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165、诛仙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牡丹前进的脚步，但见她身形一顿，缓缓的回过头。
　　来人正是——吕洞宾，那个与她纠缠了四世的男人......
　　看见牡丹回头，吕洞宾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他立刻施法震碎了身上帝君的婚服。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华贵的红色婚服便立刻四分五裂。
　　而吕洞宾，也恢复了往日白衣飘飘的模样。
　　他步伐飞快，用了神行之法，转眼间就来到了屏障之前，慌乱地望着牡丹的身影
　　焦急的说道
　　“牡丹，别冲动，回来，你回来.....”
　　看着面前即将赴刑的牡丹，吕洞宾心中的焦躁难以言说，他真的害怕，怕得要死。他完全想象不到，看着牡丹死在他面前，他到底会怎么样。
　　见吕洞宾来了，牡丹的表情有着说不尽的悲凉，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她只是定定的站在了原地，与吕洞宾遥遥相望。
　　见牡丹没有回应，吕洞宾连忙继续说道
　　“牡丹，我是把我们的过往都忘了，是我该死，与仙姑的一场荒唐，也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女儿，若我可以坚定一点，为你考虑一点，也许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个婚我不成了，你回来！只要你回来，要杀要剐都随你，我不会再对不起你了，我会好好补偿我犯下的错，只要你回来就好！”
　　说完了这些，吕洞宾将手放在了屏障之上，充满希冀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而牡丹，在听到了这一切后，并没有半分的动摇，也许她对他们之间的情，已经彻底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见牡丹仍旧无动于衷，吕洞宾当即话锋一转，焦急说道
　　“牡丹，刚才九九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想想九九啊，那是我们的儿子，你忍心把儿子就这么抛下吗？还有我们的女儿，她还没有觉醒，你忍心让她觉醒后见不到娘吗？”
　　牡丹是个女人，同时也是个母亲，即便她不顾及情爱，她也会在意孩子，这就是母性。吕洞宾就是抓准了这一点，希望用孩子，将牡丹劝回来。
　　当然，吕洞宾推测的对了！
　　就当他说到九九和桃夭的那一刻，牡丹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动摇，但那动摇，也仅是一瞬即逝。
　　能想到的话，吕洞宾都说了，见牡丹仍然没有回来的意愿，吕洞宾当即理智全无。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屏障，表情异常的严肃了起来。
　　但见他退后两步，当即以指成剑，大喝一声
　　“剑来！”
　　话音刚落，只听“嗡”的一声，两仪乾坤剑和嚣阳两把神剑，同时飞出，携带者嗡嗡的剑鸣声，有序的立于吕洞宾的一左一右，剑尖指着那天刑台的屏障，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霎时间，天地间风云色变，两把神剑齐出，这景象当真空前绝后。
　　令人意外的是，就在片刻后，
　　“唰唰唰”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更有飞剑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天庭的，人间的，地府的.....一把把佩剑飞来后，都乖巧的立在两把神剑的身后，仿佛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开始那最强的攻击。
　　眼前这情景，真称得上是，帝君一怒，流血千里......
