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21、风向和土象

　　考完试的人自由度自然高了很多，帮奶奶洗完碗后的梁予关注着时间，回到房间看着床上摊着的几套搭配，继续开始犯难。

　　她对着镜子上下比划半天，总觉得还能更好看。时间在一次次徘徊中流过，直到实在耽搁不得，她才赶紧选了一套自认最心仪的穿上，挎起包包慌慌忙忙跑出了门。

　　下了公交距离景澄润上课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小时，她这才松了口气，变换脚步慢悠悠地往舞蹈工作室方向过去。今日天空有点儿阴，不像昨天那般大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梁予一手抓在胸前的斜挎包带上，一手揣在短款的羽绒服口袋里，绕了个小路先到了非机动车停放处。

　　反复确认四下没有那辆熟悉的车后，梁予便收住了前进的步伐，踩着脚下的石块砖原地绕着圈圈消磨时间。自行车的铃铛声差不多在一刻钟后从斜前方传来，她闻声抬头，景澄润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右腿支下来正稳住单车。

　　“怎么在这儿候着？”她弯腰锁好了自行车，将钥匙放到了双肩包最外层的口袋里，“站很久了吗？”

　　梁予摆摆头挪到她边上，“你就穿这么点儿不冷啊？”

　　“在骑车嘛，穿多了指不定现在一身汗呢。”两人一道往工作室走去，“早知道今天天气不好，就不约你出来了。”

　　听了这话，梁予连忙指着天上那几个风筝说：“谁说天气不好不能出门了，你看那边还有人在放风筝呢！”

　　这个季节放风筝确实有些让人想不通，景澄润没有反驳，顺着她问：“你放过风筝吗？”

　　自小跟奶奶一起生活的人还真没放过，小时候顶多是在公园里玩一些儿童设施，青少年时期则大多是跟着韩萌一起，而对方对于放风筝这种偏休闲的娱乐显然没多大兴趣。

　　听了她的解释，景澄润试图让她添上这个经历：“那等开春吧，唐唐家有两个风筝，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玩。”

　　梁予自然没有异议，她好像已经习惯接受三个人的友谊，尽管有时候那特殊的占有欲还是会冒出来。“你来学舞的事，唐湘知道吗？”

　　“知道啊。”

　　也是，梁予为心里适才萌发的那一丝小庆幸感到好笑。

　　同舞蹈班的人打了个照面，景澄润推开舞蹈房的玻璃门让梁予先进去，带着她走到墙边的老地方，“觉得无聊可以出去转转，或者去……”

　　“每次都是这句话，”梁予接过她的背包放在旁边，叉着腰反问：“哪次来我没看完啊？”

　　景澄润边脱外套边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么，谁知道你这么喜欢舞蹈啊。”

　　梁予佯嗔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戳了下她的肩头，“我是喜欢舞蹈么？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可景澄润只是堆着笑容，缓缓转身走向了老师，准备开始热身。

　　刚把羽绒服脱下，一个女生就坐在了梁予旁边的位置上，“Hi，又见面啦。”

　　这个女生叫周怡，同样是陪同好友一起来上课的，之前梁予见过几次，一来二去便交换了姓名，“上个月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

　　“嗐，我也是有空才陪她过来，主要你和小景来到频率不算高。”周怡性子活泼，有些自然熟，之前第一次遇上梁予就抓着人聊天。

　　“不过下学期你们就要备战高考了，应该没多少时间再来这边吧？”

　　周怡从包里掏出新买的杂志，否认道：“我们是艺术生，她学舞蹈我学音乐，练还是得练的。”

　　想到再过半年，等这届高考完，就得轮到她们跨进高三那座炼狱了，梁予叹了口气：“得珍惜这个寒假了，只怕下次放暑假学校就得安排补课了”

　　“你这个小学霸怕什么啊？”周怡翻阅着手中杂志，调侃道：“想好是清华还是北大了吗？”

　　滨城一个小城市每年能出多少个清北学子啊，梁予可不敢戴这顶高帽，“你别抬举我了，我们学校能够上清华北大的，估计也就我们班那两名学神了。”

　　“那你想报哪所学校啊？”

　　“努努力去南城大学咯。”

　　想想也合理，毕竟南城大学也属于在全国排得上名次的综合类高校，以此作为目标的学生不计其数，周怡给了她一个颇具欣赏的眼光，“不错，目标明确，好好加油吧。”

