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164、告别

　　因有牡丹投胎的事，韩湘子自敬完酒之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倾阳宫。
　　不知道为何，今早自他出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没来由的心慌，他总是觉得，今日会出什么事。
　　所以，他也不敢过多耽搁，出了倾阳宫后，便直奔百花殿而去，他要赶紧去找到牡丹。
　　百花殿的牌子一如既往的挂在那朱红门楣之上，似是来时的模样。
　　推开了百花殿的大门，韩湘子踏入了那熟悉的花海......
　　“牡丹，我回来了......”
　　刚一踏进百花殿的大门，韩湘子便朝着屋里喊去。
　　平日里他下朝，也是这么喊她的，每当这个时刻，牡丹总会亲切的从屋里出来，给他送去一条湿帕子擦手，一边笑一边说着
　　“回来啦，饭菜都做好啦，快来吃饭吧......”
　　可今日，回应他的，却是那无边的沉默。
　　“牡丹？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见没有回应，韩湘子的心中有些慌乱，心急之下又喊了一声，因为他怕牡丹在别的屋子里干活儿没有听见
　　然而，这次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心越来越慌了，见此，韩湘子飞快的跑进内殿，在百花殿前前后后仔细搜寻了几遍都无果后，他才确定，牡丹真的不在。
　　有了前几次牡丹出意外的经验，这次，在他出门之前，特意在牡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气息，有了这道气息，牡丹无论在哪里，他都可以轻易找到她。
　　而事实证明，韩湘子的未雨绸缪，十分的必要。
　　如今这般情况，韩湘子立刻闭目凝神，静心感知着牡丹身上这道气息的存在。
　　片刻后，便锁定了牡丹的方位。但见他睁开眼睛，气息不稳。还未及多过思索，便不顾一切的朝着天庭的西面冲了过去。
　　罡风烈烈，肃杀之气在周围肆意弥漫。
　　牡丹身上的那道气息越来越明显，就当韩湘子离终点越来越近时，周围的一切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这是，天刑台！
　　为什么她会在哪里，难道.....
　　韩湘子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即便他知道，他的推测，应该是真的。
　　就当他快步跑向那道气息的终点时，牡丹那单薄的身影，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见牡丹，韩湘子便二话不说，不顾一切的朝着她跑了过去，然而，就当他刚接触到天刑台的边缘时，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将他阻隔到了外面。
　　一道屏障，生生的将二人阻隔成了两个世界…
　　天刑启动，天刑台的屏障便会同时升起，直到行刑结束，屏障方可解除。
　　有这道屏障，韩湘子必定不能进入到天刑台里救牡丹出来。所以，为了救牡丹，这屏障，他必然要破。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眼前的屏障，当即调动全身功法，准备强行破除障碍
　　但见他一边施法一边说道
　　“牡丹，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还未及他说完，就见他全身金光大盛，精纯的火阳灵力顷刻间喷薄而出，霎时间，这雄厚的火阳灵力便化成了一条金色的火龙，带着恐怖的嘶吼声，不留余地的朝着面前的屏障冲撞了上去…
　　韩湘子的这一个攻击，虽没用全力，但却也是用了八分力道的。
　　而之所以在攻击时收了些力气，是因为他怕把这天刑台连同屏障一并毁去。
　　天刑台是天然化生，蕴含着天地法则。若是将此物毁去，必定会引起天地能量的波动，到时恐祸及苍生！
　　韩湘子原想着，他这一击是足可以毁坏屏障，将牡丹救出来的。
　　但令他意外的是，就当这火龙接触到屏障的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却突然反弹，瞬间就将所有的力道成倍反噬到了韩湘子的身上。
　　由于此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韩湘子还未及作出反应，便觉得胸中一痛，顷刻间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撞飞了出去。落地之后，又“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韩湘！”
　　见韩湘子跌飞了出去，牡丹大喊一声连忙冲到了屏障的周围。她焦急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韩湘子，大声的呼喊！
　　落地后的韩湘子，一度失去了知觉，他早先就听闻过这天刑台屏障的反噬之力强大。因为这是天道为了保护天地法则而天然生成的屏障。
　　起初他还不信，但如今一见，这反噬之力当真是恐怖至极。
　　怪不得，从古至今，在天刑台受刑之人，就没有逃的出来的先例。
　　原来，在天地法则的面前，一切力量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韩湘子这一摔，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没有动静，这让牡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能一边拍打着屏障，一边带着哭腔的大声喊他，希望能把他唤醒，她想确认，他还平安！
　　“韩湘，你怎么样，醒过来啊......”
