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握榆梅》归宁儿

19、倚仗

　　启明星升，夜幕星垂，望星楼前高挂的花灯渐渐熄灭，各个岛屿氤氲在一片诡谲的白色雾气中。

　　一叶扁舟缓缓向望星楼后的苍峦山行进着，小舟上的白衣女子外裹生麻孝服，手举白色纸灯，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一团团黑色雾气在她周身翻滚围绕，不断推动着小船前行。

　　她冷眼望着这座人造的金银岛，这座腌臜污秽，视金如命，吃人不见血的人间炼狱。

　　她的爱人死在了这里，死在他所爱之人的蔑视中，死在世俗的嘲笑里。她用了5年时间耗尽心血只为复仇，只为了可以满足他死前的心愿。

　　“砰，砰，砰！”

　　接连而起的□□将这个纸醉金迷的困兽城炸得粉碎，火光似毒龙将所有沉睡的罪恶吞噬在了天亮之前。

　　女子在小舟上大笑着，她听着哀鸿遍野的惨叫大笑着，火光中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

　　女子缓缓抬起手，抚着空中并不存在的人影，柔声道

　　“萧郎，我来了。”

　　爆炸声惊动了整个邢州城，待宋璟一行赶到时，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已像小山一般被堆在了临近望星楼的街道上。

　　无辜受难者们哀嚎着救援，有的甚至全家均被压在屋内只能无助地哭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浮灰，最是富庶安逸的望星楼地界变成了人间炼狱。

　　“阿元！你带着所有兄弟去救人，我去抓他。”

　　宋璟跨上马向漫天火光冲去，他很后悔，他明知道清越有问题，明知道妖道死的蹊跷，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是没来得及阻止悲剧的发生，每一条无辜逝去的生命，都是他的罪责，无能的罪责。

　　“师兄！带上我！”

　　宋璟调转坐骑，一手将榆梅拉向马背“抱住我，驾！”

　　鞭声驱赶着榆梅内心的惶恐，他们要把清越找到，不，是要把清越体内的尘音找到。

　　这次他们必须抓住这个穷凶极恶的罪徒，必须让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妖道定是为了萧衍之死做的这一切，如果清越的死和这场爆炸都是他的复仇，那么他想杀的都已经死了，他既已完成了复仇，此刻他一定会去见他最想见的人，我们去苍峦山萧衍的墓地找他！”

　　“嗯。”

　　座下胡马嘶叫着奔向苍峦山，宋璟递给榆梅一把匕首。

　　“拿着，防身。”

　　宋璟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榆梅。

　　“怕死么？”

　　“有你在，不怕。”

　　朝阳冲破云霄驱赶着天地间的晦暗，胡马踏过河边小道，冲向苍峦山。

　　苍峦山因多石陡峭无法耕种多年来成了邢州百姓的乱葬岗，这里终年弥漫着雾蒙蒙的瘴气，许多没有田庄土地的佃户死后只能裹一张草席被随意扔在山上，成群结队的乌鸦终年盘旋在此鸣唱着死亡的殇曲。

　　“如果有危险，不用管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宋璟系上马，脱下身上碍事的长袍只着一袭玄色紧身里衣便开始带着榆梅爬坡。

　　“山路陡峭，一起。”

　　宋璟向榆梅伸出右手，伸手的瞬间，榆梅好似听到了坚冰破裂的声音。

　　这些年两人之间的确存在误会，可生死间，她知道，彼此才是最坚实的依靠。

　　“好，我们一起！”榆梅紧紧回握宋璟冰凉的右手。

　　他们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可以势均力敌，成为彼此的倚仗。

　　“师兄，跟我走。”

　　榆梅朝宋璟浅浅一笑，不顾宋璟惊诧的目光，用匕首割破中指，将血洒向山中瘴气。

　　似是受到鲜血的诱惑，几缕缥缈的黑色瘴气缓缓向榆梅指尖飘来。

　　“这些是怨气，会带我们找到他，走吧。”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似是指路般围绕着榆梅，而指尖的伤口竟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内自行愈合。

　　两人跟着雾气走向山林深处，怨气似是有灵，宋璟总能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洞箫声，好似女子在低鸣呜咽无比悲凉苦楚。

　　“师兄，我是灵蛊的宿主，母亲为了全家性命让我瞒着所有人，但是我想了一夜，我不能再将这种能力藏起来，我不想再逃避使命，与其把一辈子寄托在一个不爱自己的强者身上，不如自身便成为强大的存在，走自己的想要的路，陪着自己……想陪的人。师兄，从今天起，我只做自己。”

　　从前的榆梅总是压抑着天性，做好榆府大小姐温柔谦恭的本分。

　　而此刻自信且明朗的她，或许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梅儿，救我的，是你对吗？”没有什么换血，没有什么神医，是他的小梅儿冒着付出性命的代价救了自己。

　　凄凉的风吹起两人的长发，将其缠绕在一起。

　　“师兄，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可以被选择的。”

　　“……不被选择的人，一直是我。”

　　宋璟自嘲地笑了，低下头望向两人紧握的手，轻声道：

　　“但很快，便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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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要到结尾了，尘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