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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贼子行径 ...

  •   想必这一场局,是在穆九重将华松斩首时便已然被人筹算着做下了吧。

      如今近三千数穆家军已经归队,顷州司马刘柏也被穆家军擒住,余下的三州十八郡守将们也尽是些未经过战事的,况且左家这些年虽笼络了许多人,却也不知遭了多少人的切齿之恨,三皇子虽已称帝,现如今这局势已不过是强弩之末。

      待鞠如流禀过界河郡前情后,又道:“我等前日以穆家军之名攻入柴郡时,曾在城中遇到一个乞丐,在马下缠了许久,说有要事面见将军您。那乞丐裤子腌臢、声音尖细,有些反常,我已让兵士扣在营帐中,将军可要一见?”

      裤子腌臢、声音尖细这种事,鞠如流既单独说了必是有因由,穆九重便令他去将那乞丐带来。

      不一时那人被带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看着是乞丐,可面皮白净,行止间只消稍稍分辨,便可见出一些痕迹,应是宫廷中出来的小黄门。

      他见到穆九重后,便神情激动起来,继而脚蹬手爬地向穆九重靠近过来,鞠如流欲拦,被穆九重抬手止住了。
      细细打量来,他眉宇间看着不似个呆板的,很有几分机灵。

      那小太监确然很懂分寸,爬至穆九重几步之外便不再靠近,只是伏地痛哭流涕道:“可是让小人寻到穆将军了。”

      穆九重道:“你是何人?”

      太监泣答:“小人是陛下身边掌夜香之事的,名唤德顺,陛下驾崩之前只见得到数人,其中就有小人。”

      这小太监这话中含义颇深,看样子传闻不错,皇帝在驾崩前便已然受困于左家了。
      穆九重又问道:“你寻我所为何事?”

      大热天的,小太监身上的衣衫却是左一层又一层,甚厚重,他颤抖着抬手自怀中摸索了半晌,才摸出了一个黄绸布缝制的小囊袋,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巴掌长短的卷轴,另还有两只形状如虎一分为二的兵符。

      穆九重神色一凛,起身单膝跪下,小太监便强撑着站起身,纵然满身泥污,亦庄而重之地将兵符与卷轴手心向上平举起,勉力压下悲泣,道:“陛下遗诏,非将军之外的人不可开启,小人虽只是个低贱的阉人,但幸不辱命,今日得遇将军。请将军接遗诏、纳兵符!”

      穆九重便将兵符和遗诏俱接入自己手中。

      他打开卷轴,见上面朱笔字迹虚浮,显是于大病弥留之际写出,虽只寥寥数行言语,但却是一个帝王的末路。

      遗诏上书:朕慎微半生,却于终岁失察,误入奸妃佞臣之彀,行昏聩之举,已至前朝君臣离心,再无可信。今上天相惩,不允朕长寿,于将终之际,将余事托付与卿。朕虽有三子,唯第三子深得朕心,然左氏贵妃性骄奢、德昏聩,不堪为后,需杀之,其余左氏党徒亦要诛杀殆尽。朕卧于龙榻便似困于囚室之中,心中恨极,卿既重执双符、受朕命,当平朕之憾,不可违逆。

      左下角处帝王之印天下唯一,做不得半分假。
      还有那墨身错金的双符,合而便可统天下之兵。

      穆九重的那一半兵符,原本是在去岁年底他入京述职、又界河郡穆家军私逃事发后,他下诏狱前被皇帝身前大太监奉皇命收走,如今却与皇帝手中那一块合在一处,再次落在了他手中。

      穆九重神色淡淡的,将双符收于怀中囊袋,随即命鞠如流将那不知历了多少凶险方能活着来到此处的小太监带下去,找处房所沐浴清洗,并好生安置着。
      待屋中并无他人在,他便燃起火折子,一把火将那遗诏烧了个干净。

      眼下谁来做这天下之主,岂是一张遗诏便可以分明的?

      如今刘柏已被擒,他的五百私兵亦被俘入北疆军中,现下虽毁了遗诏,却掌有可统天下之兵的虎符,虎符此际既在穆九重手中合为一对,便是对左氏谋逆的一大佐证。

      北疆王军在柴郡只是稍事停留,便又开拔,以近三千穆家军做先锋,刘柏便就被一路绑缚在前。自柴郡过后的三州十七郡,所路过之城,守城军尽已是慌了手脚,穆九重手上所执虎符不假,守也不是,可如今三皇子已成新帝,不守也不是,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两颗脑袋。
      凡是犹疑之兵,又能撑得住几时?

      左家大势至此已去八成,唯有二成俱压在了那昀京城中、宫门之后。

      北疆王的大军不疾不徐,每过一城却都似带着裹雷电、携万钧的压迫之势。
      终于在离开顷州的第八天,将大军陈于昀京城外。

      昀京城外城城门有四,东华门、北辰门、南丰门、西盈门。

      数月之前,穆九重便是同辛顺自东华门闯出了昀京城,如今又再站在了这里。

      昀京城四座城门皆牢牢闭锁,城楼之上兵士们披甲执锐、严阵以待。

      鞠如流纵马上前,问穆九重:“将军,可要攻城?”

