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绮绞缬》九簋

14、第 14 章

　　既然昱光之事如米已成炊，桑锦洌与时绮自不必再为此多费心思，且昱光交给朗诣，二人亦可安心着手于花布染织与上市。
　　“桑先生既一心一意要开拓花布市场，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是花布印染，之前桑先生同我说花布实则是多色套染，既然是多色套染，那么咱们要试试那花布机子，与染布机同理 ，都需要染料，说白了就是方子。”
　　时绮口中的方子如今握在柳怀云手中，桑锦洌知道，他与时绮都知道要让柳怀云交出方子，如天方夜谭。
　　见他不出声，时绮又开口道：“桑先生在想如何从二夫人手里得到全部方子？”
　　桑锦洌点头，“关键在于名正言顺，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头疼。”
　　时绮一时也沉默了，想要柳怀云手里的方子，一点也不难，因为柳怀云手中握着的这些方子，时绮都清清楚楚，甚至刻骨铭心，只要桑锦洌想要，时绮随时能拿出来给他，可是桑锦洌对此并不知情，何况桑锦洌想要的是名正言顺，是名正言顺的让柳怀云心甘情愿的交出方子，交出染厂的命根子，对于眼下而言，就难了。
　　时绮沉默的样子，叫桑锦洌心里熨贴，他知道时绮的沉默是为了自己，嬉笑着凑到时绮跟前，故意倾身，昂起头，“一时半会也急不来，这事儿搁我心里头想着就行，你啊，专心画花样子，旁的只管留给我。”
　　时绮一直是垂目的状态，如此的姿势，只肖微微抬眼，与他笑了下，“看来桑先生胸中自有沟壑，这会儿就不需要我了。”
　　桑锦洌怕之前因为朗诣的事，再让时绮产生误会，急着忙直起腰，却不想与眼前人撞了个正着，也不知怎的，两片唇贴在一处，一如成婚那日的软绵，也一如成婚那日的契合。
　　二人都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默契十足的分别向后退开，时绮一手挡嘴，桑锦洌一手挠头，又默契十足的清嗓，各自向后又退了数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些。
　　“哥哥嫂嫂，这是在做什么了，瞧你俩脸红的，正好，来吃西瓜，解暑。”桑锦汝提溜着西瓜边说边走到沙发前，抬手招呼着两人。
　　时绮瞟了一眼桑锦洌，不理他眼神中迸出的柔情，两步跨到桑锦汝面前，桑锦汝笑道：“嫂嫂，快来，尝一块，伙房给工人们买了解暑的，我瞧着汁水饱满，娇艳欲滴的，肯定甜，果不其然，这都齁人了。”
　　桑锦汝递给时绮一块，时绮低头咬了小口，果然甜极了，见桑锦洌还没上前，时绮倾身拿了一块，转面冲着他，道：“你，也尝尝吧。”
　　桑锦洌歪嘴一笑，迈开长腿，一个箭步冲到时绮面前，接过那西瓜，张大嘴咬了一口，“嗯，是甜。”
　　桑锦汝在他们这儿说笑了一阵，又端起那盛西瓜的托盘，同桑锦洌与时绮话别，“我就回了。”
　　时绮伸出一臂，挡了挡他面前的道儿，“还剩两块，这是要给锦泗送去？”
　　桑锦汝憨笑，“哪能啊，我哥可不要我送的，这个给峻生的，叫他也尝尝，不能只有咱长了嘴啊。”
　　时绮收了手，点点头，“那，快去吧。”
　　“哎。”
　　桑锦汝刚走，时绮即刻起身来到桑锦洌面前，“要不，把峻生换回来跟着我，或是跟着你，这要是给睿宸知道了，又是不得了。”
　　桑锦洌捏了捏下巴，“我瞧着锦汝呐小子不像啊。”
　　时绮拧眉，“抱背之欢也是看看就能看出来的？”
　　“言重了。”桑锦洌看了眼时绮的脸色不佳，下面要反驳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那权当我多虑了，也是，冼峻生与伍睿宸本就是桑先生的人，何时能轮到让我插嘴的份了。”时绮觉得没趣，转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笔，低头作画，不再与桑锦洌多言。
　　这是恼了？最近时绮恼怒的频次还真不少，桑锦洌心里却是爱极了他这幅恼人的模样，跟着走过去，软着嗓，说道：“什么轮到轮不到的，我也说确实要给老四避嫌，不止为了睿宸两口子，单是为了锦汝，也该如此，这小子，自来是喜欢悦目之物，不管人与物，长得好看，就能入他的眼，瞧，他不就特别爱缠着你嘛。”
　　言下之意，时绮是好看、悦目的可人儿。
　　时绮抿了抿嘴，“桑先生心里这样想才是，别是我多说了，以为我要抢你的人呢。”
　　“怎么会呢，让峻生跟着你也好，我不在时，还能有人陪着你说话，不怕你无聊的紧了。”
　　时绮抬头，一张脸由阴转晴，“桑先生，您雇我来是工作的，且不论我做不做事儿吧，您还先怕上我无聊了，再者，我如今能开口跟你要峻生，就不怕将来我跟你要万泰啊。”