　　抛开了这个不算轻松的话题，梁予见景澄润跟着老师在拆解动作，便挪过去看着周怡手里的杂志，“这周有什么有意思的吗？”

　　“没啥好玩的，对了，你什么星座啊？”周怡直接翻到了后面几页，找到了星座专栏，“我给你看看下周运势啊。”

　　“水瓶座。”

　　“水瓶？那你生日不是快到了？”

　　“是快了，1月31日，总在寒假里。”自从梁薇在南城发展稳定后，这几年的寒假她和奶奶总是被接到那边过年，想来也好久没和小伙伴们一起了。

　　帮她找到水瓶座的那一栏，周怡照着念完，“还不错，你倒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水瓶座女生。”

　　对星座没什么研究的人好奇问：“你很懂这个吗？”

　　“精通皮毛，总在看嘛，”周怡瞧她那双求知的眼睛，八卦问：“怎么，是不是有想了解的星座啊？是喜欢的男生？”

　　“不是男生，”梁予否认了后者，偏头用下巴点了下前面跳舞的人，“是她。”

　　她看向景澄润，了然道：“小景啊，可以啊，她什么星座，我来看看你们友谊相配度。”

　　“她是12月31日，应该是魔羯座对吧？”

　　“哟，和我周董一个星座呢，”周怡思虑片刻开始分析：“风向和土象啊，嘶……传统意义上不太搭吧。”

　　梁予眉宇凝重起来，“不太搭？为什么？”

　　对方又仔细讲了下这两个星座的性格特征，让梁予觉得这些特性又像又不像的，最后周怡想到她俩现在的关系还是补救道：“但你们有共同的守护星，都是土星，总得来说还是有缘的啦。”

　　“那和魔羯最合拍的是什么星座啊？”

　　“好像是金牛和处女座，”周怡合上杂志，望向舞动着的几人，“小景身边有这两个星座的朋友吗？”

　　面上不动声色的人跟着看向前方，“不知道，我对星座关注的不是很多。”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湘的生日就是在四月底，梁予垂眸盯着那五彩斑斓的封面图，持续两天的好心情好似一下转了阴。

　　尽管从上学开始，班上就有不少女生讨论着星座运势，起初她还会跟着掺和一下，可随着慢慢长大，大抵是接受了唯物思想教育，她对于玄学的信服度就渐渐失去了部分兴趣。亦或许是骗学生钱的部分杂志对于十二星座的总结都太过模棱两可，思绪成熟起来的人不禁认为这就是对号入座的模糊概念。

　　可如今快十七岁的梁予，在听完今天周怡这番分析后，宛如忘却了之前对于星座的定义，她心里偏执的在想，原来不仅是现实，连这种玄学上的关系，她都是排在唐湘的后面啊。

　　穿着长袖卫衣的人在舞动结束后擦着汗过来，同旁边的周怡打了个招呼后一屁股坐在了梁予身边，“今天这支舞你觉得如何，好看吗？”

　　“好看，”梁予对景澄润从不吝啬笑容与夸奖，尽管心里是还在纠结的拉扯，但脸上却好似形成了条件反射，唇角不需要用力，总能对她展现出最适宜的弧度。“这首歌你应该很喜欢吧？”

　　“对啊，”景澄润抽了张纸贴在脖子后面吸汗，说话还是带着喘：“你寒假在滨城吗？”

　　元旦已经和梁薇通过电话，今年依旧是去南城过年了。“下周末我姑姑回来接我和奶奶去她那，大概过完年才回来了。”

　　“这样啊，我和唐唐还说月底陪你一块儿过生日放烟花来着，正好那天过年嘛，肯定会很热闹。”

　　此时到底是谁先提出这个建议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能被自己在乎的朋友同样惦记，对于年少的她来说就已足够。将适才的阴霾抛开，梁予有些好奇：“以往你们都会约着一起过年放烟花吗？”

　　似乎是想到了过年的场景，景澄润坐直了身子，畅谈起来：“过年那几天长坡特别热闹，不知道你到过那没，我们小区后面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些纳凉下棋的大爷大妈在那，但春节那会儿很多人聚在那个地方放烟花，各式各样还有那种礼炮，我们小区里的人都爱围着去看。”

　　“我们小区也有人放烟花，但巷子里上面搭的棚子和电线错综复杂的，很少有人放礼炮，”梁予见舞蹈房的人陆陆续续开始离开，也起身穿起了衣服：“我们一般去江边上看人放烟火。你记得把外套穿好，出了一身汗小心出去吹风感冒了。”

