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潮热絮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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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月结束，陆知佑临时抱佛脚的几门思政课有惊无险地飘过，出完分数就是解放。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陆知佑在宿舍窝了好些天，养伤的同时没落下脑力活动，用小号带季南川趁赛季末猛猛上分。
季南川看着自己蹭亮的段位称号老泪纵横：“奶奶你的孙子终于渡劫上钻了。”
见他这副样子，陆知佑简直要被逗乐，半开玩笑似的嘟囔了句：“出息。”
“像你这种峡谷大宗师当然不懂了。”季南川正经道，“有进步的空间才会获得快乐。”
“正好谢你帮我上分，要不我帮你把东西搬学长那儿去？”季南川看了眼陆知佑收拾好的箱子。
考后忙完，陆知佑终于开始慢腾腾地挪东西过去了。
“不用，反正不着急搬。”陆知佑随口道，“下午正好去一趟，先带过去点儿。”
趁着今天周末，陆知佑把自己收藏的那些模型手办仔细打包装箱，打算搬一部分过去。
去之前他给裴豫白发了消息，恰好下午有保洁去家里打扫，裴豫白那个时间点还没到家，让他顺路帮忙给保洁阿姨开门。
陆知佑抱着纸箱，轻车熟路地拐进小区，在裴豫白家楼下和阿姨碰个正着。
保洁阿姨见他走来，笑着说：“原来没人在家，难怪我刚才按门铃也没见着有人开门。”
眼见阿姨还热心地伸手想要帮他拿箱子，陆知佑忙抱着东西道：“客气了阿姨，我搬得动，您帮忙按下电梯吧。”
阿姨瞧着五十岁左右，一进电梯就热情地话起家常。陆知佑和阿姨聊得正有趣，两人边出电梯边说着话，没想到转过弯，门口却已经站着道人影。
陆知佑看着面前不算陌生的人，很是意外：“叶寻？”
他怎么会在这。
方才听见电梯门开时他便转过身，来的却不是想要见到的人。叶寻细长漂亮的眼睛里不由漫出几分失望：“……嗯，你好。”
一旁的阿姨心直口快道：“小同学，这是你朋友啊？怎么也等在外边，一块进去吧。”
陆知佑自己都没弄清楚情况，“啊，他……”
叶寻忽地开口：“你也来找豫白师兄？”
阿姨的话里明显透露出他们同来还打算进屋的意思。
陆知佑一时不清楚叶寻的来意，他想了想，找了个借口：“我帮保洁阿姨来开个门，我先问问他门锁密码。”
密码他自然知道，但叶寻莫名找上门，陆知佑还是先跟裴豫白发消息说了声。
[陆知佑：裴哥，叶寻在你家门口。好像是来找你的。]
[陆知佑：你跟他有约么？要不我开门带他也进去？]
半晌，对方回复消息。
[裴豫白：……]
[裴豫白：没有。]
[裴豫白：阿姨如果也到了的话，你们一起进去吧。]
[裴豫白：我很快就从实验室回来。]
得到裴豫白的肯定回复，陆知佑这才放下手机，走上前开门。
“进来吧。”陆知佑单手抱着箱子，侧过身让出位置，看向叶寻：“学长说他等会儿回来。”
听见他后半句，叶寻咬着唇点点头，默然跟在身后走进门。
保洁阿姨一进门就熟练地换上鞋套，大致看了圈室内，朝陆知佑道：“小同学，那我现在开始打扫了，你有事就叫我啊。”
“好。”陆知佑笑着应声。他手上还抱着箱子，便对叶寻道：“你坐会吧，我先进去收拾东西。”
毕竟他也不知道叶寻和裴豫白之间的关系，不熟悉也不多掺和。
叶寻看了眼通往里间的走廊，目光落回他怀里的箱子，似乎是有些不敢确信：“……你是来帮学长收拾的吗？”
“没。”陆知佑顿了顿，说：“学长把另一间空置的卧室租给我了，我整理自己的东西。”
叶寻的脸色霎时不太自然：“所以……你住在这里？”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陆知佑没想太多，嗯了声。
听见他的回答，叶寻的脸色更加难看。
陆知佑有些不明所以，他把东西放回房间，正想去厨房接几杯水时，门口传来窸窣动静。
房门再次打开，裴豫白夹着资料走了进来。
叶寻站起身跟他打招呼：“豫白师兄。”
看见对方视来的目光，叶寻话到嘴边有些心虚的意味，被他牵起的嘴角强压下去：“……我刚才来找你，没想到你不在。”
