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194、问心

　　闻言，韩湘子也是一怔，他思虑半晌道
　　“你身受重伤，她为了救你铸就太阴之体的时候，我看见她额头上有一个五瓣花纹的银色花钿。起初我还没有在意，后来在东海，我在一本上古神魔录里看到了这个纹样。书上说，这个纹样属于上古的花神。所以，那个时候我便有了些许猜测，牡丹可能跟上古的花神有些联系。
　　但你也知道，神已经绝迹很多年了，如此大胆的假设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所以就暂且搁置一旁”
　　“后来，我回到百花殿，牡丹说她在百花殿发现了一块石头项链，但当我拿到那块石头项链的时候竟发现，上面也刻着代表这花神的五瓣花纹。当时我就十分的疑惑，我以为这项链是她的，项链若是她的，一切方才更加合情合理。可是，牡丹却说，这东西不是她的”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牡丹当年的好友白梅仙子素香。她见我拿着这块石头项链，才向我道出缘由，说这项链本来是当年牡丹仙子的，只是后来牡丹为了与东华才一起，放弃成为百花仙子的机会，所以将这项链送给了她当时的另一个好友白玲珑，也就是后来的百花仙子。如此，便可证明，这项链的主人，实际上就是牡丹。”
　　“额头上的花钿，再加上石头项链的主人，这便让我进一步加深了我的猜测。而且，你那边的事，经过我的调查，每次出事都跟司雨脱不了关系。
　　若说司雨是因为喜欢牡丹而破坏你们，我尚且可以理解，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他对牡丹，没有半分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既然不是因情，那大概是因为仇。
　　你与那司雨，并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将你与仙姑放在一处，除了名声不好听些外，其余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并且，如此做法最终还给你送个媳妇儿，若是有仇，也说不过去。
　　那么，这只能证明，司雨干的这些坏事，只是针对牡丹一个人的。既然不是因情作恶，也不是因仇报复，那就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我的心中暗暗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再后来，牡丹跳天刑台，我本着赌一赌的心理，才没有拦住她，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归位......”
　　韩湘子一股脑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毫不隐瞒。这听得吕洞宾一阵唏嘘，从发现牡丹与花神有关，到牡丹从跳下天刑台，这段并不漫长却难熬的时间里，都是由韩湘子一个人承担的。尤其是最后，在用牡丹的生命去赌花神归位，又遭到了自己的误会后，他还要编制一个善意的谎言来骗自己要活下去，如此这般，韩湘子得是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从这方面讲，韩湘子也算是对得起这“兄弟”二字了。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
　　牡丹的喜乐，由韩湘子给与，牡丹的伤痛，由韩湘子照顾，就连牡丹的希望，也是由韩湘子创造。牡丹的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都有韩湘子的参与。反观自己，他吕洞宾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有出半分的力。
　　若他从就开始便知晓牡丹的因果，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韩湘子一起做这件事，只是，韩湘子没有给他机会罢了。
　　想到这，吕洞宾的心中有些急躁，又有些懊恼，他不假所思，略带愠怒向韩湘子脱口而出道
　　“湘子，这一切，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若我早知道，我......”
　　“早知道，会怎么样？”
　　韩湘子突然打断了吕洞宾的话，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但见他不卑不亢，继续说道
　　“我那时，并不敢确定牡丹就是花神的转世，上古神已经绝迹几万年了，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又如何去告诉你？”
　　“况且，我那时还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司雨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你又与仙姑即将成婚。我若告诉你，你又会怎样？又如同当年在婚礼上抛下白牡丹一样抛下仙姑吗？”
　　这一句话，立刻把吕洞宾噎在了原地，他低下头，仔细思考着那种可能性，若当时他真的知道一切，扪心自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两难的境地，一个是昭告天下的纯阳帝后，一个是为她付出一切的曾经爱人，选择了一个必定会辜负另一个。他这个人，在感情上本就有些拖泥带水不果决，也许真是那般境地，他真的是无法选择的。
　　吕洞宾低着头，看着地面，可偶尔的目光一扫，却看见了韩湘子腰间的那支玉笛
　　“碧华琼枝！”
　　见此，吕洞宾猛然的抬起头，瞳孔极剧瑟缩，碧华琼枝几个字就脱口而出，那是他夭儿的原身，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听见吕洞宾喊出碧华琼枝，韩湘子下意识用手握紧了腰间的玉笛，那样子，好像生怕吕洞宾会把这玉笛抢走一样。
　　而吕洞宾，在看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时，心中不由得一阵抽痛。牡丹竟然连夭儿的原身都送给他了吗？吕洞宾无比明白夭儿对牡丹来说的重要性。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他，想来，在牡丹的心中，韩湘子肯定是无比的重要，恐怕那笛子上的一根根青竹，也是牡丹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看见这碧华琼枝，吕洞宾无比肯定，牡丹对韩湘子，是有情义的，只是这情义深到了什么程度，他却不敢想象。就凭着白焰回来送他一座神山，又为他锻造神器，想来这情谊也不低
