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弟和他的落魄师门》霜禽

57、卷1凡间-端午

　　“不是。”

　　眼前的人明显不信，程逸持正色道：“那几人本来就是杀手，手上沾着无数人命，死有余辜。我自己很少杀人，不代表我喜欢干涉别人或者因此而对他人心生芥蒂，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开始对我不咸不淡，不如之前……”权宁生想说不如之前亲密，但又怕说出来，让对方多心，于是卡得不上不下，泄了气一样坐在了旁边的地上。

　　程逸持平静反问：“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对？”

　　权宁生震惊地抬起头，这么说……他真是故意的。故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种疏远感不是自己的错觉。

　　迅速收起心绪，权宁生低声道：“是没错，可我向来不是君子。你看到我杀人时，就应该知道了。是不是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也不再看程逸持。

　　程逸持一直盯着他，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时，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这样想，看着他的样子竟产生了些莫名不忍。程逸持正想说点什么，老于推开了门。

　　“不是跟你说了要敲门吗？”

　　看着睡在地上的程逸持，老于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逸持披上衣服，坐了起来。最近刻意疏远权宁生，程逸持回了客栈，为避免跟对方说话，就只好趁早装睡，因此睡得越来越早。

　　老于这是第一次看到地上的铺盖。

　　程逸持咳了一声，作了个敲门的手势，老于才回过神，道：“我敲了。”

　　程逸持有些烦躁，道：“那我让你进来了吗？”

　　老于这次反应快了，“以前可没这规矩。”他向来只要敲完门，程逸持没有拒绝，他就能直接进来的。

　　紧接着，老于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不等程逸持问，他忙道：“我不想跟卫高睡一张床了，他身上全是吃的，虽然在客栈里不至于招老鼠，但是大晚上的，闻到那味谁还能睡得着？”

　　程逸持看着他，手不自觉伸到太阳穴上揉了揉，道：“那你想跟谁睡？”

　　老于正准备开口，就看到权宁生不知从哪掏出了两把匕首，正拿在手上把玩，接着银光一闪，一把匕首贴着他的眼睛飞了过去。

　　眼看他拿起了第二把，老于顾不上擦汗，马上道：“我也不想跟你睡。”

　　“你想多了，我不跟人同床。”

　　老于随口问道：“那他怎么在这？”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看着地上的铺盖，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而且刚才语气太冒失，下次一定要管住嘴。

　　程逸持闭上了眼，道：“我虽然是掌门，但他们排挤我，你是知道的，这时候更不能因为这种小事以权谋私，你说对吗？你找我也没用，想跟谁睡就找人商量去。”

　　权宁生把剩下的匕首收了回去。老于这才压下心跳，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分开睡？他们都是睡一张床的。”

　　老于问完就觉得不妥，这样一说，好像真有什么似的，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马上变了，恨不得收回那话。

　　老于匆匆甩了句“这样也挺好”就转身退了出去，边走边伸手往嘴上拍打了两下。

　　黑暗里，一室寂静，程逸持突然开口，道：“你睡了吗？”

　　“没睡。”见程逸持主动找他说话，权宁生也顾不上赌气了，侧过身看向地上那人。

　　程逸持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又道：“那睡吧。”刚说完就感觉旁边一阵风扫过。

　　权宁生已经坐到了身旁。他看着程逸持，“你这样，我怎么睡？”黑暗中目光灼灼，不容回避。大有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坐着不走的架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在夜市看到你动手，突然起了胜负心。不过，实在不太想在你面前暴露实力，但是，也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相处。”

　　话说出口，程逸持就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现在不是权宁生的对手，他这也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休息都躲不开，被逼急了没办法。

　　程逸持向来不服输，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坦露心迹，还是个认识不久的朋友。一股热气窜到脸上，程逸持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晚上说。

　　而且这胜负心跟以往都不一样，跟程攸一起时，一心只想打败对方，而对权宁生，却带着些想让对方认可的心思。

　　权宁生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在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中，他轻轻回到床上，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都默契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端午到了。

　　朱桥对着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讲起了端午的习俗。

　　他详细讲了涂雄黄、挂艾草、菖蒲、佩戴香囊、打端午水、包粽子、戴五彩绳等等事宜，众人边听边看，石英嗤笑了一声。

　　朱桥怒道：“你笑什么？”