陆知佑听见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打招呼：“嗨，裴哥。”
“嗯。”裴豫白看见他，笑着点点头。
见俩人都在客厅，陆知佑忽然没了刚才的想法，莫名想要避开看到他们聊天时的样子，总感觉再出去有点不合时宜。
他听见客厅里裴豫白对叶寻似乎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书房方向传来关门的声音。
陆知佑垂眼看向箱子里堆叠的小物件，开始收拾东西。
书房内。
裴豫白放下实验室带回的资料，抬眼看向叶寻，问他：“说吧，什么事？”
方才是叶寻主动说，想要跟他单独聊聊。倘若是还在学校，裴豫白大概会简单回绝掉。
可今天是陆知佑意外碰到才将他带进了屋，太过直白的拒绝并不合适。
裴豫白的眼神里没有情绪浮动，正是这样才更加刺激到叶寻。
他开口，先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另一件事：“豫白师兄，你……怎么会突然找人合租了？”
叶寻认识裴豫白许多年，这么多年怀藏心意的试探间，他很清楚裴豫白并不会轻易展露于人前的一些习惯。比如，格外注重个人隐私。
中学寄住在老师家时，他曾经进过裴豫白的房间想借本书。因为对方不在而擅作主张翻乱了书架，恰好被裴豫白发现，当即就有些冷了脸，不悦的体现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待他客气而疏离。
对于他的私人空间，裴豫白不会轻易接纳别人走进这片领地，近乎有种掌控欲。
而现在，他居然会把房间出租给一个学弟。
叶寻有些难以置信。
裴豫白没有回避的意思：“嗯，房间正好空着。”
而陆知佑正是能够被他接纳的这个“恰好”。
意识到这点，叶寻压抑许久的情绪忽然有些控制不住。
他走近几步，语气急促：“豫白师兄……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生我的气。但当时是我情绪激动，有些口不择言。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不好吗？”
“当初明明是你答应说会照顾我的……”叶寻不自觉带上些哭腔。
裴豫白看着他，眼中却并未因为这番话起半分波动。
叶寻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正想上前再进一步拉住裴豫白的衣角示软，裴豫白却忽然开口。
“我没有生气。”
不在意便不会被牵动起情绪。
裴豫白看向他，眸底无波无澜：“叶寻，当初是因为师母不在国内，我才答应她力所能及地照顾你。中学毕业以后已经过去这么久，也应该结束了。”
这句话像叩在叶寻心头的重锤，他忙道：“……可是，可是师兄，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一直喜欢你，从中学到现在我表示过那么多次，你就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紧咬着下唇，神情可怜地眼眶微红，看着裴豫白只想得到答案。
可下一秒，他却因为对方的话僵在原地。
“喜欢？”裴豫白提起这两个字时似是有些微讽，那抹情绪又很快在眉眼间淡去，再看不见。
“我知道你还擅自做过许多事，叶寻。但这些都不是会牵扯让人动怒的理由。”
比如自述喜欢而放出消息让人误会，更甚牵扯到论坛闹版。
长久以来因为长辈之间的世交关系，他没有挑破过，以免让人难堪。
骤然被人戳破，叶寻有些慌张地别开视线。
裴豫白淡淡地看着他：“我一直说得都很明确，希望你不要再多想了。”
对于叶寻，他有许多事并不在意，也没有打算追究。
只想直白地将闹剧尘埃落定。
这句话让叶寻霎时面如白纸。
他避芒一般没有回应裴豫白话里提到的事，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颤，像是仓皇收场：“我知道。我……我今天突然过来有些打扰你了。”
“没事。”裴豫白垂眼收拾桌上的文件，“下次可以提前说。”
叶寻脸色难堪地点点头，潦草说了几句已有告别的意思。