　　在场的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止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声惊呼，修为低一些的小仙，更是快速的离开了现场，生怕那把剑不长眼睛，把他们误伤。
　　此时的他们，对吕洞宾的恐惧，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几个月前的大战时，吕洞宾还只能用一把神剑，现在仅仅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可以同时驾驭两神器，这纯阳帝君的成长速度，真可谓是快的惊人。
　　看着面前的屏障，吕洞宾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要用尽全力，将这屏障打碎！
　　既然牡丹不出来，那他就打破这屏障，救她出来好了。
　　当然，吕洞宾也知道，这道屏障蕴含天地法则，若强行突破，便会产生极大的反噬。但如今牡丹危在旦夕，他没有别的退路。
　　但凡他退一步，他最爱的女人就将彻底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再无轮回的可能。
　　再者，吕洞宾始终都相信“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撼动。他始终相信，他有这个力量！
　　见吕洞宾出剑，牡丹惊恐的大喊一声
　　“不要！”
　　可还未及她喊完，她的声音便淹没在了强大的剑鸣声中。
　　只听“砰”的一声
　　以两把神剑为首的“剑群”就和屏障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罡风肆散，风云色变，顷刻间，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就将吕洞宾震飞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威能迸发，飞剑四散，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神仙，也不能幸免。
　　都纷纷被这强大的反噬之力崩飞出去老远，一个个都口鼻喷血，仙元损伤。
　　而最惨的，就要数吕洞宾了。
　　他被那强大的反噬之力冲撞的趴在了地上，身体也被那天刑台罡气刮出无数道血痕，那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也瞬间被染的血红。
　　再反观天刑台这边，地面上竟然被吕洞宾强大的力量，震出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看着吕洞宾白衣染血，牡丹止不住哭喊道
　　“不要，别过来！”
　　看见牡丹在哭喊，趴在地上的吕洞宾，用袖子摸了一把嘴角的血，颤抖着爬起。
　　他额上青筋暴露，双目血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妄图站起来…
　　围观的人都知道，天刑台的屏障，受到冲击会成倍的反噬。刚才的那一击，吕洞宾应该是用了全力的，所以，现在定然是伤的极重。
　　可令人吃惊的是，此时的吕洞宾，眼里全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但见他艰难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如同有千斤重。
　　就在他走了两步，再次要倒下的时候，他突然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不倒下，稳定身形后，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挪。
　　见此，牡丹泣不成声，她不停的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
　　“阿娘！”
　　正在这时，九九和龙吉公主也赶到了。见牡丹在天刑台屏障内，九九看了看全身是血的吕洞宾，又看了看地面上那一道道裂痕。当即心领神会。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的思维如出一辙。做事都不会留半分的余地！
　　牡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连忙朝着龙吉公主大喊道
　　“九公主，带九九走！”
　　而九九，在预估了天刑台的承受能力后，伸手就打算解开衣服，想把王母给他用锁灵锦做的衣服扯掉。
　　龙吉公主见此，心下大惊，一旦锁灵锦的衣服扯掉，就相当于解开了九九的禁止，那么他的混沌体，就会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天庭众仙面前！
　　这可是万万不能的！情急之下，龙吉公主当即调动灵力，趁着九九脱衣服的功夫，一个手刀就朝着他的后脖颈劈了过去。
　　而九九，显然没有对龙吉公主设防，一劈之后，便应声倒在了龙吉公主的怀里。
　　吕洞宾看见九九晕了过去，依旧艰难的朝着屏障方向走去。
　　他每一步都是跌跌撞撞，地上也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血痕上，还闪着点点的金光。
　　吕洞宾此时，对牡丹是没有过往的记忆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比的肯定，这个女人，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看着地上一道道裂痕，吕洞宾方知，他的判断是对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将打破，只是，现在的力量还不太够，他需要助力！
　　就在这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屏障旁不远处的韩湘子。
　　此时的吕洞宾，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三步并做两步的向韩湘子扑了过去。
　　由于此时吕洞宾受伤颇重，站立都费劲，所以他一把抓住了韩湘子的领口，生生的把韩湘子拽了一个趔趄！
　　韩湘子扶着吕洞宾，目光中充满着痛苦，他想制止吕洞宾的自杀行为，但于情于理，他又无权阻止。
　　看着韩湘子的目光，吕洞宾充满希冀的望着他，焦急的说道
　　“韩湘子，快，帮我！帮我一起施法，再有一次冲击，这屏障就碎了，牡丹就能出来了！快，帮我！”
　　吕洞宾使劲的拽着韩湘子的衣服，祈求着他的帮助，而韩湘子则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为了他的赌局，韩湘子不能施以援手，但同时，又不忍心看到吕洞宾如此的绝望，他痛恨自己的狠心，更无法去面对吕洞宾。
　　无奈之下，他只能紧握双拳，任吕洞宾如何哀求，他都无动于衷。最后也只说了一句
　　“洞宾，那是她的选择......”
