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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夜 ...

  •   “怎么了?”她回头,一步之外站着的是宇文浩成。
      “没怎么。”他开口,“朕觉得你身边聪明人不少啊。”
      似笑非笑,在黑夜里瘆人。
      “奴婢罪该万死。”芷萝跪下,叩拜请罪。
      宇文浩成收敛表情,踏步走进宝华殿:“忠心是好事,下次说话也看看周围吧。”
      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此事算是过去了。
      他走进来,没跪。
      只是环顾四周:“就待到新年吧,明天皇兄和曦月要来进宫请安,早些休息吧。”
      许文鸢转变了一下位置,挡住芷萝。
      宇文浩成开口:“起来吧,这宫里守岁的规矩你们比朕懂,开始吧。”
      他已经在这磕过太多头了,拾起两个蒲团丢到门外,盘腿坐下,门外点着灯笼,他招呼陈邵青坐下,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门口。
      平日里新年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不止他们两个,热闹非凡。
      他其实很随和,不拘小节,也不在乎礼仪尊卑,作为皇帝来说,这算优点,可是对于侍奉的人来说不是。
      会无意间逾越,会失去分寸,也琢磨不透该如何相处。
      陈邵青认识他很多年了,大概是知道怎么相处的,言行举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踏踏实实做事。
      宇文浩成看了一眼赵旭,他也是很冷,有些发抖:“进殿侍奉太后吧,”
      “陛下……”他意识到声音也在发抖,没有继续说下去。
      “明日诸事繁多,别病倒了。”他声音不小,“日后侍奉都多穿些吧。”
      “那微臣呢?”陈邵青指了指自己。
      宇文浩成摇头:“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你不会亏待自己的。”
      陈邵青眼神骂人,宇文浩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侯夫人从北境给你送了新衣服,朕已经放到你房里了。”
      “陛下肯定也有吧。”
      “也有,但是估计是没时间穿的。”
      “过年,穿新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宇文浩成抬臂理了理袖子:“这不都是新的嘛。”
      除了从北境返回带的两套衣服,其他的全是新的,在北境的时候就那么一小部分是宽袖的华服,平日里还是以方便行动为主。
      在帝都不骑马,也不穿铠甲,是完全不同的生活。陈邵青总觉得虽然是新的,但不是他喜欢的。
      他其实是想说什么的,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话:“陛下这么说,也是没错。”
      “新年了,朕送你个礼物吧。”他拍了拍陈邵青的肩膀。
      陈邵青伸手:“什么啊?”
      “现在还没有,你想要什么?”他抬手准备打他的手。
      他快速抽回,躲过一劫:“非要说的话,微臣想要一把弓箭。”
      他说的略有些心虚,颇有些暗示的意思。
      宇文浩成点头:“阜南弓?”
      “嗯嗯。”他快速点头,“这可是号称同等条件下杀伤力最大的武器,远战利器。”
      “它确实是杀伤力同等情况下,耗费力气最小的武器。”他对阜南弓也是有一些了解,只不过战况不同,未必适用于北方,“但你不一定能拉动。”
      “为什么?不是说很省力吗?”他觉得要被拒绝,急忙反问。
      “是同等杀伤力下最省力,但也是重弓,没那么容易的。”他没打算拒绝,“不过你可以去许家拜年,带着许青玄去演武场试试,他手里应该有。”
      “演武场?”
      “没人会在家里用阜南弓的。”
      陈邵青点头:“演武场在哪啊?宫里那个吗?”
      “宫里的只能叫训练场,演武场在京郊,靠近木兰围场,是往年春猎的举办地。”他顿了顿,“虽然场地够大,但春猎也是祈福为主。”
      “春猎?开春了要办吗?”陈邵青抓的重点不太一样。
      宇文浩成没表态。
      “回禀小陈大人,往年春季演武和秋猎是间隔举办的。”李永适时搭话,开始介绍。
      陈邵青继续问:“不用这么客气,每年的活动不一样吗?”
      “第一年演武,第二年秋猎,第三年休养生息,今年开春办过演武了,最近的活动是弘光元年的秋猎了。”李永解答。
      陈邵青点头:“一般什么时候?”
      “御礼司会占星选择天气较好的日子,一般会在中秋之前。”
      “天子也会参与吗?”
