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非要倒贴我怎么办！》兰时了了

7、第 07 章（修）

　　来信人没有备注姓名，那个号码也有几年没看见过了。
　　但何归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场合里，跟他遇到的机会不少。

　　尤其是何途稳居顶流之位以后，他这个经纪人也能进入更高阶的聚会，能遇到这人的机会就更多。

　　无论心理上有多恶心、多厌恶他，表面上何归依旧能跟他谈笑几句，对方也挺自觉，从不跟他私下联络。
　　今天这么反常，估计是看上了程知弈？

　　何归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短信界面，回了几条工作消息，等电梯到了才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回到现场的时候，程知弈没再跟上回一样傻愣愣地被人围起来，而是跟沈聿秋和旌翼集团的一个高管在聊天。
　　确切地说，是沈聿秋和高管在聊，程知弈靠在墙角扒拉手机。

　　巧了，熟人。

　　何归和跟旌翼集团谈代言的时候，对方的负责人正是这位目中无人的高管。

　　啧，看看现在这幅满脸堆笑的模样，对比那会儿让何归等了一整天正眼都不带看一下的样子，真是讽刺。

　　他端着酒杯缓缓走过去，那位高管先一步看到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起他的姓名。

　　还是沈聿秋先说：“何总，别来无恙。”

　　“啊对，小何……”高管脸颊涨红，意识到无形中拉低了沈聿秋，急忙改口，“何总，好久不见啊。”

　　寒暄过后，高管识趣儿地找了个生硬的借口离开了，还是等沈聿秋点头了才走。

　　那人刚一走，何归就听到旁边一声没憋住的笑。
　　回头一看，程知弈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靠着墙笑得正欢。

　　拜高踩低看多了，何归早就不觉得这种前后反差极大的语气有什么可乐的。

　　被程知弈这一笑，他又细细咂摸了一下，还真挺逗的。

　　沈聿秋约了顶层的位置，上去以后何归才发现，整层开放式空中花园里，除了侍应生送了趟咖啡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会议发起人沈聿秋落座之后就只简单开了个场，何归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谈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手机就响了，说是临时有事儿要忙。

　　沈聿秋跟程知弈耳语了两句，理都没理何归，就跑到不远处的吧台旁开会去了。

　　沈聿秋离程知弈非常近，何归跟他们距离也就两米远，却连半个音节都听不见。
　　耳语之后，程知弈脸色变了变，沈聿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又亲昵地捏了后脖颈一下才走。

　　“那咱们，等会儿？”何归凑近了小声问程知弈。

　　程知弈也跟着凑过去，跟他一样小声回答：“不用，咱们先聊，回头我跟他说。”

　　“哦。”何归应了一声，坐正了身子。

　　现在他能百分百确定了，沈聿秋口中的投资只是为了给程知弈牵线。
　　他签下程知弈的话那是锦上添花，不肯签的话就是威逼利诱的由头。

　　别的不说，沈聿秋那番动作下来，程知弈非但没有反抗，脸上还显出一丝愉悦，何归相信他俩的关系绝对不止是情人那么简单。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程知弈的心情大好，讲话时身体一直向何归倾着，“现成的合同直接签就成，我就觉得跟你合得来。”

　　何归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有了门口和休息室两次帮助，他能感觉到程知弈对别人的排斥和对他的善意。
　　或许通过这层关系，他能想办法单拿到那笔投资。

　　何归轻轻把咖啡杯放下，转而聊起程知弈那张销量惨淡的专辑。

　　音乐好像是程知弈的话匣子开关，从专辑、到学业、到理想，何归就只需要应和几句，对方就亢奋地滔滔不绝。

　　何归很惊讶，之前从来没在圈子里听说沈聿秋身边有这么个小孩儿，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程知弈是出于资金问题才一人包揽专辑的创作和制作。

　　没想到，他竟然是主动拒绝了沈聿秋的帮助。

　　听着程知弈对事业的规划，不，结合当下市场环境来说，这段儿更像是不切实际的畅想，何归心里冷笑一阵。

　　虽然这也与他那份商业计划书里的前景描绘不谋而合，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那只是给投资人画饼罢了。

　　现在的市场环境要的是男帅女美加粉丝运营，真正能用心感受作品的观众比歌手还少。

　　何归之所以把融资目标放在行业外，也是这个原因。

　　“事在人为。”程知弈笑得非常自信。

　　何归挑了下眉，从程知弈身上，他看到了某种特质，那是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行业里没见过的。

　　他顺着话茬也聊了几句他的构想，其实跟程知弈的内核很像，只不过更商业一些。

　　程知弈听得很认真，表情越来越亢奋，总给何归一种这人下一秒会扑过来抱他的错觉。

　　“……遗憾的是，目前还只经历了几次失败的融资会议。”何归垂眼看着杯里的咖啡，低低地说。

　　程知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沈聿秋一眼，就像沈家嫌弃他一样，他也对那两夫妻充满了嫌弃。

　　不过要是何归需要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他见了那么多经纪公司，没有任何一个能像何归一样合拍。直觉告诉他，以后也不会有。

　　何归将咖啡杯放回桌上，陶瓷相撞清脆地“叮”了一声，把程知弈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程先生，”何归依旧笑得亲和，语气却正经了许多，“无论是我工作室的资源还是个人的能力来说，都没办法同时负责两位艺人。”

　　听到这话，程知弈惊讶了一瞬，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况且，公司融资这么困难，实在是脱不开身，”何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不容质疑的真诚说，“未来有机会的话，我是很期待能与程先生一起合作的。”

　　程知弈抿紧了嘴唇，眼睛里的失落快要溢出眼眶，委屈巴巴又要强地不想表现出来。

　　何归整了整衣服要开口道别，却被程知弈抢先站起来说：“资金问题交给我，你再考虑一下！”

