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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 旧事(一) ...

  •   归元十二年六月二十三日,静嫔娘娘诞育皇七子宇文浩成有功,封为静妃,准允留皇子在身边。
      归元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静妃娘娘殁,太子进言,皇七子开始由皇后抚养。
      宇文浩成住进了长春宫的偏殿,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唯一一个陪在皇后身边的皇子,自三岁开蒙,起居在长春宫由顾皇后照顾,学业由太子关切。
      顾皇后是宽厚的人,浩成在皇宫里的时候一直与嫡子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是小孩而已。怀瑾是喜欢小孩的,宇文浩成偶尔也在东宫居住。
      宇文瑜阳自己的学业也很重,王朝不会因为确立了太子就忽略对其他皇子的教养,这一点,这是宇文怀瑾的要求。
      皇子分三个年龄段,宇文怀瑾自然不必说、宇文隽隆和宇文瑜阳是太子以外最年长的两位皇子,最先参政,是皇子里比较核心的几个。
      宇文翰拙、宇文临泽和宇文明修是年龄中段的,还没到参政的年纪,但也不能当小孩对待了。宇文浩成、宇文庭轩、宇文向远是小孩子,庭轩是归元十六年才出生的,向恒是归元十八年。
      宇文瑜阳和宇文怀瑾也就差两岁,他对所有的弟弟都很关注,瑜阳也没什么特别要讲的事情。一直都是怀瑾问什么,他说什么。
      他对浩成有些羡慕,夹杂着一点点的嫉妒。
      后来,太子出宫体验生活的时候身边跟着的都是林家大哥林柏原,许家大哥许勤亦,他身边总是不缺人的。相比之下,林柏原在禁军有自己的官职,在一起也少。
      太子什么都好,出宫的话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会更活泼一些。许勤亦也不是死板的人,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非常精彩的“偷小孩”活动,主要表现在怀瑾偷偷带浩成出宫,勤亦带轻舟或者文鸢出门。
      青玄在家找不到小孩的时候一开始还会“追杀”他们两个,后来也懒得管了。
      事情发展到最后,就是所有的小孩都是青玄一个人带着,他好像脾气不是很好,但带孩子还是有自己的路数的。
      而瑜阳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里求学,听母后讲怀瑾在外面的趣事,有时候向往,有时候无语。
      怀瑾和瑜阳之间很多大人的话题,比如政治,比如婚姻,比如封疆和战争。他们的交往看起来不多,关系却也没有差过。怀瑾和浩成之间都是好吃的,好玩的,学写字,学画画。
      瑜阳和浩成都是被照顾的弟弟,他们两个之间倒是很平淡的交往,和大部分皇子两两之间的关系差不多。
      到底还是怀瑾够格做太子,其他人反正也当不上太子,没什么竞争关系,倒也和谐。大家都是有自己的学业,自己的舅族,自己擅长和喜爱的东西,平淡的交往也实属正常。
      浩成很早就开始学君子六艺了,他很聪明,瑜阳问过怀瑾,评价很高,但是皇子老师们却没什么特别的评价,当时总觉得是怀瑾偏心。
      隽隆和瑜阳两个同时求学,同时成亲,同时参政,同时辅佐太子。隽隆一直是中规中矩,没有突出的评价,也没有不好的评价,比起瑜阳的为人的锐气,隽隆算是很圆滑的皇子了。
      他其实不觉得锐气是什么缺点,父皇不在意,太子哥哥足够包容,有些锐气也没什么的。
      虽然不喜欢那么多人老是把怀瑾挂在嘴边,他也不得不承认,怀瑾的离开确实是改变了改变了很多事情,几乎是所有的一切。
      他在勤政殿跪废了自己的腿,妻子和孩子都失去了.人不可能永远不成长,他有妹妹曦月,有必须要藏住的秘密,他的锐气最终变成了刺伤他人的锋芒,保护自己的利器。
      皇子不论年纪全部外派到封地,两个小皇子也没在帝都待几年就外派了,虽说可以在年幼的时候受舅族照顾,但也要接受帝都的监视,后续再视情况而改变。
      那个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明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交情也到此为止了。
      他养伤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走的每一步都会跌倒,摔碎了不少东西。等他接受了现实,一切趋于平稳的时候,都快要九月了。
      一个夏天,帝都分外寒冷。母后大病了一场,他进宫看望,他们说了很多话,但好像又没有很多话。一个失去了儿子,一个失去了兄长、妻子和儿子,帝都总是伴随着低沉和悲伤。
      他还是不喜欢宇文隽隆,他在政治场上如鱼得水,还是中庸的为人处世,但还是走到了权力上游。宇文隽隆总是笑,好像变成了他的面具,这样人生没有一丝起伏的人,最后居然会藏匿叛贼。
      母后最后才问浩成,问他有没有联系浩成,在北境过得怎么样。当时的父皇对于所有的皇子都是敌视的,他们都是凶手,都也可能在将来成为怀瑾去世的受益者,母后不敢关心他。
      等到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情,才提笔写了他的第一封信。