　　此话一出，吕洞宾彻底的怒了，他愤恨的将韩湘子推开，用剑支撑着地面，十分痛心疾首的说道
　　“韩湘子，你可真是个人！你不是爱她吗？如果你爱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灰飞烟灭！怪不得人们都说你这个人冷性冷情，看来，果然是如此！
　　我们这些个世俗之人，又如何能入得了你这法正的法眼！”
　　痛苦冲昏了吕洞宾的头脑，以至于让他彻底忽略了韩湘子前襟上那大片的血迹。在吕洞宾的心里，韩湘子应该要向他一样，哪怕是把命豁出去，也不能放弃牡丹的。然而，事实却让他如此失望。
　　见吕洞宾如此，牡丹忍不住朝着他喊道
　　“洞宾，收手吧，一切，真的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可还记得，大战前我跟你说过，我是你的情劫。情劫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事。哪怕我投胎了，只要我活着，都是你的情劫！
　　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会痛苦纠缠，伤心伤身，大劫不停，小劫不断。洞宾，四世了，我累了，因为伤的，太疼了......”
　　牡丹的话，让吕洞宾发出了一声苦笑，他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十分坚定的望着牡丹，无比认真的回答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牡丹，你放心，我吕洞宾对你发誓，只要你出来，我放你离开，我放你们离开！”
　　说着，他看了眼牡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韩湘子。
　　随后，他又回过头，继续对牡丹说道
　　“我放手，我放你追求你的平安喜乐，岁月静好。不论你在天涯，还是海角，我吕洞宾上天入地，都不会再纠缠你半分，从今以后，你我毫无关系！只要你出来！
　　牡丹，你不是罪仙，如果你想出来，是可以走出来的！”
　　吕洞宾的话敲打着牡丹那脆弱不堪的内心，看着吕洞宾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为了爱她卑微到了尘埃里，她的心就如刀割了一般。
　　她还是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啊！他本不该受情殇所累的！一切，都是她这个情劫的错！
　　想到此，牡丹哭的越发的伤心了。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再去选择了，为了安抚吕洞宾，她只能继续解释道
　　“洞宾，我也曾幻想，你我断情绝爱，互相远离，情劫就会消失，会不起作用。
　　然而，四世的过往，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我们身在何方，命运最终总会让我们相遇纠缠，一死一生，不得善终。而我，则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无痛，无伤，无劫难！”
　　牡丹的话说完了，而吕洞宾却陷入了几息的沉默。
　　片刻后，他突然努力直起身子，露出了一个决绝的笑容。
　　但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着说道
　　“一死一生是吗？前三世，这劫都是你来应的。这一世，就换我来吧！
　　你出来，我自决经脉，散功天地，用我的死，来还你自由！”
　　吕洞宾说的极其决绝，话音刚落，便见他运行全身的灵力，汇聚于掌中，毫不犹豫的就朝着他的胸口拍去。
　　众人见此，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突然打在了吕洞宾的手掌之上，但见吕洞宾一个不稳，重重的跌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落地之后，他目光幽怨的看着这道金光的主人，正是那站在远处，毫无作为的韩湘子。
　　看着吕洞宾的模样，韩湘子痛心疾首，他能感觉到，吕洞宾看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恨。
　　见吕洞宾安然无恙，在场的众人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而牡丹，在看着吕洞宾安全被救下后，深知此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于是，她毅然决然的转回身，走向了天刑台的尽头…
　　在天刑台烈烈罡风的作用下，她的长发翻飞，裙摆飘扬，显出一种慷慨赴死的壮烈。
　　天刑台的尽头是一处断崖，受死刑之仙，投入断崖之中，经无尽的天雷打击，最终灰飞烟灭。
　　牡丹站在断崖之上，朝着天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跪倒在断崖之上
　　随着她的一跪，断崖之下顿时雷云密布，汹涌翻滚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响了起来
　　那雷声此起彼伏，恐怖至极，一时间惊的众仙都倒退了很远，生怕被这天雷的余威波及。
　　只见那牡丹目光坚定，郑重的喊道
　　“罪仙白牡丹，屡犯天条，在天庭有情禁之时，染指帝君，妄签婚书，私定因缘。
　　因从前应劫而生，又全缘定三生之因果，所以苟活至今。
　　现三生已过，因缘已了，故特此前来，戴罪领罚”
　　“罪仙白牡丹，今敬告天地，我今赴死，毫无怨言，愿以情劫之身，受灰飞烟灭之刑
　　愿生生世世再无轮回，换纯阳帝君，再无情劫！”
　　牡丹的话，让吕洞宾生不如死，最终，到底是她承担了一切，生生世世再无轮回，换他再无情劫！可谁都不知道，他宁可被情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不想与她分开的。
　　看着牡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吕洞宾痛恨自己的无能，如今的他，就只能躺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血和泪混在了一起，吕洞宾的手抓向牡丹的方向。他发出了绝望的低吼，他希望她能回头......