他打开书房门，脚步似有些挣扎地顿住，回过头朝裴豫白道：“豫白师兄，之前你说过打算出国。我也申请到了欧洲的艺术学院，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我还能找你帮忙吗？”
“……”裴豫白的动作顿了顿，“抱歉，我读研会继续留在桐大，出国的事以后可能再会考虑。”
他原本的确打算出国进修，但想过以后还是决定先留在桐大，同样也能继续推进裴氏的项目。
叶寻的目光微闪又黯淡下来，似乎下定决心般想要开口：“那我……”
“既然已经拿到了offer，那，祝你一切顺利。”裴豫白出声道。
叶寻话到嘴边，最终没能出口。他闭了闭眼，哑着声音地说了句再见，推门走出了书房。
玄关再一次响起门合上的声音。
房间内早已整理完东西的陆知佑听见关门声，这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正好迎面碰上裴豫白。
“你们聊完了？”陆知佑看了眼门口，随口问道。
“嗯。”裴豫白眸光动了一下，眉眼缓和下来：“你也收拾完了？”
“只搬来一部分，还没收拾完。”陆知佑刚才没喝上水，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正好今天没事，我待会回去借个平板车，再搬一趟。”
听到他这么说，裴豫白问：“东西很多？”
陆知佑想了想自己清出来那几只装满周边的箱子，道：“有点。”
他一个人得借个小车才行。
“那走吧。”裴豫白忽然开口，让陆知佑都愣了愣。“我帮你搬一趟，两个人更快。”
“啊？”陆知佑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裴豫白笑了声，“帮你还不乐意。”
“没啊。”陆知佑挠了挠脸颊，应声道：“那走吧，我来的时候感觉今天积着云，晚点可能要下雨了。”
桐城入夏并不是接踵而至的高温，夏季真正开始在梅雨季以后。
时常半天艳阳高照，又紧接瓢泼大雨，天气变换不定。
预报虽然没说下雨，可陆知佑来时看过云象，两人刚出门不久便预言成了真。
晴日忽地躲藏在云后，灰云甸在天边，雨点倾泻般从云间落下，滴落在地面的水意眨眼间就将路面抹上水淋淋的深色。
陆知佑抬手挡着脑袋，和裴豫白一块跑到路边的屋檐下避雨。
老街区的屋檐小，檐下只有小块干净地能勉强容纳下两个男生。
裴豫白左肩的衬衫被雨打湿，皱着润成了半透明般的颜色。陆知佑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不想裴豫白再淋到雨。
动作间，两人的距离蓦然更近。
虽说躲得还算快，可夏天的雨从来着急又不讲道理，他们头上和身上都淋了半湿。
隔着潮热的衣料，两人的身体紧挨，从对方那里传递来的温热触感让陆知佑有些不习惯。他微微抬了抬手，却也没想把人推开，反而抓着裴豫白的小臂往里稍带了一段距离。
他们挨得近，陆知佑再次嗅到裴豫白身上清清淡淡的薄荷味。
在漫天雨声中，感官好像格外敏锐，让他感觉这种味道比夏雨打落玉兰花的馥香要清新许多，鼻腔被熟悉的气息慢慢填满。
陆知佑刚有些不自在地感觉鼻尖痒，却看见裴豫白忽然伸手，帮他理了理被打湿的乱发。
“好了。”对方神色自然，指尖触过又收回了手。
陆知佑下意识地点点头，已经习惯了动作间不自觉的亲昵。
“早知道出门应该带把伞的。”他伸手向外探了探雨，“居然下的这么突然。”
“应该很快就会停了。”裴豫白靠在墙边，跟他肩抵着肩，“夏天的雨总是这样。”
陆知佑嗯了声，忽然扭过头看他，像是有话想说，却又把脑袋别了回去。
裴豫白有些失笑：“想说什么？”
“就是，我刚才在房间里听到你们聊天……”陆知佑摸了摸鼻尖，“正好听到叶寻说你原本打算出国，怎么又没去了。”
裴豫白垂眼到看他的小动作，温声道：“原本是打算去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比较愿意留在桐城，在学校有导师的保研名额，裴氏的项目也方便我继续跟进。”
“噢，我以为呢……”
陆知佑小声嘟囔。
“以为什么？”裴豫白没放过他的悄悄话。
像是被抓包一般，陆知佑想到自己胡乱发散的猜想都有点儿脸热。
