好赶上改签那趟的检票。回到家中绷了几天的弦彻底松开，梁予瘫坐在沙发上，手边微信的提示音还在不间断响起，那一声声像是催促着她得尽快回到现实。

　　卧室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梁薇揉着后脖颈慢吞吞走了出来，沙发上的人这才回过神，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吵醒你啦？”

　　“也差不多该醒了，这年纪大了是真熬不动夜了，”梁薇拿了瓶水坐到她旁边，看了眼茶几上的礼盒，“见到她了？”

　　她是谁不言而喻，那一直用友谊包裹着的爱恋，可能另一个当事人都不知，但梁薇清楚。以过来人的角度，似乎她从一开始就窥探到了如今。

　　“姑姑，她……要来南城了。”

　　梁薇拧瓶盖的手有一瞬间滞缓，“还要继续做朋友吗？”

　　曾偷偷设想过很多再次重逢的画面，梁予本以为经过了这几年，她可以坦然自若的面对这一切，轻描淡写的让少年心动只停留在回忆当中。可当真的再相见，梁予便明白了，她们做不成朋友。

　　有的求而不得会演变成放不下执念，但景澄润不仅是执念。

　　于爱情里，她可以说是占据了梁予的全部，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认知，在过往的时间里，梁予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每当有人试图想踏入这块被命名的区域时，她总能自圆其说找到理由，说着封心锁爱不相信爱情，顺带催眠着自己爱情不过如此。

　　但当真正面对景澄润时，她才晓得那些借口有多么支离破碎，仅仅一个照面，就碎了一地。原来怦然心动的保质期，是如此长久。

　　还要继续做朋友吗……

　　这个问题，梁予无数次问过自己，也对应实践过无数次。或许原来还有反复横跳的力气和勇气，但如今她没敢过多犹豫，因胆怯而生出的果断，讽刺却也早已让她习惯。

　　“我们现在的生活没有交叉点，所以也没必要去改变什么。”梁予晃了晃手机，恢复到平日的语气：“工作已经够让我喘不来气了，还是别再自找麻烦，过好当下的日子吧。”

　　梁薇一向尊重她的选择不多加干涉，“那今晚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上次不是u盘落这儿了，我就是有些累坐会儿，等下就直接去公司了。”由于这儿离她上班的地方有些远，为了珍贵的睡眠时间，梁予入职后便在那附近租了个房，周末节假日才过来梁薇这里。

　　“行，那你开车小心，记得好好吃饭啊。”

　　“知道啦，你自个才是好好吃饭吧。”梁予起身，回房找到上次忘拿的小包和茶几上的礼盒，边穿鞋边说：“我买了些你爱吃的特产，在那边桌上呢，你注意保质期别放忘了啊！”

　　梁薇一副催她赶紧走的姿态，嘴里还配合念叨着：“越大越啰嗦，也不知道像谁。”

　　关上车门，梁予看着副驾上的礼盒，试图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翻个篇，其实换个方向想，能再亲眼见她一面，知道她过得还不错，好似感觉也还行。

　　不同于微信的提示音，短信的消息声响起，梁予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眼里的情绪冷淡了不少。

　　“怎么不回消息？”

　　梁予看着上午发来的那两个字，没有过多犹豫，敲了工作两个字过去，便放下手机启动了车子。

　　是啊，还有一堆工作要忙，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她赚大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