      穆九重道:“不必。”

      鞠如流再问道:“可要令兵士们就地下马休整?”

      穆九重仍旧道:“不必。”

      直到申时三刻,城楼之上终于出现了一人,那人身着绯色官袍,头上官帽亦戴得规整,看年岁约有五十上下,身形清瘦,个头也不高,下巴上一搓山羊胡,整个人看起来颤颤巍巍的。

      穆九重对北疆王道:“此人乃御史中丞许大年。”

      钟离云廊不在皇庭久矣,于朝臣上头并不熟知,便只点点头。

      许大年自城楼望下来,待目光寻到穆九重后,便扯着嗓子大声斥责道:“穆九重你枉食朝廷多年俸禄,如今竟行这般大逆不道之举,若先帝尚在世,你还有和面目见他!你这般贼子行径,就不怕史书留名、遭万世唾骂?”

      大军之前横遭怒骂,穆九重却面不改色,只从怀中囊袋取出一物,置于掌心中,手臂高举着,扬声道:“我穆九重乃是奉遗诏而入昀京,却从不知许中丞口中的逆臣究竟是何许人?”

      许大年站在城楼上,那般高的位置,他得需眯住了眼睛方看得清穆九重掌心之物是什么,待看清后他猝然身形向后趔趄着险要摔倒的样子,那墨身错金的虎形物件,可不就是被先帝收回、待三皇子继位之前听闻寻了好久都不曾寻见的那对儿可统天下之兵的兵符?

      有人在他身后虚扶了一把,令他将将站稳身子,明明看清了,却还仍口中强撑着,问道:“穆九重,你方才所说奉遗诏,当真可笑,先帝驾崩时你已撺掇着北疆王起兵于北疆,何来的遗诏?遗诏又有何言?怕不是做梦做糊涂了。”

      穆九重微一抬手,鞠如流便纵马引着一人自后越众而出,直至穆九重身侧停下。

      穆九重道:“陛下遗诏之言,乃命我等佐北疆王入主皇城,除去左家一派佞党奸妃,还北琰朝廷清明。许中丞既见了兵符,却又问遗诏何来。”

      他侧头向一旁之人瞥去,那德顺小太监听了穆九重方才的话,面上便显出几分愣怔,待此际又对上穆九重扫过来的视线,身形禁不住一晃,但很快却稳住了。他只低头思量了一瞬息工夫,再抬头时向着城楼上的许大年、语气无丝毫迟疑地说道:“小人乃陛下身前伺候的宫人,陛下临崩之际,小人一直侍奉在左右,故而奉了陛下之遗命,身藏陛下所交托的遗诏和兵符,于宫中华英殿偏殿后的角门,藏身于夜香车上,方出得宫来。幸不辱陛下所托,历经百险,终寻到了穆将军,交付了遗诏和兵符。”

      说到此,他话音一顿,抿了抿唇,方继续道:“陛下于华英殿内室书遗诏时甚匆忙,身边已没有旁的宫人伺候,只我一人,陛下便未避我,那遗诏卷轴尚是我亲自所卷。陛下在遗诏中分明写着三殿下不避母族、为虎作伥,无君主之贤,纵借左家党徒之势强立于太子,若登基为帝,则乃天下万民之不幸。”

      那许大年身为御史中丞,行的是监察诸臣德行并弹劾百官之责。
      先帝之死多有传言入耳,他自也是听过些许的,先帝确然死在华英殿内室中,还有左氏纵朝臣逼宫、强立三皇子为太子之事,他亦有所耳闻。

      而且陛下驾崩后,确然趁乱逃了几名侍候宫人,其余的已尽数被处死殉葬了。

      他本不欲蹚这趟浑水,此番亦是被同僚逼迫出面。此时听那德顺小太监说完,再撑不住,几乎是踉跄着于城楼上急急退走。

      穆九重也不急,这时便命兵士们就地下马休整、埋锅造饭。

      邬寨几人有意避开兵士们,也自行下马喝水吃干粮。

      赫连灿那浆糊脑袋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这些奇怪的弯弯绕,只道:“这穆九重怎么还不下令攻城?这般等着要什么时候能入昀京,日日吃这没油水的破干粮,骑马都没劲了。”

      被人几句言语撺掇着,非要跟来的是他,可偏他这一路,不知抱怨了多少回,骑马磨破了腿根要抱怨,夜半睡觉遭了跳蚤咬也要抱怨,明明是一个糙汉子,偏还当自己是个娇气的娘炮。
      邬落棠懒得搭理他,倒是邱致对他道:“急什么,估摸着若快的话,说不得今夜就要入昀京城了。”

      赫连灿想不明白,只当邱致是在诓他罢了。

      这昀京城中好说守军有数万,也有一战之力,照如今这势头,打又不打,战又不战,粘粘歪歪的还埋锅造饭,猴年马月才能进的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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