      “会的,一般都是陛下开始求个好国运,各家子弟也会在这个时候露面。”
      “陛下?陛下要是参与比试……”陈邵青的声音逐渐消失,他都不用想,要是宇文浩成参战,就算他不是陛下,旁人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
      “历来皇帝都不会全程参与的,要是办了你就放心玩吧,只是要注意,不要赶尽杀绝,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上。”宇文浩成点头:“朕记得之前春猎也会和武举相关,选贤能者。”
      “自那年到现在,先帝下令不再举办春猎了。”李永没说是那一年。
      谁人不知道归元十九年啊?
      想来春日演武也只是一种纪念活动,宇文信愿意在那样的时点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但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宇文浩成避开了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时三刻已过。”李永还是回答。
      宇文浩成继续道:“除了狩猎,夏日里去明园避暑,冬日里泡温泉,活动还是很多的。”
      “这两个都不是很感兴趣。”
      “其实帝都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开春了出去逛逛吧,你也可以在帝都置办田产、宅院,安家,娶贵女。”
      “贵女?谁家能看得上我啊?”
      “我朝国公是虚职,从前有四位,现在有三位,辅国公许家、安国公顾家、英国公钟家。”宇文浩成娓娓道来,“许家世子辈已经没有婚嫁的安排了,顾家有,但多文人少官职,对婚嫁重人品少门第。”
      “钟家的话,有个女儿还没嫁人,不过眼光确实不低,应该看不上你。”他不太了解钟家女儿。
      不过仔细想想,钟主司对许青玄的态度也是可以接触而不是直接赐婚,可见钟婉怡在婚嫁上的选择权还是很大的。
      他继续道:“侯爵有六位,世袭传承,到现在有实权的也就三个,威北侯陈之敬,兴安侯沈嶙峋,平昌侯安饶。兴安侯是阜南军发家,平昌侯是平西挣来的功劳,都是君侯,相比之下威北候的实权是最大的,你虽然不是世子,但在侯府公子里也不差,日后知珩挣到了自己的世袭荣耀,你也有可能得侯爵的。”
      这些话有失偏颇,但也没关系,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新帝提拔自己的亲信本来就是常事。
      他看重陈家,也不怕别人说。
      “如此看来除了英国公家的女儿,其他的女儿门第是不用考虑的。”他是安慰也说的是事实。
      只不过顾家门风影响深远,公侯伯爵如果不是自己挣来的荣耀也可能不在考虑范围里。
      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过也没关系,感情最重要,真心喜欢,门第都是可以越过去的。”
      “可是陛下,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是门第的原因啊。”陈邵青看着他的眼睛,颇有些无奈。
      如果眼睛会说话,他的眼睛只说了一句话:
      你的门第还不够高吗?
      宇文浩成自嘲笑笑:“说不好啊,说不好。”
      内廷司的礼钟敲响,归元三十四年宣告了结束。
      陈邵青先站起来,宇文浩成伸手,自然而然拉起来。
      李永上前给宇文浩成整理龙袍,陈邵青退后。
      “新年了,诸位过去一年辛苦了,今年赏赐都拿双倍吧,赵旭,你也一样。”他朝向殿内说的。
      他顿了顿:“娘娘,新年快乐。”
      他笑得温和开朗。
      许文鸢被扶起身,走出来:“陛下也新年快乐。”
      “走吧。”
      “去哪?”
