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繁一海锦花黁》孍嬽

26、第二十六章 大结局

　　他一见那人，吓了一跳，待看清面目之后，大喜：“阿白！”
　　屋中那人正是阿白，她回过头来，叹道：“你果然还是跟来了。”
　　川长流道：“我不放心你。”
　　“你们就一起走吧。”
　　“去哪？”
　　阿白目露煞气：“找那老匹夫报仇！”
　　川长流挠挠头：“你知道他在哪里？”
　　“嗯。”阿白点头，一指远方：“他带着一群喽啰往那边去了，我来时刚好看到他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但后面又有一群名门正派的人尾随而来，未免节外生枝，我便缩身在这厨房里一躲，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原来是那老匹夫作恶多端，当年干过的糗事如今被人家查出来了，一起上门来找他算账。我们要赶在那些人之前才行。”
　　川长流提议道：“其实不用着急，杀他一事，根本用不着我们亲自动手，我们不如回去将般若靡的下落告知给各门各派，他们自会去追杀，谅那老匹夫修为再高，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也插翅难逃。”
　　阿白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那老匹夫害得我这么惨，我必须亲自将手刃，才能甘心。”
　　川长流无可奈何，只得依她：“好吧，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追。”
　　说走就走。
　　各门各派的人在附近四处搜寻，阿白所指的那个方位荒凉僻静，却没人往那边追。二人腾云驾雾，追了里许，前方是一片绵延不绝的丛林。川长流忽然见到林中有一股强烈的灵气冲上云霄，似是有人在施法，道：“下去看看！”
　　二人降下云端，来到那灵气的源头之处，果然看到百余人端坐林间的一片空地之前，从衣着服饰来看，都是甘渊国人，前面领头的那位一副仙风道骨，英俊潇洒的模样，不是般若靡又是何人？
　　川长流一见到他，瞳孔收缩，眼神一凝，脱口而出：“原来这老匹夫躲在这里。”
　　阿白却问道：“哪个是般若靡？”
　　川长流愕然：“你不认识他吗？最前面站着的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便是了。”
　　阿白道：“我从未来过甘渊，很多年前的一面之缘，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川长流听她这么说，无端生起一阵怅然。阿白手掌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的道：“终于找到这厮，这就动手！”
　　川长流忙道：“等会，先瞧瞧他要干什么。”他看到那群甘渊弟子全都盘膝而坐，而且每个人坐的方位都有不同，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般若靡明知来敌众多，他不赶紧溜之大吉，却躲在这里，必有诡计。
　　所有甘渊国弟子都是在盘膝打坐，只有般若靡，站在中间左观又望，东张西望，面上还带着诡笑，时不时指点众弟子一句，需这样这样念诀、得如此如此结印……听起来似是在传授某种逆天的禁术。
　　阿白道：“不好，他们在修炼天人合一之法，这老匹夫还自居名门正派，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妖魔鬼怪与之相比，都要自愧不如。”
　　川长流没听过这个术法，道：“那是什么？”
　　“天人合一是一种极其阴损歹毒的法术，练成后传授之人可以自主强行吸取修炼之人的法力修为，据为己用，以达到短期内功力大增的目的。”
　　川长流皱眉：“这与上次在招摇山斗法时我们用的办法差不多。”
　　阿白摇头：“那可大不一样，一来，那次是大家心甘情愿将修为主动传送给你，倘若别人不愿，你能吸得到吗？”
　　川长流道：“你的意思是，只有练成了这门法术，纵使别人不愿，般若靡也能吸得到？”
　　“正是。随时随地，随处可吸，被吸过法力之人一旦丢了修为，不论或多或少，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当场毙命，你说阴毒不阴毒？”
　　川长流打了个寒战：“那真是有够阴毒，不愧是般若靡。他一定是见强敌来临，知道已一己之力难以抵挡，所以出此下策，为保性命，连自己子民的性命也能牺牲。想来也是，他连亲生儿子的命都不在意，更何况旁人。”
　　阿白道：“不行，不能让他练成，否则就算是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说着豁然站起，飞身而出。
　　般若靡正聚精会神的教导各位弟子修炼，猛的察觉身后有所异动，回过头来，见到阿白，一愣：“你不是他们的人，你是谁？”
　　阿白望了他身后仍在闭目修行的诸人一眼，冷飕飕的道：“你还是与当年一样，心狠手辣，灭绝人性，你这种居然也能得道成仙，难道现在的仙这般好修？”