　　“融资只是第一步，”何归苦笑，见程知弈满脸坚决，只好说，“那我再梳理一下规划，我想你也可以再考察一下其他性价比更高的公司。”

　　程知弈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何归顺势跟他道了别，远远地跟沈聿秋示意了一下，离开了。

　　从顶层下来，何归留了一根烟的时间，来梳理这场对话带来的信息。

　　想从一个商人手里拿到钱很难，但换成一个理想主义者就简单多了，对方还是个对他有点儿滤镜的理想主义者。

　　倘若沈聿秋真的色令智昏，完全按照程知弈的想法拿这钱打水漂，那他现在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烟抽完了，何归脑子里也形成了新的计划。

　　他边往外走边叫了个车，等车来的空档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几分钟后，车停在路边的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在看到屏幕上那个号码的同时，何归打开车门的动作僵住了。

　　是他。

　　何归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才放心上了车。

　　铃声一直响个不停，连司机都在提醒他有电话时，他才黑着脸接通了。

　　“喂。”他声音很沉，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这只是一个很有名、很有资历的前辈而已。

　　“是我啊小何，”崔逸辰的声音还跟他记忆里的一样，粗哑又油腻，“这么快忘了你崔哥啦？”

　　何归“嗯”了声，冷冷地问：“有事？”

　　几年前闹掰了之后，他们私下从不来往，今天却又是短信又是电话的，十分反常。

　　崔逸辰用一副热络过头的语调说：“嘿，你小子，这么久不联络就这个态度啊？”

　　“没事儿我挂了。”何归强压着恶心，努力忍着不骂脏话出来。

　　“哎哎哎，别啊。”崔逸辰连忙拦着，恶心巴拉地笑了两声。

　　何归沉默，脑子里闪过那双跟抹了油似的肥手，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连上头的痦子都记得！

　　猛地一阵反胃，何归捂着嘴干呕一声。

　　崔逸辰压根儿就没在意何归的反应，沉默也好、冷淡也罢，他只顾自己攀扯着：“说起来，崔哥我辛辛苦苦带你入行，怎么也算你半个师……”

　　话没听完，何归直接摁断了电话，手机猛地摔到了另一边车门上，一声闷响。

　　过了很久，司机才怯怯地小声说了句：“你别吐我车上……”

　　崔逸辰似乎是刻意给他缓冲的时间，两分钟以后，掉到座椅缝隙中的手机又响了。

　　司机不断从后视镜里偷摸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跟铃声同样惹他烦躁。

　　何归深呼吸一口，咬着牙把手机捞了出来，屏幕上多了道横贯的裂纹。
　　靠，怎么不裂那老畜生脸上！

　　电话一接通，崔逸辰的语气更飘了：“哟，我还以为我这叛逆的小徒弟把我拉黑了呢！”

　　何归咬紧了后槽牙，打开车窗让冷风扑在脸上。

　　崔逸辰笑了一声，切入正题：“反正你也不签人，帮哥把程知弈搞定，如何？”

　　何归把手机倒扣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纠结盘算着。

　　圈子拢共就这么大，能做到何途这么高商业价值的艺人不算少，可是能跟崔逸辰站在同样地位的经纪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他很清楚自己那点儿分量，能渗透到上层聚会给金字塔尖镶个边儿就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厌恶，但他不能真惹怒了崔逸辰，这人要真想对付谁，业内没人能招架得住。

　　电话那头的人耐心地很，倒酒、碰杯、吞咽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跟这通电话不存在似的。

　　司机一个急刹车，对着前方一团影子骂骂咧咧：“个破电动车，仗着没牌儿乱窜，早晚出他妈事儿！”

　　何归的脑袋在前排椅背上磕了一下，终于回过了神，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
　　他沉声说：“我有个条件。”

　　话音落下，耳边立马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笑了足足一分钟，崔逸辰才不可思议地说：“我好像幻听了，你，跟我，提条件？”
　　接着又是一阵嘲弄地笑声。

　　何归一声不吭，崔逸辰既然联系到他头上，必定之前已经毛遂自荐过了。

　　他猜想，程知弈肯定一丝余地都没给他留，沈聿秋也是。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车子稳稳停在路边，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何归提醒：“帅哥，到地方了。”

　　“谢谢。”何归冲他笑笑。

　　车门被推开的同时，崔逸辰不爽的声音也从听筒传进了何归的耳朵。

　　他骂了句脏话，说：“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兄弟俩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

　　“呵。”何归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

　　急眼了，说明他猜对了。

　　何归拿了根烟叼在嘴上，“啪嗒”一声之后，熟悉的烟草味蔓延在周围，这通电话带来的压抑跟恶心也消失了大半。

　　抽了没两口，听筒里崔逸辰又骂了个脏字儿，咬牙切齿地说：“你说。”

　　“我需要一笔投资。”何归叼着烟，说话还带着点含糊。

　　对方问了金额，何归想了想，按照计划书中的最高预算的两倍报了个数字。

　　崔逸辰听完轻佻地笑了两声，大概把手机拿到了嘴边，说话时的吐气清晰地拍在话筒上，浓重的气音恶心至极，何归都怕有油顺着手机信号漏过来。

　　“凭你们兄弟俩的脸蛋和身段儿，还愁搞不到这点钱？”

　　何归把烟头狠狠往路上一扔，跟踩着崔逸辰那畜生一样，狠狠碾碎。

　　又沉默了许久，对方先举了白旗，冷笑着说：“行啊小何，不愧是我崔逸辰看中的人。”

　　心照不宣，合作达成。

　　何归淡淡地说了句“等我消息”，挂断了电话。

　　烟盒里还剩了唯一一根，何归把它叼在嘴上，然后用力把烟盒揉得很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