      “御花园吧,陪小孩玩一下。”他负手往外走。
      陈邵青在前面带路,蹦蹦跳跳,少年郎还真是生气勃勃。
      宇文浩成跟在,许文鸢跟在更后面。
      御花园摆了一堆小烟花,宇文浩成接过烟花棒,点燃一根递给许文鸢:“国丧期不许大肆庆祝,凑合玩吧。”
      许文鸢接过,烟花绚烂,又消失:“小心先帝生气。”
      “他可没有时间管朕,好不容易见到皇长兄,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他给自己点亮了一支,“皇长兄会拦着,父皇也不会怪罪的。”
      他晃了晃,烟花棒在空气中画圈。
      陈邵青蹲在地上点小烟花,小炮竹,少年喜悦太简单了,宇文浩成跟着凑热闹,玩着玩着袖子绑起来,后来又追了两步打孩子。
      许文鸢就在旁边看着,不自觉地高兴。
      玩玩闹闹一个时辰,烟花放完了,宇文浩成最后还是给了陈邵青一脚。
      带孩子真累。
      玩闹结束,他们两个站成一排,对视一眼,一起给许文鸢抱拳行礼:“娘娘,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红包拿来。”
      许文鸢愣了愣:“你们……”
      困惑转瞬即逝,随即笑笑:“给你们准备了,原本打算明天给你们的,芷萝,派人拿来吧。”
      陈邵青先起:“不早了,我们送娘娘回去吧。”
      “邵青,太心急了吧。”宇文浩成有点责怪的语气,但也站定示意她回宫。
      许文鸢会心一笑。
      “摆驾长春宫。”
      赵旭招呼人跟着他们三个,宫人们连芷萝都跟在很后面。
      陈邵青活蹦乱跳,不拘小节。
      大概是许文鸢和宇文浩成的背影在服装的加成下有些老气横秋,看起来莫名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夜里寒气重,大概是一直动起来,难得不冷。
      许文鸢准备了两个盒子,一大一小,先递给了陈邵青:“这个是许主司准备的,是最新改良的阜南弓,你可以去找许主司交流一下弓箭。”
      陈邵青接过,打开盒子,想玩又不敢碰,他心满意足地看着陛下:“陛下,微臣的新年愿望视线地太快了吧。”
      “年后前几天相府很忙,初八之后再去拜访吧。”确实是他疏忽了。
      那天陈知珩汇报的时候,他就有表现出感兴趣,只是他没注意到。
      许文鸢给宇文浩成准备的是小盒子:“这个是给陛下准备了。”
      宇文浩成接过,也打开:“这是什么?”
      墨条,一打开就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湖州的贡品,龙香金墨。”她只简单介绍。
      宇文浩成是有些吃惊了,龙香金墨产量很低,现存的几乎都是传承下来的私人收藏,墨比黄金贵。
      顾家和王家有这样的珍品也不会随意送出,现在在宫里居然见到了。即便是贡品,赏赐给了她,也是她的私人藏品。
      “朕……”
      “陛下什么都不缺,这个只是想给陛下的,希望陛下能坚持做一些能让自己欢喜的事情。”她见过他的画。
      哪有人天生喜欢血腥的,有些欢喜的事情,总是能带来更多的喜欢。
      宇文浩成合上,笑得灿然。
      大概是小孩的炫耀太过分了,合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他压低声音:“我很欢喜。”
      他很欢喜,回来的每一天都很欢喜。
      “好了,别太高兴了,回去睡吧。”许文鸢避开了他,只是扬起脸对着陈邵青说话。
      他侧身看了看她的耳朵,十分确信她听见了。
      他点头,合上盒子:“走吧。”
      陈邵青疯狂点头:“谢谢娘娘。”
      点头,但不走,宇文浩成都快走出去了。
      赵旭看不下去,拉着他的胳膊把人带走了。
      宇文浩成在宫道上站定,深吸一口气:“不需要跟着了。”
      赵旭和李永走上去,双手抬起,接过他们手上的新年礼物,递了个灯笼给陈邵青,就完全退下了。
      陈邵青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要做事了。
      宇文浩成不喜欢人跟着的时候的时候,就是真的不需要。
      宫道除了值守的宫人,几乎是没人的。
      他闲庭信步,陈邵青跟着,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还久,陈邵青开口:“陛下,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高兴的吧。”
      “是。”
      “但又担心今年要做的时候将会颠覆自己的形象吗?”
      “有点。”
      “其实不用担心啊,许青玄将军在阜南也是杀名远扬,玩弄人心,在娘娘面前就是操心又啰嗦的哥哥。”
      “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人与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不论是什么感情都像是隔着一层纱,美化或者恶化,都有的,娘娘看你,至少不是恶化。”他顿了顿,“而且陛下是救国啊,救国怎么可能不流血。”
      他迟疑了一瞬间,还是继续道:“陛下还是不要心软,这么多年来陛下的每次心软都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娘娘什么都没做,事情也与娘娘无关,陛下以娘娘为自己动摇的借口,这对娘娘来说才是陛下做的不好的地方,将来娘娘知道了,才会颠覆陛下的形象。”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也不忧心于这些。
      这些话是陈知珩走之前告诉他的,让他找合适的机会告诉陛下。
      总是要说的,要说的清楚,要在他动摇的时候说清楚。
      总要有取舍的,昔日有责任,没有把感情放在第一位。
      如今责任更重。
      “而且娘娘也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至少我觉得不是。”陈邵青不想轻易地评价一个人,只不过北境的许文鸢和帝都的许文鸢确实有一定的区别。
      宇文浩成不再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蒙蒙亮,走到他做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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