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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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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年夏天,热的简直可以被载入史册,以至于不管过去多少年,何琚再次在脑海里捡起回忆碎片的时候,都会觉得心头一热。
太阳太热烈了,他却是比那份热烈还要荡气回肠的存在。
第二次相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之来得很快。
师范学院门口的冷饮店生意格外的好,这天太热了,学生都纷纷来冷饮店避暑。
堂食的位置已经被挤满,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店门外,何琚伸长了脖子数着前面还有几个人,幸好自己来的不算晚,不用在店门外头晒着太阳等。
她头顶上面就是中央空调,冷气一丝一丝的吹下来,衣服上的汗都被吹干了。
店员的手像是流水线的机器一样,迅速地根据单子做着不同的冷饮。何琚无聊地看着店员往冰沙上打上雪顶,后面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在不停地发着牢骚。
何琚拿到自己的那份冰沙时简直要谢天谢地,她找着店里有没有空余的位置,心想如果没有就带回去吃,只希望不要化成一杯冰水就好。
“何琚,这里!”何琚在一片嘈杂里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是季旭。
她双手还捧着堆得高高的冰沙,在人堆里和季旭的目光相撞,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颜。
他还是上次的那身打扮,黑色短袖,黑色运动裤,警官学院标配的训练服。
他对面正好有一个位置,别人刚刚吃完离开,桌子上还有用完的纸巾,他连忙冲何琚招手:“我这里有位置,你坐过来!”
何琚连忙坐过去,站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不用训练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吃冰?”何琚吸了一大口冰沙,觉得天灵盖都被冰沙打了一个激灵。
“刚训练完,难得出来放风。”季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天起码要换两套衣服。”
他们有段日子没有联系过了。
自从那天告别之后,两个人也打过几个电话,时不时也会出来见个面。但有的时候何琚给他发短信,要过很久才会有回复。
季旭电话里头向她抱歉:“我不是在列队,就是在去列队的路上。”
他在电话里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在犯困:“真羡慕你们,没有早八课就可以赖床,我们周一到周五,都是雷打不动的五点半起床集合,列队点名跑步,连周末也要八点集合。”
何琚还没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旭哥,又在和女朋友聊天呢。”
“旭哥有了女朋友之后就是不一样了,下了列队,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啧啧,旭哥,下了列队跑的比兔子还快,重色轻友啊。”
“看来旭哥要是兄弟里面第一个脱单的了。”
“季旭水都顾不上喝,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了,你小子润润嗓子再和人女孩子说话,要不然声音多难听。”
何琚想,幸好当时隔着电话,没有人看见她的脸,红,很红,何琚自己都可以感受的到在发烫。
电话那头里面传来季旭的声音:“你们别胡说八道!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少开玩笑。”
他似乎是急眼了,声音都有点打结,磕磕巴巴的。
电话那头的笑声却好像更大了,衬托的季旭仿佛是被戳穿了心事,正在恼羞成怒。
何琚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季旭的尴尬,舍友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她的脸,随口问了一句。
“何琚,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何琚愣住,很显然,电话那头肯定也听到了。
所以电话那头也在瞬间消音似的没有出声,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说:“季旭,你别红着脸跑啊,兄弟们不和你开玩笑了还不成吗?”
手上的电话一下子成了烫手的山芋,滚烫的温度隔着手心,一层层往心脏递进,像是要燃烧。
才过了几秒,何琚却觉得过了好久,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关头,她可以假装忽视他的脸红,但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脸红。
现在好像也不是容易上火的季节,这拙劣的借口用起来太离谱。
“何琚。”季旭叫了声她的名字,“那个,你,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爱开玩笑,我替他们和你道个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何琚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自从那次电话之后,何琚减少了联系季旭的次数。
可脸红仍带有余温在脸上,她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宛如摇摆不定的心动。
季旭每次训练结束后,顾不上休息和喝水,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
没有她的信息和来电。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觉得她肯定是被上次的话讲的不好意思了。
他想拨通她的号码,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
他的手指几次要点在“拨打”这两个字上,但又收了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直到季旭在警官学院听到有人聊天。
“咱们学校门口的冷饮店怎么又贵又难吃?”
“隔壁师范学院门口的冷饮店倒是好吃,价格还不贵,就是挤满了人,都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咱们上次过去,都没位置了。”
季旭放下了手上的手机,那句“都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打转。
他想的不是要去吃冷饮,而是想着能不能在那家冷饮店碰碰运气遇到她。
他很想她,但他又怕主动联系她,是一种打扰。
没想到老天爷也帮他,他果然在冷饮店里遇到了何琚,店里那么多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对她投来安静的目光,看着她饶有兴趣地看店员做着冰沙,注意力专注的样子就像他第一次遇见她。
她在人群里专注地看着表演,钱包被扒手偷了也不知道。
季旭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突然有点感谢那个小偷,如果不是那个小偷,也许他们就在广场的茫茫人海里擦肩而过,人生不会交汇。
现在他们坐在冷饮店里,两个人咬着吸管,各想各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太阳底下训练的缘故,何琚又觉得他黑了一点。
何琚抬头认真打量了他一下,没看错,确实变黑了。
季旭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道:“最近太阳太毒,天天训练都晒黑了。”
何琚被他看穿,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警察都有读心术吗?”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上次的事。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何琚抬头,发现季旭笑着看着自己,神情坦荡得甚至有点憨。
她也坦然地对视,却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觉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好看。
何琚想,如果他真的有读心术,此刻应该可以听见自己暴跳如雷的心跳声。
季旭低头吃了一口冰沙,装作不经意地说:“最近训练不怎么忙了,我比之前多了空闲时间可以看手机了。”
这是在期待她的来电和短信,也是在变相地说“我想你了。”
何琚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话中话。
她咬着吸管笑了一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巧了,我最近的专业课也挺轻松的,作业还少,空余时间也变多了。”
她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像是一段突然留白的故事,等待着有人接下去续写。
她在等季旭接招,果然,他通红着脸问她:“那我打电话给你,不算打扰吧?”