　　而韩湘子，在听到牡丹的呼喊之声后，也逐渐转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韩湘子，第一件事便是想站起来，让牡丹放心。
　　但见他单膝跪地，努力直起身子，身形踉跄的向前走去。
　　可还没有几步，他便觉得胸中憋闷，胃里一阵翻腾，喉头腥甜，霎时间，哇的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那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竹黄色的衣衫。
　　见韩湘子如此，牡丹止不住的哭了出来，今日，她本来是想趁着韩湘子去吕洞宾的婚礼的时候，快速了结了自己。
　　可哪成想，韩湘子竟这么快就追了过来，还因此，受了重伤。这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韩湘，你怎么样！你别再对屏障施法了，会反噬的！”
　　牡丹焦急的朝着他大喊，生怕他会再度对着屏障施法而遭到反噬。
　　韩湘子自吐出了那口血之后，呼吸也总算畅快了些。
　　他稳住身形，快步来到了屏障旁边，双手覆在了屏障之上，诧异不解的望着屏障里的牡丹，红着眼圈说道
　　“为什么？马上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为什么啊！”
　　韩湘子想不通，他急于让牡丹给他一个答案。难道，她还是因为接受不了吕洞宾与何仙姑成亲，才会如此吗？
　　牡丹闻言，手指轻轻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隔着屏障，将双手附在了韩湘子的双手之上，掌心相对，随后凄然一笑道
　　“韩湘，在生生世世的浮沉之中，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不会重新开始了”
　　牡丹说完，韩湘子便皱起了眉头，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道
　　“怎么会呢？我马上就可以送你投胎，你可是不信我？”
　　韩湘子的语气有些重，显然是有些着急的
　　闻言，牡丹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韩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吕洞宾的情劫吗”
　　听到“情劫”二字，韩湘子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眼神之中有划过那么一闪即逝的惊慌。
　　他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也似乎明白了牡丹今日此举的用意。
　　看到韩湘子的表情，牡丹就知道他懂了。她继续缓缓的说道
　　“我曾告诉过你，情劫是一个人，而从来不是一件事，无论我重生成一朵花，一棵树，一个人，或者是任何东西，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在三界之中的某一个角落，因为情劫的因缘际会，我还是会重新与他相遇，与他纠缠。我们二人，均不得善终，不仅过程在生死间徘徊，就连结局也是一死一生。”
　　“韩湘，你懂我，如今，就请你成全我一次吧......”
　　牡丹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韩湘子的所有幻想，其实刚才，还未及牡丹说明一切时，他就已经预料到是这个原因，才会导致牡丹走了绝路。他只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而如今，牡丹清清楚楚的说出了事情的缘由，这让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从理智上讲，韩湘子是希望牡丹选择投胎重新开始的。
　　可是若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若连投胎都无法逃脱这个情劫的魔咒，也许灰飞烟灭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选择。
　　他，应该是要尊重她的选择的。
　　听了牡丹的话，韩湘子痛苦的地低下了头，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啜泣，但是牡丹知道，他低头，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难过。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牡丹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韩湘”
　　听到这一声呼唤，韩湘子便艰难的抬起了头，
　　此时他的眼睛，红的不像话，眼角还挂着那点点的晶莹。
　　他难过至极，却又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亦如他们平日里那般回答
　　“在”
　　而牡丹在听到这声“在”时，也如破防了一般，心里绞痛的厉害，却在瞬间破涕为笑，笑着红了眼。
　　她的目光缱绻，似是有千言万语，她定定的望着韩湘子那泛红的双眸。温柔的说道
　　“韩湘，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兴许，你对谁都会一样的好。
　　凡人都说，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君恩。只可惜，我没有来世了，你对我的恩，我注定报不了了......
