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蒸气》希言Z然

15、陪伴

　　曲江南岸的江滩上有一块免费供市民健身娱乐的地方，除开入口被小孩老人占领的健身器材处，往里还有一大片围起来的篮球场，那里可是年轻人常年聚集之地，等梁予她们到达时，已经有不少人了。

　　约许一铭打球的是江边六中的学生，他们近水楼台总能抢到一块场地。一行六人打开铁门走了进去，为首的男生冲场上的几个人喊了一声，对面抬手回应，其中一个穿着六中校服的高个男孩传了球朝她们跑了过来。

　　“来了啊一铭，两位女学霸也来咯。”过来的男生撩起衣摆擦了下汗，冲唐湘和景澄润笑了笑，又将视线投降比较陌生的另外三人，示意许一铭赶紧介绍一下。

　　知道许一铭一向话少，唐湘接过话题挽着梁予就夸：“我们可不敢称为学霸，真正的学霸在这儿呢。她叫梁予，一中年级前十，厉害得不得了，旁边的女生是韩萌，那个是卢西，我们一起过来给你们捧场啊！”

　　“只怕是给一铭一个人捧场了，”男孩也不见外，哈哈大笑起来，又看了几眼初见的两个女孩，催促起许一铭赶紧进场。

　　“我们去那边坐，”唐湘挽着梁予往旁边的休息区走过去，长凳上放着学生们的书包和衣服，也有几个女生坐在那儿为场上的人呐喊加油。“那些都是六中的，刚刚那个叫程刚，和我们住一个小区，总爱约着一铭来打球，我跟润润有时间就会来看看，一来二去的跟其余人也都熟了。”

　　梁予望着场上几波人，其中不少穿着六中校服的，她压低声凑过去问：“六中在江边确实方便，但这么多人占着场子，不会有人有意见吗？”

　　“你别说，还真有。”唐湘环顾了下四周，随后跟她头挨着头小声回答：“虽然这儿应该是先来后到的规矩，但之前听一铭说起过，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学生闹过几次，后来只要他们一过来，就有胆子小的给他们让位。”

　　梁予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颇有些天真的问什么叫脾气不太好，身边坐着的韩萌这时也凑了过来，戳了下她的脑袋说：“俗称小混混呗，就像跟赵盛英打架的那波人一样。”

　　“对对对，”唐湘点头如捣蒜，“好像还真有几个是隔壁学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赵盛英打架的那波人。”

　　她们三聊八卦聊着正起劲，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喝彩欢呼声，惊得她们连忙抬头去看，嘴里还不停念叨：“怎么了，怎么了？”

　　卢西和景澄润同时指了下场上，后者解释道：“杨权进球了。”

　　“难怪。”唐湘恍然，看着另外两个还一脸茫然，赶忙帮她们锁定住目标人物，“就是那个，穿着11号球衣的男生。”

　　“11号，流川枫啊？”韩萌小时候还挺喜欢看灌篮高手，看见那个红色11号球衣，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哪知道唐湘一脸确实如此的表情接着说：“对啊，杨权外号就是六中流川枫，虽然长得不像啊，但那边坐着的女生一大半都是为他来的。”

　　“人气这么高呢，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韩萌搓了搓手，让旁边的梁予也跟着来了兴趣。

　　天色渐渐转黑，灯光代替了太阳，替少年们照亮了球筐的轮廓。打了半场下来，许一铭擦了擦汗坐在景澄润的旁边，仰头就灌了半瓶水下肚。耳边依稀传来女生们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语句入耳，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扭头问：“唐湘她们再聊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史懿和杨权的名字了？”

　　景澄润坐在唐湘旁边，另一边的讨论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她没忍住笑了下轻声回答：“说杨权不如史懿好看，六中流川枫没比得过咱们一中的校草。”

　　站在男生的思维角度，许一铭不以为然：“但杨权打球要比史懿厉害些。”

　　“她们在讨论相貌，你在比较球技，这可聊不到一块去哦。”

　　许一铭捏着半瓶水蹙眉，顿了下才问：“唐湘也觉得杨权长得好看？”

　　景澄润却摇摇头：“唐唐没说什么，我感觉倒是韩萌兴趣比较大。”

　　这话倒也不假，韩萌对于打球好的男生一向好感来的比较快，特别是杨权不像史懿是那种现在流行的花美男长相，她的审美是那种浓眉大眼的硬朗形型帅哥，就像大多数人偏爱白古，而她偏偏更喜欢晒黑后的古天乐一样。

　　卢西在另一边听着三个女生的谈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忍不住将视线投向旁边被其她女生簇拥起来的杨权，暗自在心中列起了比对表。

