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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灾星嫁到 ...

  •   晚春的傍晚,天际边似锦彤霞慢慢淡去,几颗星斗孤零地挂在蓝紫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春花芳菲荼蘼的气息。

      一顶八人抬红色檀木花轿安静地进入了襄王府的正门,三层红色绸缎轿帷上绣有丹凤朝阳,牡丹富贵,百子嬉戏的复杂花样,绣工细腻栩栩如生,花轿顶端和四周缀着硕大的绫罗红绣球,轿身挂满了精美的金银丝缠枝花刺绣红锦,随着花轿的轻颤闪闪发亮,檀木轿架上金箔贴花,繁复的金龙彩凤、麒麟送子的透雕花纹上涂了云母粉,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华贵的花轿昭显着轿中人的富贵,分明是办喜事的花轿,却无锣鼓震天唢呐裂石的喜乐,诡异莫名。

      喜轿抬至王府前院,轿夫等人退下。红色双喜轿帘被撩开,舒湘扶住了随她入府的贴身女婢徐玉珠的手,迈出了轿门。

      春夜柔风迎面拂来,红盖头被微微吹起,舒湘看到脚下一地粉色桃花,间或几片花瓣还在脚边轻轻挣扎,不肯沾染尘埃。她轻挪了挪脚,红色喜服的裙摆粘上了飞舞的桃花花瓣,它们终究是落了地。

      徐玉珠的手颤个不停,舒湘懂她,轻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慰。

      她入襄王府,嫁给襄王嫡子李焱冲喜,玉珠姐姐在长宁侯府时涕泪交加,绝食苦劝她回绝这门自跳火坑的婚事,可她不听。

      因为玉珠姐姐不知,前世她就是听了劝,严词拒绝冲喜,现在这时她俩已在黄泉路上排队等投胎了。她俩回了庵堂,遇到走水,淹没于火焰中,她甚至还记得在窗口窥视的那张脸。

      重生回到在长宁侯府办及笄礼时,她了然前世的死和侯府脱不了干系,没法千日防贼,只能先离了侯府这个狼窝。贼人再有胆量,暂时手还够不到王府里。

      二人跟着嬷嬷进入一间厢房。一进门,徐玉珠的眼眶红了个透。红漆榉木八仙桌上一对燃着的龙凤烛,同样材质的六柱式描金架子床上几床鸳鸯红锦被,除此以外房间内再无甚与喜事有关之物,家具寥寥,无甚装饰,房间空旷冷清。

      嬷嬷将舒湘引到床边坐下,交代道:“以后舒小姐就住这儿。奴婢去请郡主来揭盖头”。

      门吱呀一声阖上,舒湘应声一把扯下红盖头,随手扔在床上。徐玉珠吃了一惊,赶忙拾起红盖头欲重新盖上,口中嚅嚅:“青青,不吉利啊”。她虽万般不赞同这桩婚事,但眼下已然进门,万事还是祈求祥瑞。

      扫了一眼空旷房间,舒湘不以为意:“我本就不祥之人,王府不愿声张不办仪式,这又有甚打紧”。

      红肿的双眼瞬间溢出了眼泪,徐玉珠攥着红盖头呆呆看着舒湘,仿佛她已是个人人可欺的可怜寡妇,她暗哑着嗓子轻轻劝道:“青青,别这样说”。

      伸手握住徐玉珠冰凉的手,舒湘安慰道:“玉珠姐姐,我等会戴,我们说会话”。

      人人道她灾星转世,中元鬼节子时出生,是时血月当空,彗星飞掠,侯府走水,母亲血崩而亡。遇此异象,父亲长宁侯连夜请高人指点,舒湘须远离侯府方可各自平安,因此她虽嫡女却襁褓中就被送至边城庵堂。待及笄年纪,她总共回府两次,这第二次为她办了及笄礼后将她匆匆嫁出。

      她灾厄之名京都豪门贵胄无人不知,幸而她自小远离京都,边城山中庵堂长大,儿时并无这样的意识,这些言论伤不了她,但她不愿玉珠姐姐伤心。玉珠姐姐是亡母的婢女,从小带她,虽称其姐姐,感情上更胜母亲。

      瞅着徐玉珠的双眼肿似红桃,眼泪顺着面额不断滑落,舒湘心疼不已,诚心安抚:“玉珠姐姐,你莫哭,世子他还没死。我不是来冲喜么,或许他就好了,或许”,她顿了顿,似乎颇有信心:“我可以治好他”。

      治愈她的夫君,换取和离书,获得自由,和玉珠姐姐一起去遨游天地,这是她本来的计划。她的灾厄之名,但凡知晓的唯恐避之不及,襄王府若不是迫不得已,断不会看她一眼,若世子康复,想来对她必弃如敝履。

      “玉珠姐姐,以前你一直夸赞我的医术,难道是假?等我治愈了他,我们就离开这里。你别伤心了”,舒湘拿起手帕,轻轻拭去徐玉珠的眼泪。

      徐玉珠闭着眼睛,强忍眼泪点点头,她何尝不希望如此。可都说世子命在旦夕,京城别说贵女,普通官宦出身的姑娘都不愿入襄王府,那病入膏肓必不是空穴来风,不然襄王府权势滔天,岂愿娶舒湘呢。世子的病就是扁鹊在世恐也难有转机。

      她心疼青青命苦,出生背负灾星之名,父亲避之不及,亡母商女无权无势,便有通天财富都被侯爷把持,青青嫡女比丫鬟不如,如今入王府今后命运更是伤心惨目,徐玉珠只要一想就悲从中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玉珠拭去眼泪慌忙给舒湘覆上红盖头。推门而入的李瑜窈全看在了眼里,心下登时不快,直接发作:“都说舒小姐长于边城,不懂规矩,这刚刚入王府我就长见识。红盖头的规矩没人教过吗?你是来冲喜还是咒我哥?”

