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饰太平》今朝沐雨生

30、番外 旧事（二）

　　皇兄亲启
　　兄长最近还好吗？从帝都听到了些不好的传闻，你和二哥是和好了吗？
　　北境战事告停，最近在忙剿匪。提笔就写了这些事情，是因为这些才被怀疑吗？
　　前两天还收到了曦月的信，她送了很多女孩家喜欢的物件过来，摆出来确实看上去很好，但我这王府实在是不合适，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威北侯府最近好忙啊，师父和师母在忙着和知珩说亲，好不热闹。

　　浩成亲启
　　我还好，反正也不会更差了。至于和老二的关系，也是一样，不会更差了。
　　只要活着就永远没办法消除怀疑，而我不愿意死。
　　你在北境这么多年，陈家对你不错，有信任，也有忠心。这样的关系很好，你不需要和北境的世家结亲，也能在北境有着稳定的影响力。
　　我找了人做了专门的渠道，之后不会再有人截取你我的信件了，接下来，我要说很重要的事情。
　　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无论是什么答案，我还是希望你在婚事上考虑帝都的世家，你是皇子，又有军队，父皇不会给你太好的选择，你要为你自己打算。无论是亲王还是帝王，你都需要在帝都留下你自己的余地。

　　皇兄亲启
　　我不知道，容我想想。

　　皇兄亲启
　　我在剿匪，拿到了一样东西，是前朝旧物，我还遇到了一个人，很奇妙的感觉，说不清楚。

　　浩成亲启
　　前朝旧物，乱世佳人？
　　这故事我听过，父皇宫里就有过乱世美人，不过父皇这人不太行，所以美人命薄。
　　我想支持你，所以我现在应该告诉你，你该选一个大的世家，大到可以影响到父皇的决定。或者蛰伏，不要发生任何影响父皇选择的事情。
　　可我这一生，并不沉迷于权力。
　　相处看看吧，如果很好，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皇兄亲启
　　知珩和邵青都在劝我，可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她在一起，我很高兴。
　　我不知道她与前朝旧物有什么瓜葛，她没有伤害过我，我想相信她。

　　皇兄亲启
　　师母误会了，都开始筹备亲事了，老实说，我真的很高兴。她也是没有不高兴的。
　　她来投奔族亲，存在很多未知性，权力还是需要适当有些的，如果族亲害怕祸事牵连驱逐她的话，我一定会娶她的。
　　如果一切顺利，陈侯会替我提亲的，到时候帝都还得麻烦皇兄多周旋了。
　　我可能没有那么适合帝都的生活，兄长得空的话给我送些银丝碳吧，我知道三哥从来也不缺这些。

　　皇兄亲启
　　在书房待的时间比其他地方多太多了，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但也没怎么见过。反正也要写很多公文，就多写了些信，皇兄得空一起回就行。
　　兄长以前和闻溪嫂嫂也是这样吗？总听夫子说你年纪轻轻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半点没有皇子使命感。现在轮到我了，没办法抛掉很多情绪。
　　北境的花灯节要到了，我应该要说些什么了。

　　浩成亲启
　　从前确实沉溺于情爱，那个时候有人承担王朝的责任，轮不到我的。银丝碳之后会单独送过去的，是受伤了吗？我记得你是不怕冷的。
　　我与她是在桃花节想知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
　　做太子妃未必不好，如今也不至于如此。
　　算了，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你不是很擅长画人吗，画来看看吧，如果求亲因为外界因素不顺利，我可以给她安排顾家女的身份出嫁。
　　孩子是宇文氏和顾氏的血脉，说不定你也能像老二长居帝都了。
　　不过先回答另一个问题吧，哪个夫子说我的闲话？

　　皇兄亲启
　　她答应了，画就不用我画了。
　　我要娶她做王妃，威北侯保媒，御礼司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皇兄就找到了。
　　夫子嘛，那么多夫子谁还记得啊。
　　谢谢兄长的银丝碳，虽然我还没收到。