　　“你跟我要个把人倒是无妨，我确实没考虑过你跟我要万泰该如何，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桑锦洌的口气像是玩笑又带着正经。
　　时绮看着他的双眸，只含着笑，又开始低头作画，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从柳怀云手里弄到方子。
　　对于那日意外的吻，两人都缄口不提，这点上桑锦洌与时绮可是保持着高度的默契。
　　冼峻生刚被换到时绮还没一个晌午，桑锦汝便噘嘴而来，“嫂嫂，你可是不能将峻生从我身边带走啊，现如今缺了峻生，我那一堆儿的活儿，我找谁啊。”
　　时绮先抿了抿嘴，随即又与冼峻生对视一笑，这才开口同桑锦汝说道：“我说四少，这事儿你来找我找错了，你得去找你二哥。”
　　桑锦汝突然撒娇扭捏起来，拖着个长音叫着“嫂~~~子”。
　　还没开口呢，桑锦洌与桑锦泗推门而入，桑锦汝刚要转道去同他二哥撒野，瞥见紧随他们身后的伍睿宸与朗诣，立时挺直了腰杆，换了个正儿八经的神情，只是这神情在此刻显得十分滑稽。
　　桑锦洌走到时绮身边，“锦汝又来烦你了？”
　　桑锦汝双手抬起举过头，“冤枉，我着实冤的很。”
　　“冤？那你说说你来做什么？”
　　有桑锦洌盯着他呢，桑锦汝只能陪着笑道：“我找峻生问问，前儿从昱光运回来的坯布的批次，我要留样。”
　　“就这样？”桑锦洌当然知道不是。
　　“是，绝对就是这样，”桑锦汝点头如捣蒜，“哥哥们要谈事吗？那我不打扰了。”
　　“不用峻生给你找批次了？”时绮笑着问道。
　　桑锦汝又摇手，“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回去翻一翻入库单子就成。”说着要往外走，桑锦洌又叫住了他。
　　“大家对朗诣应该不陌生了，这次昱光第一批坯布进厂，朗诣亲自跟着送来，这几日都在厂里，跟你们也算是混熟了。”
　　桑锦洌介绍朗诣的开头，起的波澜不惊，毫无预兆。
　　“所以我让你们来，是想同你们说一说，花布的事。”这个所以用的好，那么所以，花布与朗诣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起头起的毫无预兆，转折同样也毫无预兆。
　　在场的除去桑锦泗、桑锦汝兄弟俩，都在意料之中，只有这哥俩面面相觑，满眼的惊讶，可惊讶过后，是认可的理所当然，桑锦泗说道：“染布的时代确实应该过去了，现在人的审美与进步，花布要进军市场，必然会带来冲击。”
　　时绮看了一眼桑锦洌，挑了挑眉尾，那小表情，得意的很，昨夜他们在房内商议，只靠着他们这几人要在万泰执行花布的印染，是不易的，那么就要拉上一定能支持他们的人，时绮跟桑锦洌提了桑锦汝与桑锦泗，以他对他们两的观察，这哥俩绝对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果不其然，花布之议刚一提出，桑锦泗就表明了自己认可的态度，他们虽然有野心，但也希望万泰能发展的更好。
　　桑锦汝又凑到冼峻生的跟前儿，点头道：“怪道，二哥哥刚从德国回来，就在槽机上开机器，只是，哥哥们，如今全国也不见得有几个技工会开印花机啊。”
　　时绮不动声色的拉着冼峻生，隔开了他与桑锦汝，笑着说道：“是几乎没有，所以锦洌才想着咱们万泰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没人会开印花机，自然不会有工厂花高价进来回一堆废铁，放在车间里碍眼。
　　“可咱厂子里也没人会啊，那台海德堡印花机还是大伯在世的时候就买回来的，现在不也落灰了嘛。”桑锦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时绮拍了下他的后背，起步走到桑锦洌面前，“锦汝大概是忘了你二哥在德国可是学印染的。”
　　“二哥会开印花机？”桑锦泗挞口问道。
　　桑锦洌点了点头，“我早有此意，故而归国之后，有意让人日日用油烘着那机子，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的心思。”
　　桑锦泗慢慢拧起眉，桑锦汝只胡乱的附和着，“我以为二哥你是睹物思人，毕竟是大伯买回来的。”
　　桑锦泗突然抬头，“二哥，当初大伯进来印花机，那些个股东们个个都是反对的，这其中包括了我爹、四叔和二娘，大伯在时，都没能执行下去，海德堡的印花机当个染布机用，大伯走了之后，更是成了堆废铁，破落的连个染布机都值不上了。”
　　桑锦洌拉着时绮的手走到桑锦泗的面前，抬手捏住他的肩头，“锦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我父亲，你和锦汝也不是三叔，以后一定是花布的天下，信我，我也需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