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灰色曲率

69、残忍的负担

　　新人入职后，第一时间并不能上手工作，陆暄安排她们先去观看S＆L的过往案例。自己先去会议室见了情感作家杜老师。
　　这次见面主要是签合同，陆暄起的作用不大，更多时候是法务在给男经纪做讲解。这期间，杜老师一直含笑望着陆暄。这让陆暄总觉得她有话要说。

　　“杜老师，您自己对我们的方向，有没有自己的期待呢？”

　　杜老师笑了一下，扭头去看了旁边的男经纪一眼，才说：“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些，但是我自己呢，有一个想法。”
　　陆暄打起精神：“您说。”

　　“其实我一直很想打造一个社区对话空间，来缓解一下我们当下存在的不良情绪，”杜老师说，“三年前我在民生路开过一家社区对话空间，但是呢，入不敷出，最终只能关停了。我是希望这次和S＆L的合作，能实现我一直以来搭建社区对话空间的心愿。”
　　这……

　　之前不管是找资料，还是从商务那边获得信息，都没听过这一点。此时不能露怯，陆暄立马微笑着：“您能给我看看资料吗？”

　　“你随时可以去民生路看看，现在它是我的经纪团队办公地。陆女士——”
　　杜老师顿了顿，她望着陆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做社区对话空间也是我当初愿意选择S＆L的一个理由，因为你的履历上，在你彻底转入互联网行业前，你有线下空间的工作经历。”
　　陆暄略微愣怔，又调整好状态：“我会尽力。”

　　杜老师给陆暄出了个难题。在周六用个人时间去拜访杜老师前，她得搞明白一个问题：这位情感作家口中的社区空间是什么？

　　很多学术背景优异的人都存在一个共性：将满大街习以为常的东西进行新颖的描述后推出来。这样的描述在后期营销包装上行之有效，但在初期落地时却困难重重。
　　什么样的空间？对话什么？做这个是出于公益目的还是盈利？反之对陆暄会进行的考核是什么？

　　光是想着都要头大了。可更头痛的事还在后头。

　　食堂里，陆暄挑了个位置坐下。她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和人说话，就坐在窗边阴暗的角落里。
　　一抬头，前一排桌椅上坐的都是刚入职的新同事。陆暄手底下新来的两个女孩儿坐一排，曹颖新带的应届生坐她俩对面。
　　继续坐这儿？还是换个位置？
　　要是继续坐这儿，是打招呼，还是装没看见？

　　应届生的声音清晰地钻进陆暄的耳朵。
　　“为什么曹老师不给我介绍别人啊。为什么啊？是不是进了不同的组会区别待遇啊？我本来就觉得有点难受，你们一说，我就更难受了。”
　　虽然食堂里的人不少，但鲜少有应届生这样大声嚷嚷的。陆暄听得头皮发麻。两个新人情商还算在线，用曹颖可能太忙忘掉了安慰应届生。
　　“可是她为什么和我，还有另一个人谈完话后，让我一个人先出去啊？”
　　应届生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附近的人都没什么表情。S＆L校招生数量少，应届生的行为是难得一见，但其他人大多也知道不必对此事表现出太大的好奇。
　　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够了。
　　“她把我们叫去小办公室里单独谈话，问我之后的计划。我说我还没想好，因为我本来就打算一年后跳槽嘛。她就让我先出来了。”

　　陆暄皱起眉头，这应届生听起来是真没什么心思，说着说着就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但以陆暄对曹颖的了解，曹颖也没到会根据一句话鉴别同类的程度。
　　让她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陆暄赶紧掏出手机，她想给两个新人发消息，借这俩人的嘴让应届生消停一些。可是，她还没把消息发出去，曹颖就端着一盘沙拉坐过来。
　　显然，应届生的话，她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曹颖坐下，像是不知道身后的人正在议论她。

　　“吃饭别玩手机。”

　　陆暄反驳：“我不是在玩手机。”
　　现在S＆L正处多事之秋，应届生这番话要是被添油加醋报上去，一旦发酵很容易给曹颖扣上职场霸凌的名头。
　　“我叫你别管，”曹颖说，“人各有命。”
　　她面色如常，这表情最可怕。

　　虽然这种小道消息在公司里总是很快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但是只要没被当事人抓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暄想，可以节哀了。

　　“吃饭吃饭，你今天吃什么？”
　　曹颖说着，筷子就要往陆暄的盘里夹。

　　“别。”
　　陆暄扯住曹颖的手。
　　“你吃素的，到我这儿来捞油水？”
　　“哎呀，这不是……”曹颖眼珠子一转，“小气鬼！”
　　一顶大帽扣在了陆暄头顶上。陆暄想，曹颖倒是心情好，要是她心情好是因为她不打算和应届生一般见识就还好。
　　反之，那个应届生就要担心自己的试用期评分了。

　　曹颖往嘴里塞了一口生菜叶子：
　　“咱们部门，下个月要和其他协同部门一起团建。朱珠刚才也和我说了，她希望在这之前，我和你能单独带着新人出去玩一次。”

　　“她怎么不和我说？”陆暄问。
　　这种事本来就要同时通知到她和曹颖才比较好吧。

　　曹颖猛地一敲陆暄的盘子：“我说和朱珠说有什么区别吗？挑三拣四的，搞得好像你很嫌弃我一样……”
　　陆暄无奈，她本来就不是擅长斗嘴的人，这时候只有默默低头，啃自己盘子里的冬瓜丸子。
　　看来要为公事牺牲掉两个周末。

　　要知道，过去陆暄也是打死不会为工作占用半点私人时间的反内卷人士，可好像随着职级的升高，越来越多的事不再由她所想那样轻松。
　　而且，告诉新人有一个周末要跟她出去玩，这俩人背地里说不定能骂死她。

　　陆暄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社交对她来说，是残忍的负担。

　　下午晚些时候，朱珠告诉陆暄，茶水间见。陆暄收到这消息后抬起眼，正看到朱珠起身，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随后朱珠朝茶水间的反方向走过去。不过陆暄知道，在那个和茶水间完全相反的方向，还有一条走廊，可以绕过大多数人的视线转回茶水间。

　　于是陆暄心领神会，她刻意等了五分钟，才拿起水杯，伸伸懒腰，预备和朱珠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