　　牡丹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他们的婚书，抛向了空中。
　　罡风掠过，婚书瞬间被点燃。看着婚书上的文字一点一点被焚毁，最后两人的名字，吕洞宾和白牡丹也化为灰烬的时候，就预示着他们的结局，就要来了。
　　牡丹缓缓站起身，她突然想起了吕洞宾为她画的紫藤花钿。紫藤紫藤，因情而生，为爱而亡，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宿命。
　　但见她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吕洞宾，又望了一眼那站在远处目送她离开的韩湘子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对着断崖纵身跃下，瞬间淹没在了滚滚的雷云之中。
　　霎时间，断崖之下雷声滚滚，一道道的天雷“轰隆隆”地劈了个没完没了…
　　就当牡丹跃下断崖的那一刻。天知道韩湘子的心里到底有多么的难受，他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扣进了掌心的肉里，弄的一片血肉模糊。
　　他在赌，是明知道，这赌注的代价有多大，却还是去下了注。
　　吕洞宾骂的没错，他冷性冷情，不是个人！他对不起牡丹......
　　一炷香的功夫，天刑台的屏障自动消失，处刑结束了。同样，这也证明，那个昔日的牡丹仙子，已经再也不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了。
　　吕洞宾望着眼前的一切，泣不成声，他刚刚攒够一点力气，就艰难的朝着天刑台的断崖爬去。
　　众仙，没一个人敢上前。同时也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也想跳到那天刑台的断崖之下，陪着他的牡丹而去。
　　见吕洞宾如此，韩湘子赶紧上前，拽住了吕洞宾的衣服。见来人是韩湘子，吕洞宾使劲的推开了他，一下将韩湘子推倒在地。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继续朝着断崖爬去。
　　“洞宾，够了！你不能死！”
　　韩湘子坐在地上，十分认真的说道
　　听了韩湘子的话，吕洞宾回过头，愤恨的看着他，艰难说道
　　“你一个懦夫，有何资格来阻止我？”
　　懦夫二字，深深的刺痛了韩湘子的心，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来到吕洞宾的身边。
　　有些恍惚的说道
　　“她走之前，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太阴和纯阳，一阴一阳是太极，是混元。但若阴阳不分，重新合一，就是混沌。你们的女儿桃夭，被送去了混沌星海，等待觉醒，然而，这个觉醒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很久。
　　只有修习混沌之力，修为高深的仙，才能去星海，提前寻回女儿，她希望，你修成混沌之力。把女儿找回来......”
　　韩湘子的话，让吕洞宾的眼中升起一束光，又夹杂着无尽的无奈。
　　如今，就连死，他都死不了，因为没有资格。牡丹啊牡丹，当真是把一切都算到了。
　　说完这些，韩湘子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他像个游魂一样漫步在天街之上，最终，他回到了那个充满着回忆的百花殿。再推开那扇大门以后，重重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