　　石英眼露不屑，冷笑道：“庸人沉迷这些琐事有什么意义？做这些武功能提高吗？能多杀几个人吗？就是因为这些杂事干多了，才只有被宰的份。有什么好高兴的？”

　　朱桥和潘兰衣冲过去就给了石英两拳，然后被其他人强行架开了。石英抹了下嘴角的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程逸持道：“朱师兄，下次打人别打脸啊，他就这张脸能见人，打坏了怎么办？”他转头看向石英，问道：“你们玄青派不过端午？你该不会从来没庆祝过节日吧？长这么大，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真可怜。”

　　石英怒道：“我的乐趣就是杀人。”

　　程逸持面色沉了下来，走到他身边，石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他早就看程逸持这副虚伪的面孔不爽了，今天正好逼着他当街打人，露出他丑恶真实的嘴脸。

　　看着眼前那抹月白色，石英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脖子上多了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香囊，里面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石英怔了怔，再抬头时，程逸持已经走开了，老于正在给其他人分发香囊，人手一个。

　　关修文最后一个接过香囊，接香囊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经意扫过老于的脸。关修文拿着香囊，反反复复里里外外检查了两遍，才终于挂在了腰间。

　　自从几次上了程逸持的当之后，程逸持经手的东西，关修文都不敢随便伸手乱接了，何况这还是他送的。

　　“这是我亲手做的，一点心意，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其他习俗就算了，这香囊也算应个景。做了好多天，大家别嫌弃，一定要随身带着，驱虫辟邪。”程逸持一番话说得诚恳至极。

　　只不过，亲手做的？也太能扯了。

　　好歹端午收到礼物，众人心里还是高兴的，也就没有拆穿他，但石英显然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程逸持的背影，不自觉捏了捏胸前小小的香囊。

　　此后又保持了沉默，石英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目不斜视。

　　街上把需要补充的行李采买完后，他们就回到客栈吃起了棕子。

　　程逸持把接下来的行程交待完，众人都有些不相信。

　　朱桥道：“掌门，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走？”

　　程逸持道：“我跟权兄有些事要办，你们先去灵山。办完事我们马上往前赶，争取跟你们汇合，要是没赶上，你们就在灵山附近等些时日。”

　　朱桥等人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也只好同意了。还没缓过神来，程逸持和权宁生转眼就走得不见踪影。

　　朱桥走到关修文面前，道：“掌门跟那个人一起，不会有事吧？”

　　关修文道：“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至少现在不是。”

　　元薇看着门口出神，喃喃道：“恐怕只有掌门才能牵制住那个戴面具的。”

　　“小姐，你怎么又变粗鲁了？”

　　元薇瞪了梦莲一眼，转身上了楼，梦莲忙跟了上去。他们休息一下，下午就要出发了。

　　郊外，一名身着紫色纱裙的女子站在一大片空地中间，那空地呈圆形，寸草不生，两边是悬崖，背后是一片连绵起伏的深山，一直延伸到了悬崖下面。

　　刚才在街上时，有个人撞了程逸持一下，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湖州城南边郊外，玄青派最强，恭候二位。

　　地点虽然没写清楚，但他们靠近南边时，路上已经没有行人，而一出郊外，就见到了这女子。

　　“叶前辈。”二人停在了叶香前面十步的距离，程逸持言语恭敬，但并未行礼，他直视着眼前女子的一举一动。

　　能让他父亲程明常亲自出手，还只刺了一剑的女子，绝不可能是什么草包。

　　叶香也同样在打量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就这么毫不遮掩地上下扫视，并不出声。

　　抬手抓住了旁边就要过去的权宁生，程逸持看着叶香正色道：“叶前辈叫晚辈来，不知有何赐……”

　　程逸持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香打断，她看着程逸持冷冷道：“叫姐姐。”

　　叶香长相清丽，五官极为出色，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但容颜姣好，身材宛如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全身还散发着一股高贵冷艳的气质。而且，全然不觉得自己的年纪大。

　　她看到程逸持的刹那，就打消了让他成为祭品的念头，打起了其他主意。叶香目光直白，权宁生皱了皱眉，手被程逸持牢牢抓着，不能上前。

　　权宁生就势把程逸持往身后带了半步，错身将他挡住。叶香见状，嘴角微勾，看着权宁生，道：“怎么，想跟我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