　　身高比不过，五官完全是两种类型，球技也是天壤之别。卢西收回目光，心里默默有点儿自卑起来。旁边热火朝天的两个青梅没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韩萌在唐湘这儿摸清了杨权的底，一副跃跃欲试想过去开启话题的样子被梁予赶忙摁住，“你要干嘛？淡定啊朋友！”

　　“我干什么了？”韩萌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打个招呼而已，也没什么吧？”

　　“那边围着他的女生那么多，你还要过去凑热闹？”梁予紧紧挽着自家好友的胳膊，生怕她一下上头冲了过去，“韩萌萌，春天都过去了，你这时候萌动个什么哇？”

　　韩萌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故意挑了下梁予的下巴笑：“青春期的躁动而已，阿予你就没想过趁着年轻来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像个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梁予瞪着她讲：“谈什么恋爱，你要是早恋耽误学习不能跟我考同一所大学你就死定了！”

　　这话连带另一边的两人跟着笑出声，打趣道学霸不愧是学霸，不仅要督促自己，连好友都要跟着兼顾盯梢。

　　休息过后的男生返回到球场上，韩萌乘其不备冲着走到一半的人大喊：“杨权，加油啊！”

　　这一喊连带震惊了好些人，杨权扭头看向了她们，看着冲她挥手加油的陌生女孩，愣了下颔首道：“好，谢谢。”

　　见人不再望向她们，梁予赶紧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压着嗓子问：“你玩真的啊？”

　　韩萌却没所谓的耸耸肩，“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是给他加个油而已，保证不影响到成绩啦。”

　　梁予头皮有些发麻，她越过韩萌的肩小心翼翼地看向一脸菜色的卢西，心里只叹她这个中间人真的很难做啊！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完结，谁料到她们刚要离开时，杨权竟跑了过来，站在韩萌面前将他的手机递了过来，“留个联系方式吧同学？”

　　瞧见韩萌毫不介意地接了过来，梁予心里又是一紧，抬手就抓住了景澄润的小臂，睁着眼把她输入手机号的动作看得真真切切。

　　景澄润偏头看向梁予，一下竟觉得这人真是又有趣又可爱，她晃了晃手臂，眼含笑意轻声问：“怎么了，怎么感觉比自己被要手机号还紧张啊？”

　　梁予这才意识到她抓着景澄润，下一秒她赶忙松了手，却不知该怎么解释看到这一幕心里泛起的感觉，只能摇摇头掩饰过去。

　　最后六人在车站道了别，望着三人骑车远去的身影，梁予收回目光投向一旁等车的两人。韩萌还在纳闷今日格外安静的卢西，梁予却一眼瞧出了男生心里的苦闷。

　　她时常在想，韩萌到底是当局者迷，还是压根就真没想过那个可能。毕竟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修成正果，不然又怎么会流传那么一句，青梅敌不过天降呢……

　　之后的日子里韩萌在学校确实没有耽误学习，但梁予还是发现了那个每逢周末就会消失不见的频率。卢西也逐渐向现实妥协，也不知是不是逃避，每到周末他就一个人跑去了他大伯家深造，徒留梁予又成了孤家寡人。

　　出于韩萌的原因，梁予也问过不少人关于杨权的事情。得知他是六中高三的学生，成绩中等，之后想报海城的体校，跟她们所规划的路径可谓是完全不一样。

　　下午写完作业的人撑着脑袋还在思虑楼下好友的事，越想越不对劲，看不进书的人干脆合上了教材，跟奶奶交代了一声后，拿起一个小挎包就冲了出去。

　　周六的江滩公园热闹得很，下了公交梁予凭着记忆走向篮球场，远远望去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说实话，今天球场上的人没穿校服她走近瞧了半天也没看到几个眼熟的，而休息区的长椅上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确定韩萌不在家里，可如果不在这儿，她又能去哪呢？

　　梁予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好友的号码，可一连嘟了好几声，对面也没有接通，挂了电话这下她可更着急了。

　　而景澄润的声音此时就像一只手将她从焦虑中拉了出来，梁予转身回头，那个人就站在绿化带的那一边，隔着花丛正看向她。

　　两边都是蜿蜒的小路，梁予没心思再绕一圈过去，她直接助跑猛地一跳跃过了花丛，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了几步，景澄润见状连忙过去拉住了她，一把将人稳在了自己跟前。

　　“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句话几乎同时从对方口中问了出来，随后像是戳中了笑点，她们相视而笑。景澄润松手拉了下背包肩带，解释道：“我刚学完舞出来。”

