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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那日徐彻在元成帝的书房待了很久,平日宁静的书房里不时传来元成帝暴怒的声音,偶尔还有物品被挥洒落地的声音,哗哗的巨响吓得门外值守小内监一颤一颤的。

      傍晚时分,夜幕悄然降临。徐彻终于从元成帝的书房内走了出来,虽然额角还残存着刚刚被皇上用砚台砸过后的血迹,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的。

      ……

      江仲达终究没有等到他期待已久的审案流程,皇上有旨,贬浔阳王为庶人,抄没浔阳王府全部家产,徙西陲渭州,抄没孟嘉禾全部家产,徙西陲渭州。即刻执行。

      孟嘉禾走出客栈,小蛮和吴伯掺着孟生生在门口等她。才几日不见,孟生生像是老了许多的样子,往日如青松般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

      转眼间偌大的孟府只剩下眼前这三人了。

      “爷爷,对不起。”

      “受苦了。”

      祖孙二人同时道,两人说完又都沉默了。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旁边候着押送他们的小吏,时间很紧,祖孙二人只能长话短说。

      孟嘉禾憋住眼泪,紧紧握着孟生生的手,“爷爷,请务必保重。要么我回来找您,要么我接您团聚!”

      孟生生的眼里也噙着泪花,“好,爷爷就在这里等你,路途遥远千万保重!答应爷爷,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与孟生生道完别,孟嘉禾借着拥抱小蛮的时机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在和盛钱庄以你的名义存了些急用钱,取钱的密令是和气生财。过几天待风声小些后,你去将钱取出来过生活。吴伯年纪大了,你多担待些,照顾好老爷子和自己。”

      小蛮哭着点头,“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爷子的,你也千万千万要保重。”

      放开小蛮,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孟嘉禾安慰道:“傻丫头不哭啊,这个结果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相信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蛮流着眼泪拼命点头。

      一旁的贺之询已经和亲随交代完毕,负责押送的小吏也站在一边等候。孟嘉禾再次和孟生生道了别,“爷爷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嘉禾啊,孟家的嘉禾啊!”

      ……

      很快,贺之询、孟嘉禾被戴上镣铐,和负责押送的小吏一起开始了西行之路。

      手上沉沉的镣铐每走一步都在哗啦作响,像是时刻在提醒着她的境况。孟嘉禾在近在咫尺的声音中终于清晰地意识到,没了,孟家这三代人的基业就这样没了。她最新投资的戏院,她正在筹划的钱庄,还有她的四艘即将到港的海船……什么都没了。

      孟嘉禾突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她是十五岁时接手孟家的生意,今年二十五,整整十年的时间里她全部的心血都花在了这上面,但是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没了。思及此,孟嘉禾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个洞,空得厉害,又像是被人塞了一肚子令人窒息的水,这水不断膨胀不断外扩,一直扩散到了眼睛。

      并排走着的贺之询自然看到了孟嘉禾的眼泪,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腰缠万贯的孟家掌门人一朝沦为阶下囚,他理解她的不甘和委屈,他也知道什么言语都无法安慰。

      一路寂静,只有咣当作响的镣铐声。

      出了两道城门,他们走到了城郊一片无人的田地。一路沉默的押送小吏突然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了几番,然后从袖管里掏出钥匙,开始给孟嘉禾解镣铐,解完孟嘉禾的又开始解贺之询的。

      一言不发解完镣铐的小吏突然换了个面孔,原先麻木严肃的表情变成了雀跃和激动。

      “好了,现在没人了,孟东家、王爷你们受苦了。”

      “这是?”孟嘉禾看着陡然松快起来的手腕有点懵。

      李小富咧着嘴笑,“若孟东家戴着这镣铐从江州走到渭州,您的手非得废了不可。”

      孟嘉禾揉着已经红肿的手腕,“可是你……可是若被官府知道你私自给我们解下刑具的话会被问罪的。”

      “问罪就问罪,大不了不干了。” 李小富满脸不在意的表情。

      贺之询活动着手腕道:“给朝廷钦犯解开镣铐可不是一句不干就能解决的事情。”

      李小富木着脸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都给你松绑了,废话还这么多,爱松不松。

      贺之询摸摸鼻子,自觉多言,不再说话。

      李小富转向孟嘉禾,又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孟东家,我叫李小富,木子李,大小的小,富贵的富,您叫我小富就行。我是江州府大方镇杏花村人,三年前杏花村发生泥石流,您组织了孟家的家丁去救灾,那时我老娘就被困在屋子里,埋得深的嘞,当时县里的官兵都说没救了不救了,我怎么求都没用。最后是您坚持让孟家的人把我老娘挖出来了。说来,我老娘也命不该绝,碰到了您这么个大善人。孟东家,我知道您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不能忘本,我李小富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今天我要报恩!”

      说着,李小富羞赧地挠挠头,“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放了您,但是这个——”他摇摇手里的镣铐,“还是可以的。”

      经他一说,孟嘉禾想起了这件事,她看着面前这张透着兴奋和感激神色的脸,慢慢将它与记忆中那个跪在地上满脸涕泪的少年重叠起来,心下突然感慨万千,“我记得的,你的娘亲很幸运,躲避的场所正好有个破损的窟窿与外界相通。”

      听此,李小富更加激动了,眼眶里似乎还有了闪烁的泪花,“东家!您竟然还记得!我李小富今天就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一定会好好把您送到渭州!”

      “……”画风转变得太突然,孟嘉禾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你的娘亲现在还好么?”