      浩成亲启
      见字如面
      诸事繁多,抱歉,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等你的回信。

      回信很快,但也有十天了。

      皇兄亲启
      见信如晤
      兄长肯定很忙,也很难过,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住在威北侯府,陈大人和陈夫人对我很好,我在跟着他们习武,书画也没有落下。北境已经变冷了,陈大人说北境的冬天很漂亮,皇兄好好修养,有空的时候来看看。

      浩成亲启
      见字如面
      有想做的事情很好,母后给你准备了些东西,随信寄过去了。

      皇兄亲启
      见信如晤
      收到了,谢谢,给兄长也寄了些北境的物件,希望皇兄和母后喜欢。

      上述的两封信在过去有好几年里是他们主要的沟通内容。在皇后去世之前,他们一直维持这这样的联系,一年三五封的样子。
      皇后最病重的时候,宇文浩成已经上阵有些军功了。他在北境军队中也是很年轻的,但是皇子,陈之敬作为臣子不能限制皇子的行为。
      皇后病重,皇子功勋,宇文浩成被特召返回了帝都。
      少年稚气还未完全退散,骑马回帝都,身后跟着的是陈知珩,还有其他的北境主将。
      宇文隽隆和宇文瑜阳在城门上等他。
      宇文隽隆问:“你觉得这位弟弟怎么样?”
      “小孩而已。”宇文瑜阳是坐着的,只探头看了一眼。
      宇文隽隆是站着的,他低头笑了笑:“我倒觉得,这只是他人生的开始。”
      “才十四岁,可不就是开始吗?”他听见宇文隽隆说话就烦。
      “是母后想见见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吧,才这么早召他回来?”宇文隽隆还是笑。
      宇文瑜阳是冷漠的:“父皇不也想见见吗?像你一样看到苗头,再毫不犹豫地派出去杀掉。”
      “毕竟是父皇的儿子。”
      “父皇的儿子?你我不都一样吗?宇文怀瑾之外还有他的儿子吗?”他冷笑,“你把他想得太有感情了。”
      其实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在于此。
      宇文信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宇文瑜阳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宇文浩成在长春宫陪了几天,早上入宫,晚上出宫,和在帝都的其他所有外地官员一样在在帝都的驿站落脚。
      宇文信对他的防备相对于其他皇子总是多一些,春闱里面同样是皇子,宇文怀瑾死了,他却没有。
      可是他也没有想过,如果死的真是宇文浩成,宇文怀瑾的一生就不会这样完美了。
      他其实不是完美的,只是大家只记得他的好了,就没有人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缺点了,他就变得越来越好了。
      他只回了帝都七天,包括侍疾、封赏和出城。
      宇文瑜阳是拿着皇后是懿旨才能再一次站在城门边上送他离开。他们都是皇子,又有合适的理由,倒是给他们两个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皇兄。”他规规矩矩行礼,没多说什么,莫名有一种坦诚和信任。
      宇文瑜阳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是的,以后我还能给皇兄写信吗?”他问得直接,从前信里多是皇后的意思,他们之间是否也会其他的兄弟一样逐渐疏离呢?
      宇文瑜阳点头:“你要是没事就写吧,我有空会回的。”
      他们之间的信从来都很少,写些空泛的话语,没几句交心的话。
      大概是不想自己显得太冷漠,他又补了一句:“有新鲜的玩意也可以想想曦月,小孩子总是更喜欢这些东西。你要是缺什么,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和我说。”
      宇文浩成点头,礼官催促,宇文浩成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谢谢三哥。”
      他很少拄拐,差点被拍倒,顾齐扶的快。
      他是有些无奈的,宇文浩成回头冲他笑的时候,他也只是摆摆手,叫他走。
      其实好像不亲密,但又好像已经够亲近了。

      再次离开后,皇后丧礼很隆重,宇文瑜阳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他对这件事情的悲伤不是很沉重,他在长春宫侍疾的时候,只觉得解脱未必是坏事。
      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与结发妻子多么伉俪情深,宇文信那段时间莫名很亲近宇文瑜阳,宇文瑜阳只觉得恶心。
      他已经习惯了一种不同于过往的生活,一个人待着,偶尔见到曦月,偶尔收到来自北方的信件和礼物。
      北境的信来得不算快。