他被人盯着瞧，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以为跟叶寻有关。”
他先前还因为帖子误解过裴豫白和叶寻的关系，后来看见两人关系貌似不和，又听到叶寻想要和裴豫白一起出国留学的意思。以为裴豫白可能是想躲开叶寻，才放弃了出国的打算。
“叶寻？”裴豫白轻轻摇头，“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的决定和他没有关系。”
骤然听见当事人提起这茬，陆知佑忍不住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挺多人以为你们谈过恋爱？”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最初那个八卦帖，对裴豫白道：“学校论坛里有人发过帖子，说你们中学时候就认识了，上了大学又发生了挺多事。”
发帖人胡乱编造的那些内容陆知佑都懒得提，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让当事人知道这件事。
莫名被人造谣这么久，放在谁身上都挺不爽的。
裴豫白扫了眼手机屏幕里的帖名，回答很让陆知佑意外：“嗯，我知道。”
“你知道？”陆知佑讶然。
“这个帖子最开始有人给我看过。”他顿了顿，解释说，“里面关于叶寻的内容，大部分是真的。”
牵涉到他的那些，基本就是胡编乱造了。
似乎是在想从何说起，裴豫白稍事想了一会才开口：“我的父母和叶寻的父母是旧识，叶叔叔是我以前的老师。因为长期在国外经营事业，上中学以后他们便让叶寻转来我的学校，拜托我的父母帮忙照顾。
“中学的时候我和他都寄宿在老师家，只有周末才会回家。从初中到高中，六年期间基本如此。”
“难怪。”陆知佑想起帖子里楼主说的“日久生情”，相处这么久也难怪叶寻有点想法，虽然是单相思。
“大概就是这样，没有帖子里说的那么复杂。”裴豫白道，“礼物也是因为两家的关系有人情往来，太过贵重的不会收。”
他待叶寻，自始至终都是普通的朋友。
陆知佑翻了翻帖子，发现倒序后面偶尔还有新回复，不由地皱眉道：“那这个帖子到底是谁发的，这么爱造谣。”
裴豫白想了想，还是坦白地说：“我知道是谁发的。”
“那你没找那个人麻烦？”陆知佑惊讶道。
“一开始就去找他的话，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裴豫白笑了声，“很快就能解决了，帖子也不会留得太久。”
“那就好。”见他心里有数，陆知佑也跟着松了口气。
裴豫白却看着他：“你很在意？”
“当然了。”陆知佑只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奇怪，“你被人造谣我当然会生气。”
“为什么会生气？”裴豫白眼里染上笑意，继续追问道。
像是循循善诱般，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我最开始还以为——”陆知佑忽然小声起来，不自觉地撇开眼，“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你前男友来着。”
裴豫白一怔，半是无奈道：“……你以为我喜欢他？”
“嗯。”陆知佑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毕竟当时他完全不知情。
蓦然说起这件事，他心跳得厉害。雨落在地面的嗒嗒声和心跳振成同样的鼓点，落在耳边怦怦。
潮热从檐外的夏雨蔓进肩抵肩的他们之间。陆知佑忽然感觉，这种本能反应有点超出他的掌控，下意识地，他抬头看了看裴豫白。
——目光相碰。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裴豫白垂眼看他，喉结轻滚：“你没感觉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潮热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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