　　“已经差不多干了，”将脸上贴着吸汗的纸巾拿下来，景澄润抓起衣服披上，“晚上有想吃的东西吗？”

　　记起之前她饿着肚子帮忙找韩萌的情景，梁予乐道：“咱们澄澄看来是又饿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景澄润背上包笑得坦然：“附近有一家部队锅还可以，吃吗？”

　　“挺适合冬天吃的，那走吧。”梁予走在她前面出了舞蹈房，心里对于出门前告知奶奶不回去吃晚饭的决定再次感到明智。

　　两人去的路上团了张双人餐，到店后幸运的也没有要排队。店里放着梁予完全听不懂的韩流歌曲，但对面那人却在兴致勃勃的哼着，还聊起了最近大热的韩剧。

　　很可惜，尽管拥有家里电脑的使用权，梁予也没用来追过那些缠绵悱恻的韩剧爱情，“我们班倒是有人在追这部剧，不过我只看过她的野蛮女友，倒没来得及看这个。”

　　夹了块年糕，景澄润吹了吹问：“那你平时不追剧吗？”

　　“我看美剧比较多，”梁予盯着眼前的美食，露出点儿犹豫，“《行尸走肉》你知道么？”

　　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两秒，景澄润重新打量了起对面的女孩，带着不可思议：“看不出来啊，你口味这么重？”

　　“我也看不出来，表面一本正经的你喜欢看那些情意浓浓的爱情戏。”言语上不肯吃亏的人反将一军，指着桌上小份炸鸡故意问：“需要给你配上一瓶啤酒么？”

　　“说着不看剧，里面的梗倒是知道不少。”

　　两人你来我往混着拌嘴吃完了晚餐，周日晚上的餐厅门口不缺食客，穿过排队的人群，她们并肩又回到了江滩公园。不想这么快告别的人提出了沿江散步的建议，于是景澄润便推着车陪她再一起走走。

　　冬日的江边不似其它季节那般宜人，梁予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忙看向旁边衣着单薄的女孩：“你冷不冷啊？我都忘了你只穿了这么点儿衣服！”

　　除了推车的手有点儿僵硬外，其实景澄润没觉得太过寒冷，至少没到走不下去的程度。可梁予却认为她肯定是在逞强，覆上车把手上没什么温度的手背，梁予眼里多了些自责。

　　“我真的还好，只是这手露在外面吹风，肯定会凉的嘛。”

　　“我来推，”梁予挪过去将人挤出来，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声音都闷闷的：“你把手放口袋里暖和下，我们直接去车站吧。”

　　“不继续走了？”

　　“还继续什么啊！”梁予瞪着她嫌她这时候了还不把身体放第一位，“你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知不知道？”

　　被教训的人乖乖点了点头，跟在梁予旁边随着她的步调往车站走去。眼下路上人不算多，景澄润视线晃过后座时心血来潮：“要不你骑车带我过去？”

　　“哈？”梁予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不太确定：“你是说我骑车带你去车站？”

　　为了证明她没开玩笑，景澄润直接跨坐到了后面，仰着头冲着她笑：“对啊，正好验收一下你学习的成果嘛。”

　　第一次骑车带人的紧张覆盖了之前的思绪，梁予吞咽了好几次，在磕磕绊绊中也算是安全将人载到了公交站。双脚一左一右踩在地面上，景澄润仍旧坐在后座望着她笑，不显恭维的夸着她技术还不错。

　　直到回家洗漱完靠在床上，梁予这才品出景澄润的小小揶揄，她看了眼床头的时间，拿起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在接通的下一秒，梁予就直接问：“你洗澡了吗？”

　　“当然，非常遵循梁予同学的嘱咐，回家收拾收拾就去了卫生间。”

　　隔着听筒的语气都能想象出景澄润含笑的模样，梁予本靠在床头的身子顺着滑倒了被子里，握着手机还是不太放心：“你要不要冲杯板蓝根预防一下啊？”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虚弱了些？”

　　两人絮絮叨叨又瞎聊了些有的没的，直到挂了电话，梁予躺在床上仍旧没有睡意，她突然意识到相比自己，景澄润不仅学跳舞，还是运动会女子二百米的冠军。

　　好吧，她翻了个身，将过头的操心摈弃，带着浅浅的笑意，试着进入梦乡。毕竟等明天一觉醒来，她们又可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