“不打扰,”何琚摇摇头,不逗他了,“我还害怕我打扰到你呢。”
季旭舒了一口气,好像卸掉了心里的一个大包袱,他在她的目光里无处可逃。
“我一直没有联系你,就是害怕你因为上次他们开玩笑的事情生气。”
何琚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不开窍地道歉:“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何琚被冰沙呛了一口,一时间也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她有时候觉得他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他很笨。
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所以何琚不急,她想慢慢来,木头也不是一天可以长出木耳来的。
何琚手里的冰沙也见了底,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和季旭告别:“我下午还有课呢,我先走了,拜拜,下次见。”
季旭也连忙起身:“何琚,我送你。”
何琚用眼神示意他碗里的冰沙:“可是你的冰沙还没吃完。”
季旭回答得很快:“不吃了,我送你。”
从冷饮店到校门口其实就是过个马路三分钟不到的路程,根本没什么好送的。
可就在这三分钟,过个斑马线的时间里,何琚的嘴角无数次地上扬。
她瞄了一眼旁边一本正经看路的季旭,在校门口无奈地问他:“喂,季旭,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诗经》里的第一篇诗歌讲得是什么?”
季旭没有忘记她的这句话,他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亲自教我的吗?”
何琚有些哑口无言,她看得出来他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连女孩子话里隐晦的意思都没有可以听出来。
她不知道她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她往季旭面前走近了一步,仰头和他对望。
虽然他长得不白,但还是可以勉强看得出来脸红。
她笑了:“季旭,我不教你了,你自学吧,要是还是不懂,再来问我。”
说完,她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欢迎你打电话给我,我可以一对一指导,不过......这位和木头一样不开窍的警察同志,我更愿意你当面约我出来说清楚。”
何琚和他挥挥手:“再见。”
季旭有些云里雾里,但他还是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从师范学院到警官学院的那一段路,他念叨了一路:“《诗经》里的第一篇诗歌是什么?”
晚上的时候,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在聊八卦,于燕一边敷面膜,一边遗憾地说:“要不是咱们下午有课,也去操场凑热闹了,数学专业那儿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表白了,在操场摆满了玫瑰花。”
何琚不怎么参与她们的对话,她翻着专业书,在专注地做着手头的笔记。
有人从上铺探出了头:“那表白成功了没?”
于燕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度:“当然成功了,我待会把别人拍的视频转发到我们宿舍的小群里,场面可壮观了。”
不知道谁幽幽感叹了一句:“不知道咱们宿舍六个人,谁先脱单呢?”
于燕笑了:“不管谁先脱单,姐妹们,一定要让男生先主动。”
之后她们说了些什么,何琚就记不清楚了,她有点看不进去手头的专业书,满脑子想得都是那块木头。
她在想他有没有开窍,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开窍,想他总不能一直不开窍,要让自己先表白吧?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笔记上,写了一会就准备睡觉。
其他姑娘们还在聊天,她们的话题又变成了“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说完自己的标准,于燕又顺口问何琚道:“何琚,你呢,说一说你的标准吧。”
何琚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思考了一会,平静地回答:“我啊,我喜欢善良,有担当,不耍心眼,诚实坦荡的吧。”
这些都太抽象了,像是标准答案一样,于燕不死心地又问:“除了内在品质,那在外形方面有什么标准呢?”
“高高瘦瘦的,但要结实一点的,不要太白的,黑一点也没事。”
话一结束,何琚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谁。
幸好,熄灯了,她们看不见她的脸。
慌张,不知所措,又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欣喜。
那块木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他一笑就对她露出一口白牙,右边的那颗小虎牙还格外醒目。
何琚用手掌贴近自己心脏处的位置,感受着它正在一点一点加速。
她默默许愿:“木头,快点开窍。”
季旭宿舍里的灯还亮着,他们晚上临时集训,一下了列队就累的在宿舍里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宿舍里的其他人有的去洗澡,有的倒水润润喊口号喊哑了的喉咙,只有季旭撑着头傻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今天有心事。
江成用毛巾随手擦了擦着自己潮湿的头发,走到季旭旁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魂都丢了。”
季旭被他这一拍好像有点开窍了,他眯眼看了江成一眼:“老江,你是不是上学那会文科特别好来着。”
“那可不,”江成语气骄傲“我当年还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你哥们我能文能武。”
季旭把自己的椅子朝他那边拉近了一点:“那我问你个问题呗。”
江成冲他一扬下巴:“说,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傻傻问道:“《诗经》的第一篇是什么?又讲的什么东西?”
江成眼中的神色变了变:“怎么了,看来有情况啊。”
季旭捶了他一下:“别和我玩打太极,赶紧告诉我。”
江成揉揉被他锤过的位置,故意慢悠悠地拉长声音:“《诗经》的第一篇啊。”
他刻意顿住,看着季旭抬起的手,装作一副怕了的样子,又赶紧说:“是《关雎》,讲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完,他朝季旭乐呵道:“一看就是哪个有文化的姑娘给你的提示,怎么,人都提点到这份上了,有意思就赶紧去表白,没意思别耽误人家。”
他在椅子底下踢了踢季旭:“激动傻掉了?”
季旭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又关掉:“不行,太晚了今天。”
江成见他着急的样子和见了猴一样,他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切道:“急什么,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明天了,明天说呗。”
爬到上铺之前,江成拍了拍季旭放在桌子上的饭卡:“旭哥,事成之后请我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