　　说完了这句话，牡丹微微低下了头，而韩湘子却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后，牡丹再次抬头，望着他继续说道
　　“我们相遇的很早，相知却很迟，但是，并不晚，感谢韩上仙，这些日子的扶持和陪伴。夙愿以偿，白牡丹，无憾......”
　　就在刚刚，牡丹说情劫之事的时候，韩湘子还一度以为是牡丹自己悟出的道理。
　　可就当她说出那句，他韩湘子是个好人，对谁都一样好时。韩湘子就突然发现，这句话不正常。显然，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些什么。
　　回想那日牡丹突然的病发，韩湘子突然意识到，此事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到此，他突然有些激动的说道
　　“牡丹，谁跟你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是司雨？还是何仙姑？”
　　此话一出，牡丹突然一愣，眼神中也有那一闪即逝的慌乱。她显然没想到，韩湘子竟然能猜到是司雨和仙姑说了这些话。
　　为了日后不让韩湘子迁怒司雨和仙姑，牡丹当即有所遮掩道
　　“没，没事，这些都是事实，我看得透的......”
　　见牡丹如此，韩湘子方知他猜对了，能让牡丹走上绝路，百分之百是这个司雨跟牡丹说了什么。
　　从前，他还不太明确，如今把整件事情穿起来看，似乎又变得那么的不寻常。
　　司雨真的喜欢牡丹吗？显然并不是！
　　他在东海之滨救了牡丹后，若是喜欢她，在多次炼灵的过程中，他完全可以将她所有的记忆清空，制造一个属于他的牡丹。
　　然而，他并没有，他不但没有，还故意将化形后的牡丹带到了蟠桃宴上，让她再次出现在吕洞宾的周围，让他们重新相爱纠缠。
　　后来，也是他帮助牡丹锻造太阴之体，然后牡丹才得以将仙元贡献给吕洞宾。牡丹才会仙元尽失，油尽灯枯。
　　再后来，就在牡丹和吕洞宾重归于好之时，一向称病的他又主动揽下蟠桃宴酒水的差事。
　　就是喝了他拿给仙姑的酒后，吕洞宾和何仙姑才出了那荒唐事，而好巧不巧的是，第二天又是这个司雨带着众仙来到了倾阳宫，看到了那一幕。牡丹也是因此，才会心灰意冷，伤心伤情。
　　最后，就在牡丹重燃希望，可以重生之时，这个司雨却又出现了，还说了她是吕洞宾的情劫，即便投胎轮回也没有用。所以牡丹今日才会出现在这天刑台，求一个灰飞烟灭！
　　一切看似合理，却又充满着不合理，这么分析下来，这个司雨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牡丹，也不是为了爱，他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想让牡丹不再轮回，灰飞烟灭，他要让她死啊！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死呢？
　　难道是因为，跟那神秘莫测的上古“花神”有什么关系吗？
　　韩湘子别的不敢肯定，但有一点他无比坚信，那就是牡丹与花神必然错在某种联系。
　　难道牡丹的死了，花神可以重生？
　　可是，也不对啊，若是想让牡丹死，司雨都可以不必救她！或者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期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杀掉她。为什么，非要让她自裁呢？
　　而且，牡丹毕竟轮回了四世了，若是牡丹死，花神可以归位？那花神早在牡丹为吕洞宾应劫而死时，就应该归位了。但结果是，牡丹重生成了凡人，
　　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呢......
　　思绪，极其的混乱，韩湘子知道司雨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目的，若花神此次真的可以归位，也可能是牡丹脱胎换骨的唯一机会了。
　　既然如此，他要不要赌一次呢？用牡丹的死，赌花神的生！
　　其实，若他联合吕洞宾用尽全力，大抵上应该可以毁掉这天刑台。
　　只不过到时候，天地法则混乱，恐为苍生之祸。
　　如此的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也并非不可以，但在韩湘子的内心之中，还是想赌一次的。
　　思及此处，韩湘子无力的放下双手，他望着牡丹，无力的后退了几步，他生怕再过一会，他会忍不住后悔。
　　但见他嘴角微扬，目光悠远，带着浓浓的离别情，沉沉说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目送你远行…”
　　滚烫的泪，顺着牡丹的眼角滑落，她用手擦了一下，转身向着天刑台深处而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
　　“牡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