　　这封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信件了，宇文瑜阳也不着急，皇子娶妻，自然要有文书送到帝都来的，御礼司筹备婚事有自己的规章制度。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没有信件，也没有消息。
　　晋王重伤的消息在某一天快马加鞭传来的帝都，北境来的人说的话含糊不清，只说北境动乱，他遭遇刺杀，又中毒，一天至少有十个时辰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醒来只是吐血。
　　无论多么年轻，还是多么好的底子，这都是危及生命的事故。
　　而宇文信，作为父皇，他的第一反应是，宇文浩成要闭府谋反。
　　他总是害怕，也总是担忧，王朝有这样的皇帝，才最是可笑。
　　没几日，北境送来了一个锦绣锦囊的物件，只有陛下才能打开，宇文信打开之后立刻派了四名御医前往北境晋王府。
　　宇文瑜阳没有上朝，但也能猜到是什么。那个侥幸得到的前朝旧物。
　　宇文浩成天生的政治敏锐似乎终于战胜了那些情绪，他用一个物件换到了信任，御医们送回来的消息委婉，总的来说，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宇文曦月来找过他好几次。
　　他派人去到陈府，陈府诸事繁多，晋王府始终大门紧闭，人人守口如瓶，他也没有收到任何特别的消息。
　　就这样缓慢地等待。
　　不知道过了几个月。

　　皇兄亲启
　　还活着。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每日里浑浑噩噩，居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嘴里都是血腥味，一个人居然能吐出那么多血。太医说，我的意志力很坚定，身体底子好，不至于造成什么完全不可逆转的损伤。
　　大概是情绪激动诱发了毒药的药效，差点死了。
　　她消失了，很神奇吧，整个北境都找不到她，就好像是我自己臆想的一场幻境。
　　知珩和邵青两个人的态度突然都发生了变化，知珩突然宽容了很多，邵青则说些苛刻的话，都想让我走出来。
　　我大概是疯了，来杀我的人我都觉得很像她，可我又偏执地觉得这些事情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一个人真的能演出了爱另一个人吗？
　　她的出现是为了骗我的感情，还是想要我的命？
　　银丝碳还没用过，就已经用不上了。
　　浑浑噩噩里也梦到了她，她不肯解释，也不肯说话，我离她很近又很远。我越靠近她，她离开我就越快，可我还是想问问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名字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感情是不是真的，当所有人都不提起她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
　　我好像恍惚了，不到二十岁，我就疯了吗？
　　兄长，我说不清楚，就到此为止吧。

　　信很长，很乱。
　　宇文瑜阳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信里的情绪总是低落的，时间也过去很久了，甚至他最大的情绪起伏时期都过去了，那些不愿意重复讲诉和剖开的东西，也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
　　总之，不了了之了。
　　北境属于国界，从来不缺乏战争，宇文浩成要死了，来犯的手段就更多了。
　　他养伤，主持战争，剿匪，配合许轻舟管理民务。
　　他突然很忙，忙的没时间写信，只寄些东西过来。
　　他是活泼的，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掩盖不了少年本性。

　　浩成亲启
　　帝都有喜事，你要上表祝贺。新皇后马上要册立了，许家女，年十八。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许家也是病急乱投医。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坐那个位置吗？

　　回信不算快。

　　皇兄亲启
　　国公女，是配得上皇后位置的，没有子嗣，新帝是可以送她出宫的。如果不想嫁女儿，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
　　四海庆贺的好事，作为臣子，我自然会庆贺的。

　　信有好几张纸，第二张纸是空白的。
　　他抽出来，放在烛火上增加热气，一行字显现出来——
　　如果我能，我不会推辞。
　　这算是很明确的答复了，宇文瑜阳作为中宫所出嫡子，全程参与了新皇后的册立大典。
　　这是不同于以往的册封，皇后的凤撵停在了东宫门口半个时辰，这是父亲在替儿子娶妻，这个皇后，年轻，没有高于皇帝的妻妾，却始终高于皇子们的妻子。
　　这是折中的选择，许家只是在等这新帝登基之后，许文鸢才会有新的人生。
　　他看着年轻的女孩带着纷繁沉重的头冠，一步一步地走进囚笼一般的后宫，嫁给这个世界上最差最差的丈夫。
　　许青玄和许中源都在臣子的行列，沉重而又期待。
　　宇文隽隆的秘密似乎藏不住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圆滑，和每个人都保持着从一而终的关系。
　　而他终究走上了从前兄长的路，仗着自己的家世和手段，要左右整个王朝了。
　　再次见到宇文浩成，他确实沉稳了很多，面上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
　　他们是私下见面的，要在进宫之前，在路上拦住他，给他讲如今的后宫局势，让他对“小”皇后保存敬畏和礼貌，这是父皇测试皇子服从性的手段罢了。
　　宇文浩成就是在这样的准备下走进了皇宫，以一种极为压抑的克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进入了大周真正的政治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