　　般若靡怔住了：“当年？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白道：“那是自然，你作恶多端，干的坏事太多，自然不是每一桩每一件都记得。”见他慢慢向自己走近，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我发现了你这个秘密，是想杀人灭口吗。”
　　般若靡阴沉着脸，俊美非凡的容貌变得有些狰狞：“只怪你看了不该看的。”
　　语罢，长剑出鞘，刷刷刷如疾风骤雨般连进三刺。阿白纤腰一扭，蜻蜓点水也似的轻松避开。般若靡不等她反手还击，利刃挥舞，两道剑气一左一右的包围过去。他出手迅捷无比，阿白来不及招架，晃身再避。般若靡剑动如虹，不容她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连绵不绝的攻了过去。阿白仍然难以招架，身若柳枝，妖娆灵动，已躲开了这一招。
　　他们二人瞬息间已过了三个回合，般若靡没想到对手颇为难缠，冷哼一声，放出大招。只见他剑指苍穹，骤变突生，天空中霎时黑云翻滚，一道霹雳当头落下，目标正是阿白。
　　阿白摇身一变，化作一道青烟，被雷电一劈，顿时原地消散，出现在了般若靡身后。趁对方正在愕然，她飞起一脚，直踢敌人后心。这一下出其不意，本来应该是必中，哪知般若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察觉到了，急忙向左一闪，阿白这一踢终究是落了空。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等对方还手，乘胜追击，左手伸出，数寸长的指甲透着阴森森的妖风，一抓就去掏对方的天灵盖。
　　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川长流在外观战，本应立即上前相助，但见阿白一时半刻未落下风，也就没急着出手。她之前本就有言在先，最好是由她亲自将仇人手刃，这样才能甘心。
　　但阿白明显是力不从心。这时她与般若靡你来我往此起彼落已交换了数十回合，她渐渐左支右绌。般若靡从天空中召出一条苍龙，追着她咆哮。阿白乘着妖风，在林间穿来插去，躲避追击，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方法来破解这一招，不过妖魔鬼怪之流都擅长变化之术，苍龙虽快，但她变得更快，时而在东，时而在西，只将那条傻乎乎的巨龙绕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今夕何夕。
　　般若靡对着坐在地上看热闹的甘渊弟子一通怒骂：“还在看什么，赶紧将这女妖拿下。”众弟子呼和一声，纷纷起立，去堵阿白的路。
　　阿白无路可走，只得正面迎敌。苍龙见来了帮手，欣喜若狂，张口吐出一道火墙。阿白手掌一翻，阿鼻烈火飞出，两团火焰碰撞之下，苍龙筑起的火墙寸寸皲裂。阿白心随意动，烈火汹涌，直朝苍龙扑去。那苍老虽能喷火，但它自己也十分怕火，连忙逃走。般若靡在一旁吆喝，让它不能退缩。可是苍龙被吓到了，居然不听主人吩咐，只管逃跑。
　　般若靡大怒，提起长剑，上前夹击。阿白这时正在乘胜追击那条龙，竟忘了大敌在后，眼看般若靡一剑削下，即将砍到阿白的脖子。川长流暗叫不妙，要待跃入相助，就见阿白对般若靡那一剑不避不让，任由他来砍。
　　般若靡一喜，手起剑落，居然将阿白的头颅割了下来，骨碌碌滚到地上，刀口上却只有黑气溢出，并无血迹。
　　般若靡还以为自己法力高强，已将对方制服，仰头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哪知阿白的头颅虽然掉了，变成一颗只有白骨没有血肉的骷髅，但身子却还直挺挺的站着没倒，趁他在哈哈大笑，一抓当头劈下，又去插天灵盖。般若靡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与此同时，那颗化为骷髅的头颅从地上飞起，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出，要将般若靡生吞下去。
　　般若靡身子摇晃，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拔地而起，被吸了过去，他连忙横过长剑，这才抵消了吸力。
　　这时一众甘渊弟子也已攻了下来，纷纷出剑，与阿白的无头身子斗在一起，一时纠缠不清。阿白此刻只剩一颗头颅，已经无力招架般若靡层出不穷的招数。川长流觉得不能再躲着了，否则阿白必定要败，从树后跃出，抽出长剑，往般若靡后心招呼。
　　般若靡才将阿白的头颅击退，已知身后另有敌人到来，他并不回头，反手以长剑还击，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响，二人各自退后数步。川长流没什么感觉，但般若却震得手臂酸软，虎口发麻，心头大惊，这是哪来的高手，定睛一看，愣住了：“长流？你怎么突然来了，回家也不提前与为父知会一声。”
　　川长流只觉一阵反胃，怒道：“你给我闭嘴，什么为父，你儿子早就死了，少自以为是。”
　　般若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端详片刻，笑道：“为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怎能不识得你？可你为何要伙同女妖来于为父作对？”他目光阴寒，像一条毒蛇。