      皇兄亲启
      我立府了,王府很大,不过很空。今年北境的冬天来得又很早,雪下得很大,临北郡到了雪灾的地步,帝都的物资略有延缓,王府接纳了很多人,难得热闹,和战争是完全不同的忙碌。
      不过今年许轻舟大人来了,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都护府对他都很称赞。如果冬天可以顺利过去,明年春天会很好的。
      兄长也是,春天会更好的。

      晋王亲启
      催了吏民司,物资会加快调拨的速度。那你可能会在北境一直生活下去,文武两立,局势稳定,父皇不会去北境的,你可以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至于我,会在帝都好好活着的。

      皇兄亲启
      战事繁忙,勿念。问安。

      皇兄亲启
      皇兄注意好好休息,勿念,问安。

      ……

      宇文瑜阳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回信,只送东西。
      他出于自愿和被迫的双重压力,上朝了一次。
      宇文信对他的怀疑在某一个瞬间到达了顶峰。
      “就因为本王收过来自北方的信件,就应该被怀疑吗?”他站着,没动,又抬头看向父皇,“作为臣子,也作为儿子,儿臣不希望臣子们莫须有的怀疑影响到儿臣与父皇直接的信任,请问父皇,您也觉得儿臣与老七合谋养兵谋反吗?”
      “阳陵王殿下……”许中源想要调和。
      宇文瑜阳不想听旁人说,他就是盯着宇文信,再次开口:“儿臣问。”
      他打断了,语气严肃,比宇文信的威严更强。
      “父皇是在怀疑儿臣吗?”他站着,站在宇文隽隆旁边。
      嫡子的优越,从不迎合的性格,强势的态度,如果皇帝不需要腿,他确实可以成为候选人之一。
      宇文信没说话,宇文瑜阳一直也没动。
      他怀疑,但他无法质疑宇文瑜阳,李维项说出退朝的时候,他已经站了太久了,身形晃动到跌跪在地上,他撑起来,坐在地上。
      宇文信看见了,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跪过勤政殿的,从那次之后,就不再有以后了。
      宇文隽隆半蹲着弯腰:“能起来吗?”
      瑜阳瑜阳斜眼看他:“你想怎么样?”
      他的火气还没完全消失,造谣的人千千万,宇文隽隆只能说被迁怒。
      “送你回去,日行一善。”宇文隽隆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架起来,“你一直是这么瘦吗?”
      “是啊,在北境养私兵,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他几乎是完全靠在宇文隽隆身上。
      宇文隽隆把他一直扶到勤政殿外:“你其实没必要来的,浩成是母后养子,书信往来也很正常。你这样横冲直撞,父皇会不高兴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公平判决上吗?这么多年了,公平过吗?”宇文瑜阳是嘲讽的。
      “父子之间,总不会太严重的。”宇文隽隆似乎还保持着对父皇最起码的信任,“他是皇帝,总是要些面子的。”
      “是啊,所以他不敢杀了我。”宇文瑜阳招呼顾齐,他有人照顾,不需要靠他,“我是他唯一的嫡子了,我要是死了,你们七个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松开他,自己站定,顾齐在旁边,随时准备扶着。宇文隽隆还是扶着,虽然能感受到没有受力了,但他也没有松手。
      “你说的也是。”他低头,似笑非笑,只是叹气一样的深呼吸,“都是一样的。”
      宇文瑜阳被顾齐扶着上了步辇:“你不一样一点,你有个好儿子,我还指望你登基之后把我流放出去,这帝都,真是恶心透了。”
      “我要是死了,你能照顾我的儿子吗?”这话说的突然,又没头没尾。
      宇文瑜阳撑在步辇的扶手上:“父皇四十多了才糊涂,你这才三十出头就全是胡话吗?”
      “我吗?”宇文隽隆不知道宇文瑜阳是用什么逻辑判断的。
      只是他心里知道,他是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他只是在维持平静的生活,等到有一天东窗事发。
      或许像宇文瑜阳一样强势也很好,如果是他在自己的处境上,至少能保全自己的孩子。
      皇子之间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有格外讨厌的,没有格外喜欢的。
      那天宇文隽隆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下定论决心,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续的发展也如同他想到一样,皇子之间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性格不同,家世不同,所作的选择也不同。
      终其一生,不过是不想成为父皇那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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