　　如今，再看韩湘子那护着笛子的样子，恐怕对牡丹，也并非无心吧。
　　可是，那他呢？白焰的转世，曾是他四生四世最爱之人，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九九和桃夭。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白焰啊，他要怎么办？
　　吕洞宾清楚的洞悉了他们二人的情谊，可他的心里，怎么就这么的难受呢？他喜欢白焰，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的他有多么的喜欢白焰。
　　以前对牡丹的喜欢，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也可以说是祸福与共，那个时候，牡丹就像那凡间温柔贤惠的妻子那样，柔弱美丽，小鸟依人。诚然，他是很喜欢这种被依靠，被需要的感觉得。因为那样的牡丹，总能激起他身为男人的保护欲。
　　而白焰呢？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上古的尊神，有着一念可动山海的能力，她刚毅，慈悲，有着杀伐果断的性格，还有着一颗悲悯苍生的心。先不说容貌如何，就凭这些，也足以让任何人一个男人着迷了。所以，他吕洞宾也不例外。
　　因为，当她在那月空之中从天而降，将他从活尸口中救下来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种当即想把命都给了她的冲动。
　　吕洞宾喜欢白焰，并不是仅仅因为她的一部分，是他曾经最爱的牡丹，更多的是因为她就是白焰。他不想用曾经的身份与孩子束缚着她，他单纯的想与她，重新开始，与白焰，重新开始。
　　他就是这么喜欢她，能怎么办呢？所以，事到如今，他还是想要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下，说他心胸狭隘也好，说他卑鄙也罢。他归是要试一试的。
　　下一刻，只见他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道
　　“湘子，我知你心意，亦是更了解你的为人，你当时说，你从未觊觎过我的任何东西，包括女人，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当我看见你独自一人，住在这瑶华洞天的那一刻，我便信了”
　　说到此，韩湘子的面容一滞，那双看着吕洞宾的双眸，平静中深藏着波澜。
　　“哦？为何如此说？”
　　韩湘子面无表情，平淡的问出一句。而吕洞宾似是在心中继续肯定着他的想法，依旧照着刚才的思路说道
　　“百花殿那一段的相守，我想，对牡丹来说，意义非凡。不然，白焰也不会在归来的时候，送你瑶华洞天，为你锻造神器。但是，这只是白焰对你。”
　　“你若真对她有意，便不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瑶华洞天了。既然你们已经在百花殿同住同行许久，我想你也并不是十分教条之人。若是你真心悦于她，白焰的回归便是你二人再续前缘的机会。
　　然而，你却选择了离开。你如此选择，到底是因为她曾与我的关系，还是因为白焰不是白牡丹呢......”
　　吕洞宾的话狠狠的撞击着韩湘子的内心，他也知道吕洞宾说这些话的意思。法正的眼睛不揉沙子，他当然知道吕洞宾此举，无非是把他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让他无法下台罢了。只不过，他最后的两句问题，韩湘子却在独自住在瑶华洞天的这段时间里想了很久。
　　他得到的答案是，他选择离开，只是因为他的迂腐......
　　然而，这迂腐的鸿沟，他还真的就跨不过去！
　　韩湘子呆立了良久，没有说话。见韩湘子不说话，吕洞宾则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湘子，你，不会接受白焰的是吗”
　　吕洞宾的目光炯炯，咄咄逼人，似乎是想把他盯出个洞来。
　　而韩湘子则放下茶杯，站起了身，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片刻后缓缓道出
　　“不会......”
　　随着不会二字出现，一阵香风骤然停止，那凌乱的脚步声引得吕洞宾和韩湘子立即回头。
　　没想到，这一刻，他们竟有些意外的见到，白焰那慌张的身影。
　　白焰的气息有些凌乱，微微有些喘，那长发之上，还夹杂着几片瑶华洞天的落英。想来，她来的有些急。
　　看着那双再度变成了红色的眼睛，韩湘子微微皱眉。看着白焰刚才那慌张凌乱乱的样子，韩湘子的心中竟隐隐作痛。
　　也不知刚才的那句“不会”是否让她听了去。她又是否会难过......
　　而吕洞宾，则对白焰的举动更是诧异，那个时候，她独自一人面对活尸和树妖的时候，她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气不乱，缘何今日，要如此的慌张？莫不是，她怕自己找韩湘子的麻烦？想到这里，吕洞宾的心中，也是一阵气闷......
　　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又或许是负气为之，白焰静静的望着对面一动不动的韩湘子，指着一旁的吕洞宾，率先开口道
　　“我，是来寻吕洞宾的”
　　听闻此言，韩湘子并不觉得意外。同时，他也无比肯定，刚才的那句“不会”她应该是听到了。
　　她来寻吕洞宾，罢了，事已至此，便随缘吧......
　　想到此，他忽的叹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道
　　“那好，刚巧我们聊完了，咱们便改日再叙吧......”
　　言罢，便扭过头，径自走回洞府之内，扔下了吕洞宾和白焰，不得不说，有些任性。
　　见韩湘子如此，白焰也有些负气，薅着吕洞宾，一下飞出了瑶华洞天......
　　回来的一路，白焰一言不发，而吕洞宾却突然跑到她的面前，十分认真的正色道
　　“白焰，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如今的你我，只是九九和夭儿的父亲和母亲，并不是夫妻。我吕洞宾，绝不会因为孩子而强行绑着你与我在一起。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是牡丹的归位之身，只因为你是白焰！”
　　“来日，若你我有缘，我吕洞宾定不负你，但同时，你若对我无意，我亦不会死缠烂打，还会祝你幸福，我绝对不会成为你自由路上的阻碍，你有选择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你的负担！”
　　吕洞宾的几句话说的白焰心中一动，她没想到，吕洞宾竟然会选择主动放手和尊重，不得不说，这几句话显然对她十分受用，同时，对吕洞宾的认知也高看了几分。他，确实是比以前，成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