      来人艳如玫瑰,锦衣华服贵气无比,徐玉珠猜想是郡主殿下,连忙解释道:“郡主殿下恕罪,不是故意的—”

      话未说完,李瑜窈更是怒气冲冲,睥睨一眼徐玉珠:“说没规矩真的没,从主子到奴婢,你是谁,有你说话的份!”

      手中玉如意一把撩开舒湘的红盖头,斥道:“还不快教训你的好奴婢,以后好好学规矩!”

      红盖头揭开,舒湘低眉顺眼地端坐床前,不敢抬头看向李瑜窈,口中连声称是,又转头斥徐玉珠:“莫在郡主前碍眼,站一边去,罚你今晚一晚不睡好好思过!”徐玉珠一声不吭退立一边。

      这女子还算会察言观色,李瑜窈打量了舒湘两眼,肤如凝脂,面若海棠,眼有秋水,唇似樱桃,不笑自有娇弱之态,看着倒是让人舒心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不由减了几分,声量小了些:“和我去拜见王爷王妃”。

      舒湘起身跟随,一边的徐玉珠正待陪伺,舒湘冷声道:“跪床边去,若偷懒,回来严惩不贷!” 李瑜窈闻声,斜睨了她俩一眼,傲睨不屑出了门。

      长长回廊曲折蜿蜒,经过假山水榭,月洞门穿了好几重,气派又幽静的建筑现于绿竹环绕中。舒湘跟着李瑜窈进入正间,视野里遍是红木家具,雕漆掐丝珐琅云龙屏风隔挡着内间,书几上摆放着碧玉雕山水圆插屏,边墙上悬挂着巨幅水墨山水画,一旁高至房顶的木雕梅兰竹菊花纹书柜满满当当。满头花钿步摇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坐在镶大理石珐琅云母罗汉床上,正闲适地品茶,玉镂雕菊纹花熏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李瑜窈甜甜叫了声母亲,坐在了罗汉床的一边。舒湘赶忙低头福身行礼:“舒湘给襄王妃请安”。

      贵气逼人的襄王妃放下茶盏,满脸和蔼,语速缓慢:“长得倒是不错。多少人企盼做世子妃而不能,你能入襄王府是难得的福分。你应知你能入府的原因,世子若能好转,自有你的荣华富贵,世子若是—”

      内间突然传来杂乱的人声,襄王妃脸色突变,倏地起身和李瑜窈一起快步走进屏风后。须臾,传来了襄王妃的啜泣声:“我的儿啊,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的声音:“陈太医,王太医,赶紧想办法!”

      几个男人杂乱的声音:“快!快!快!”“按住这里!”“塞进去!”

      襄王妃低声啜泣突然变成哭天抢地:“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呆立外间进退不是的舒湘心里一惊,世子死了?她对灾星名声不甚在意,可也不想进门守寡再添厄运口舌,心跳得飞快,却又闷得厉害,似沉重的石头压得心脏快变了形,下一刻就会挤压出血来。

      莫名紧张又担忧,舒湘不由得往红木屏风靠近了二步,隔着屏风间的间隙,内间的情形一目了然。红木嵌黄杨象骨琉璃画架子床上一着白色中衣青年抽搐不已,两位男子一位按住他的胳膊,一位扶住他的头,床边围着襄王爷王妃郡主丫鬟一堆人。

      没死!舒湘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走近一些看得更清楚,就听见王妃叫了一声:“怎会这样!”没了声音,再一看,襄王爷搂着王妃慌张地按着她的人中。

      扶住世子头部的男子紧张道:“王爷赶紧扶王妃出去透透气”。

      舒湘赶紧后退了几步,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襄王爷、李瑜窈扶住王妃,后面跟着丫鬟,一起走出了内间。

      舒湘低头向襄王爷福身行礼:“舒湘给襄王爷请安”。

      正间里舒湘孤零零一人站立其中,新娘的喜服打扮与房间装饰格格不入,似一头怪兽跑进不属于它的地盘,被侵入的只觉冒犯,只想把这个异物驱走。襄王爷只道舒湘金光闪闪的头饰晃得人心烦意乱,满身的金丝银线喜服更是刺目扎眼,想到她灾星的名声,日后她长驻王府,内间突然抽搐的儿子,满腔怒气喷出胸膛,声音中的火气似乎下一刻就能烧掉这间屋子:“滚出去!”

      骇人吼声惊得舒湘的脸猛地抽搐了一瞬,她痴傻般呆住。饶是她未有在意过厄名,如此被人满脸厌恶、大声叱骂还是头一遭。说不出是心痛、胸闷抑或是酸涩,她手脚冰冷,呼吸都费劲了力气。

      刚刚晕阙的襄王妃睁开了眼,怒目圆睁瞪着舒湘,眼中愤恨如刀似剑,仿佛舒湘才是伤害世子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虚弱得必须依靠他人的搀扶,舒湘猜想,她一定会上前把自己撕成碎片。

      襄王妃悔恨交加,当初她不顾王爷反对,主张娶舒湘冲喜,有以毒攻毒的期待,没想到,这灾星所向披靡,刚刚进府,就让一直昏睡的儿子抽搐不已,哪里是冲喜,分明是催命。襄王妃想到此,目眦欲裂:“你个扫把星!聋了吗?还不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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