　　“学舞？你在这边学啊？”梁予张望了下试图找到她上课的地方，可四下都是树木，遮挡了视线的路径。

　　给她大致指了个方向，“在那边，有空就会过去上课。那你呢，一个人来看球？”

　　“不是，”梁予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过来，撇了下嘴角说：“之前杨权不是找萌萌要了联系方式，最近这几周她们好像都有在见面，我以为她会过来看杨权打球，可没想到她们俩都不在这。”

　　景澄润望了眼球场，带着人又绕了过去，“进去瞧瞧吧，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给你问问先。”

　　站在围栏外，梁予攥着胸前的挎包带翘首以盼，希望里面那人能带回来好消息。不负期望，景澄润小跑出来，说他们一般还会去体育中心那个室内场打球。

　　“我骑车了，带你过去找找吧？”

　　梁予又给韩萌拨了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那麻烦你了。”

　　景澄润并不在意，还是一向友善的模样，路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后，领着梁予走到了自行车旁，“韩萌她很喜欢篮球吗？”

　　将包放在大腿上，坐稳抓紧她的外套后，梁予才回答：“萌萌她爸爸是篮球教练，小时候总带着我们去体育馆看球，本还想着让她也学篮球，可惜萌萌那时候身高没达标，她妈妈也不太支持。”

　　“这样啊，原来是受她爸爸的影响，”景澄润蹬着踏板在夕阳中带着梁予驶过一个个路口，“不过杨权打球确实蛮厉害的，难怪韩萌被吸引住了，指不定有机会还能让她爸爸指点一二呢。”

　　“那应该没太大机会，”梁予犹豫了下，想着韩萌不在意这些还是如实以告：“她爸妈离婚了，韩叔叔现在也不在滨城发展，去了北方带球队，一年见不上几次。”

　　“哦，不好意思啊，我不太知道这些。”

　　尽管她看不见，梁予还是摇了摇头：“你和萌萌又不是不认识，她不太忌讳这个。我只是担心她和杨权……”

　　拐过一道弯，体育中心已经可以瞧见轮廓了。景澄润加快了速度顺便安抚道：“韩萌不像个没有主见的人，她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才对，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锁好车，两人又大步往楼里走去，周六这里的室内场也挤满了人，篮球馆里回绕着球鞋和地板反复摩擦的声音，梁予的眼神一个个顺着扫视过去，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是没能发现韩萌的身影，心里越发急躁，捏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

　　确定了这里没有两人的身影，景澄润也是一下无措起来，她绕到梁予面前，好声劝道：“或许韩萌已经回家了，不如你也先回去，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原来不会这样的！”梁予着急中不自觉带着些埋怨：“她不会不接我电话，不会让我找不到她，现在就因为一个刚认识的男生，她怎么就……”

　　隐隐约约的哭腔让景澄润更加手忙脚乱，她拉着梁予走出场馆，微微俯下身想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正头疼之际，铃声从梁予手中的手机里传来，女孩怔了下赶忙摁了接听：“韩萌！你到底去哪了！”

　　对面的人显然被她的语气给吓到了，颤颤巍巍中带着些莫名：“我刚到家，手机静音放包里了我没看到嘛。”

　　“你是不是跟杨权出去了？”

　　“对啊，我去看他打球了，”说到这儿韩萌来了兴致，开始夸夸其谈：“你是没看到，他今天帅呆了，还盖了对面几次帽，我去，真的是绝了！”

　　压着怒火的人听对面说完后，深吸了口气问：“你现在确定到家了是吧？”

　　关门声从听筒里传来，韩萌嗯了声，一头雾水：“你要下来找我吗？”

　　“没事，就这样吧。”梁予挂了电话，直接将手机丢进了包里，向后靠在了墙上。

　　看着沉默不语的人，景澄润学着她将后背抵着墙，没话找话讲：“韩萌她回家了哦？”

　　“嗯。”
　　“那你也不用再担心了嘛。”

　　梁予埋头盯着脚尖，心里不知为何一下子竟空落落的。“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啊。”

　　“你不走吗？”

　　她摇摇头，“这里距离我家不远，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景澄润瞧了眼时间，没有其它动作，依旧挨着她站在那儿，“我陪你吧。”

　　十六年来，梁予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意识到，或许陪伴并不等于永远。就像歌词里唱的：“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安。”

　　人来人往的成长路途中，多少是过客，多少是旅伴，而年少的人总爱将一次的失落放大，自以为成熟的去影射所谓的人生。梁予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安慰自己说：既然没有永恒，那哪怕是一刻的陪伴，也该是美好的才对。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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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越长大越孤单》—牛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