　　川长流看得心中发毛，一阵激灵，道：“你还是住口吧，听你说话，我便想将你这张嘴给撕烂。”
　　般若靡呸了一声：“没大没小，字怎么跟为父说话的？过来让为父看看，这些日子不见，你是不是又瘦了。”
　　他语气和蔼可亲，仿佛是在关心自己儿子。川长流还想冷嘲热讽几句，忽见寒光闪动，一道利刃直刺自己双眼，连忙挥剑抵御，将般若靡突然袭来的一剑挡开，冷笑道：“你就是这么问候你儿子的？幸好你儿子已死，否则见此情景，该是多么寒心。”
　　般若靡一言不发，不断进招。川长流见招拆招，轻松应付，口中还不忘讥诮：“你这种人竟还能恬不知耻的站在青天之下，我若是你，早就羞愤自杀了。”
　　般若靡大怒：“给我闭嘴！”他越是急躁不安，手上功夫便越散乱不成章法，川长流喜出望外，竭尽全力，不留余地，般若靡难以抵挡，渐渐只有防守之举，没有还手之力。
　　那边阿白身子与头颅已重新接好，恢复原样，三下五除二便将甘渊众人点倒，跟着过来相助，五指张开，直接插入般若靡后心，就听他惨叫一声，川长流趁机加了一剑，从他胸前斜斜划到左腰，鲜血飞溅。
　　阿白向川长流望来，嫣然一笑，表示配合默契。
　　般若靡摔倒在地，吐了口血，他将长剑丢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结出一个奇怪的印记，一众甘渊弟子大呼小叫，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阿白秀眉蹙起：“不好，他们的天人合一大法练成了，他在吸取众人的法力！”
　　川长流举起剑来：“趁他还没成功……”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一望，竟是各派掌门人到了，就听有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咦，般若靡！”
　　一听到般若靡的名字，众人便无视其他，只顾盯着那一人，众掌门面面相觑，个个兴奋：“找了半天不见人原来躲在这里修炼妖法。”
　　清延喝问：“般若靡，我问你，当年师傅的死可是你所为？是不是你霸占了我未婚妻，事后又见异思迁，将她害死，你说！”
　　般若靡狂笑：“不错，是我，就是我，哈哈哈哈哈，你连你未婚妻的守不住，你还当什么掌门，不过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那未婚妻是你仇人的女儿，她上蜀山不过是想取你性命，我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呐。还有你师傅，他当年根本不看重你，还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师弟，我把他杀了，你才能坐上这个位置，你怎么不感谢我哈哈哈……！”
　　清延怒不可遏，挥剑便斩。般若靡随手化解，一掌将他逼退。清延大惊失色，叫道：“大家一起动手，将这厮毙了！”
　　众掌门人二话不说，纷纷祭出法器，一拥而上。般若靡虽吸得了众多弟子的法力，可是他方才与川长流和阿白二人斗了这么久，原本的真气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时吸取的这些，尚且不如巅峰时期的自己，而就算是在完好无损之时，他又怎能抵得过众人联手？片刻之间，身上已被砍得鲜血淋漓。众掌门无一不是与他有血海深仇，过不多时，他整个人已被乱刀分尸。
　　未免多生枝节，一见他终于殒命。川长流便拉着阿白离开。
　　没能亲手了结仇人，阿白有点不开心，郁郁寡欢。川长流安慰她几句，望向天际，问道：“虽然没能手刃他，可这大仇也算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白若有所思：“我本是因为仇恨才留在人间，如今大仇得报，执念消散，过不了多久我也会从世间消失。”
　　川长流这一吓非同小可：“不是说要入轮回重新投胎，转世为人吗？”
　　阿白笑道：“你忘记了，我如今是一具僵尸，魂魄早就就在十几年前便已转世，现在至少也有十七八岁了。”
　　川长流心头惆怅：“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我想见一见转世后的你。”
　　阿白道：“有缘自会相见，我走了，你保重。”
　　“你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说着乘风而去，渐行渐远。
　　川长流目送她离开，直到其身影消失在云端，再也看不见。
　　他喟然长叹，天地虽广，可身边有交情的熟人走的走散的散，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而他孑然一身，无处可去。
　　末了，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条路虽与阿白背道而驰，但曲径通幽，蜿蜒曲折，似乎并非只有一个方向。
　　他一个人浪迹天涯，去尝试阿白所说的“有缘自会相见”。这一去，可能很快能再见，可能永远不复相见。这一路，或许只是一程，也或许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