      “托您的福,好着呢,我应选上了衙役之后就把她接到江州城里来了。”

      “呃,那就好。”平日里八面玲珑的孟嘉禾碰到这么真诚的善意竟然再一次词穷了。

      “不过孟东家,我不想当衙役,我想和您一样做买卖,做很厉害的有钱人。”

      一句话让孟嘉禾回到现实,她想自嘲两句又觉得不妥,问道,“是因为月钱太低了才不想干衙役么?”

      “不是的!是因为厉害的有钱人可以帮助很多人,就像您当年帮我救我娘一样,能救人命。但是衙役却要做很多不对的事情,比如没收摊贩的货物,还比如我现在做的事。”李小富又抖了抖手里的镣铐。

      一幕弃政为商的戏码就在身边展开。贺之询自觉插不上话,边走边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

      巫蛊木偶不是他做的,就像孟嘉禾说的即使他要做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而既然有人为他量身定做了这个局,想必里里外外都布置妥当了。谋害太子动摇国之根基肯定是死罪,如今只是贬为庶人流徙渭州着实是开了天大的圣恩了。

      他清楚父皇的为人,也自认为父皇不会对他有恻隐之心,至少在他心中,他永远也不会有太子那么重要,那么只能是景明了。不知道景明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还有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一计不成,不知后续还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他预感,这一路应该不会太平。

      临近中午,他们一行在郊外的一个茶棚休息。这间开在郊外的茶棚不仅为过往的旅客提供茶水还兼顾了饭堂的营生。

      点了些吃食后,李小富殷勤地帮孟嘉禾擦着桌子和凳子,又细心地帮她用滚茶烫好碗筷,“孟东家,您吃您吃。”轮到他自己就没那么讲究了,桌椅懒得擦碗筷也懒得烫,盛上饭就开吃了。

      “啊!王爷,您也吃!您也吃”李小富突然想到他还忘了一个人,赶紧放下碗给贺之询盛饭。

      此时此刻没有讲究的余地,贺之询端起了未被冲洗的碗筷,“李小爷不必客气,我现在是戴罪之人,已经不是王爷了,不必如此称呼了。”

      李小富想想好像确实不该再称呼“王爷”了,但还是恭敬道:“那我唤您为公子吧。”虽说浔阳王现在失势,但是朝廷的事皇家的事儿谁说得准,万一哪天皇帝老儿一高兴收回成命浔阳王起复,按照他们那些贵人的脾性那还不得秋后算账……他还是供着的好。

      李小富在衙门里没人也懒得贿赂经营,很少有美差落他头上。这个差事就是大家都不想来才安排的他,虽说饷银不低,但路途遥远旅途艰辛不说,一路上还充满了各种不可预测的危险,比如山贼啊强盗啊之类,那些钱只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最关键的是,这次押送的可不是一般人,是皇帝的亲儿子,万一这位爷在路上出点什么事,皇帝要追究,那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人物居然只派他李小富一个人来押送。而他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完全是因为有孟嘉禾孟东家也在这流徙的队伍里。

      上辈子的孟嘉禾生于小康之家,这辈子一出生过的更是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她拥有记忆的两辈子里都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平日生活里的衣食住行,她甚至都不用讲究,因为送到她面前的每样东西都是最好的。而现在——她挑出地瓜饭里面的稻草,继续往嘴里送饭。人是铁饭是钢,要打铁必有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吃着饭的孟嘉禾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息。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贺之询,他显然也感觉了,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小幅度地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见他们周围满满的坐了三桌人,但是这些坐在同桌的人却并不交谈,偶有交流也是压低了声音,还时不时瞟向他们这里。三张桌子上皆只有茶水,午饭时间竟没有一张桌上有饭菜,而且周边也没有任何箱笼,可见并不是路过的行商。虽然这地儿离江州不远,但毕竟是个郊区,一时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再看这茶棚的掌柜,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身为有三年资历的衙役,李小富自然也感觉到了异样,他警惕地看向四周,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没看到官差办事啊?”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折子点燃了这些守株待兔之人。一个头戴着红巾的汉子,“唰”地从桌下抽出一把大刀,大喊着,“就是他们!杀!!!”

      一时间三桌齐动,原先围坐的众人纷纷从桌下抽出长刀,冲着孟嘉禾她们砍 杀而来。

      李小富立刻作出应对,也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刀,同时还不忘迅速将孟嘉禾拉到自己身后。他当年是靠比武应征上的衙役,身手很是可以,但因为对方人多还要护着身后的孟嘉禾,渐渐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另一边,贺之询顺手捞起桌上的一只碗,用力一踢桌子,飞出去的木桌撞翻了冲他而来两人,又一碗砸向斜刺而来的人,碗正中其眉心,趁着杀 手捂额之际,贺之询迅速夺过杀 手的兵器,得手后反手一刀解决掉一人。

      贺之询自幼习武,又在军营历练过,对付一般的宵小不在话下,但是这些人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 手,招招都是杀 招。加之杀 手的主要目标就是他,大部分人都冲着他而来,他本就自顾不暇更别谈去支援李小富了。此刻唯一庆幸的是李小富将他们的镣铐解开了。孟嘉禾还真是他的贵人。

      孟嘉禾也不是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趁乱捡了一把刀握在手上,时不时也捅出几刀。渐渐地,孟嘉禾和李小富被杀手冲开。有一人见她落单,直直地冲她而来,孟嘉禾毫无应对技巧,在这样的实力对比之下,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贺之询和李小富那边对她也是鞭长莫及,唯一的生路就是逃跑。

      孟嘉禾当即转身就跑,求生的本能使得她的速度很快,耳边传来的是猎猎的风声还有杀 手即随其后的脚步声。突然,她听到李小富一声高喊,“孟东家小心!”

      接着,她听到了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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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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