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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广和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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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见斜对面的两人如胶似漆,他胸口钝痛,就连呼吸都困难刺痛起来。
只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自作孽不可活。
他如今是父子离心,佳人在别怀,却怨不得旁人。
祁鹿闻视线逡巡时,不经意和顾舟野视线对上。
比起大半年前,顾舟野更瘦了,虽然穿着齐展利落,脸上的沧桑和颓废却遮掩不下去。
但祁鹿闻可不同情。
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却不想顾舟野冲他抱拳,眼神往宫殿外瞧,随后又看向温柚宁。
祁鹿闻眉心微蹙,淡淡地收回视线。
顺手把茶端给温柚宁:“喝点水,宁宁。”
一早上她都在宫门边上候着,水米未进。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皇帝那一身正红色的龙袍身影才出现,宫人一一奉上珍馐美酿。
祁鹿闻也不免应酬上两盅清酒。
他借口出恭,带着温柚宁出了广和宫。
顾舟野垂下眼眸,带着定远侯派来盯梢的仆从同样跟在身后。
陈安早就被定远侯打发出侯府,他无力阻止遑论去求情。
定远侯当真对他失望至极。
出来广和宫,童兴就站在不远处。
瞧见人之后,童兴过来行礼:“顾小侯爷,请跟奴才来。”
曲径幽深,两旁都是假山,上面布满灯笼草,澄黄色的小花随风漂浮,暗香浮动。
直到步至荷花池。
池中荷花亭亭玉立,还可见些许莲蓬。
顾舟野跪地行礼,声音干涩:“见过晋阳王、晋阳...王妃。”
“平身。”
温柚宁始终背对着他。
“何事?”祁鹿闻脚步微挪,高大的身形挡住温柚宁。
顾舟野狼狈垂眸:“我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新婚之夜与人同归于尽。”
话音落地,温柚宁眼睫微颤,虽惊讶,但并未回头。
顾舟野一直关注她的动作,见她闻言自己续娶时,依旧无动于衷,哪里还不明白,他和温柚宁真的事陌路人。
祁鹿闻轻呵一声,示意顾舟野继续。
还以为眼前人对宁宁有多情根深种,却也不过如此。
丝毫不耽误他娶亲,另寻良人。
顾舟野哪里听出祁鹿闻的嘲讽,硬着头皮先未解释,继续开口:“我查不到任何证据,茼杍山除却你们...两人,什么都没有。”
“可我是始终不明白,何人会想要杀宁,”顾舟野闭上眼睛及时改口:“杀王妃。”
“直到第二年的中秋宫宴,我大哥顾舟庭感染风寒,我代兄出席,被人下药,着了道。”
祁鹿闻这才有些兴趣:“是谁?”
这般胆大,重重宫闱里下药。
顾舟野抬起头,看向祁鹿闻,眸色中闪过阴狠,颇为咬牙切齿:“新城县主。”
祁鹿闻了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宝贤大长公主珠玉在前,新城县主此番见怪不怪。
都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同淑妃一般,难登大雅之堂。
骨子都是改不掉的卑贱恶臭。
顾舟野暗恨:“事情闹得太大,陛下下旨赐婚,于月底我奉旨迎娶新城县主。”
“我在宫中并未碰过她。”顾舟野不知为何特意重申此事。
祁鹿闻轻嗤一声:“谁关心你这个?”
温柚宁同样没有回头。
顾舟野心如死灰:“新婚之夜,我突然幡然醒悟,和离之前,新城自荐枕席,我言语羞辱于她。”
“后来,和离之后,晋阳...晋阳王妃为保我名声,不至于外间传言我宠妾灭妻,刚中举便休妻,王妃将和离之事隐瞒下来,只说是去冷月山庄养病。”
“所以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是晋阳王妃还占着我正妻的名头。”
事情仿佛拨云见日,所有线索联系起来。
祁鹿闻想通关窍,面色严肃下来,眉头下压,一双桃花眼一瞬间锐利起来,面色紧绷。
温柚宁也募地转身,红唇紧抿。
祁鹿闻脸微偏,伸出手牵住人安抚。
顾舟野见此一幕苦笑:“晋阳王也明白其中关窍了吧。”
“新城县主不可能为妾,而晋阳王妃在她眼里还占着我正妻的名分。”
“如此,只有出手以绝后患。”
“只要晋阳王妃一死,她没有任何阻碍。”顾舟野脸上都是杀意:“可她没想到,即便如此,我都不肯娶她,所以她才寻机给我下药。”
“而我早已与妻子和离,陛下知晓后,自然没有守丧三年之说,便让我择日迎娶新城。”
“新婚之夜,我喝的酩酊大醉,突然惊醒,冲进婚房去质问新城。”
温柚宁瞪大眼睛,静待下文。
“的确是她。”顾舟野肯定。
“确切地说,她背后的宝贤大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否则,她何来的人手行凶杀人。
温柚宁平静下来,收回目光,落在她和祁鹿闻紧扣的双手上,果然如她方才心中猜测。
如此,悬着的心也就落进肚儿里。
顾舟野还在回忆,眸色之间都是挣扎。
那时他掐着新城的脖子,恨不得生啃其肉,当即便要她为温柚宁偿命。
却不想喝醉之后,反被新城一剪刀捅进肚子。
刺痛倒是让他清醒,他抽出剪刀,新城被一刀封喉。
顾舟野却不解气,又往新城肚子上扎。
后来脱力时,他喉咙都被血堵住,与人双双毙命。
如今再次回忆,背后都是冷汗:“今日来此,盖因我不知晓,新城是否亦同我一般,回到过去,回到眼下,若真如此...”
“不牢你费心。”祁鹿闻打断他,他自会护好温柚宁。
顾舟野惨然一笑:“是。”
他有什么资格。
祁鹿闻冲他颔首,牵着温柚宁就走。
后者与顾舟野擦肩而过时,停下脚步,回头。
“不管前尘恩怨如何,还是多谢你告知此事,以前的事就当一场梦,就忘了吧。”
耳边的声音轻柔却又坚韧,带有温柚宁特有的淡香传来。
随后这香味愈发清淡,被风吹散,在他身边不留一点痕迹。
他与她今日过后再无交集,顾舟野红着眼眶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一对璧人。
眸中水雾把那对璧人晕染模糊,他想伸出手想抓住,却又无力垂下。
为时已晚,悔之晚矣。
定远侯的仆从从假山旁钻出来:“二爷,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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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荷花池,夫妻两人一时无话。
现在的新城县主才不过十岁。
祁鹿闻眉头一直未曾舒展,他侧身开口:“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先让人去看着她,宁宁觉得如何?”
温柚宁点头。
“不管她有没有记忆,拿到证据后,她都不必活着。”祁鹿闻话音中都带着愠怒。
温柚宁睫毛轻颤,握紧祁鹿闻的手。
她不会对仇人心软,穿肠而过的死法太过痛苦。
以至于她初回来时,日日梦魇,夜夜不得安枕。
只能伴着安神汤和檀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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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天际变成幽蓝的蟹青色,繁星闪烁,北斗星依旧一枝独秀。
半圆月光辉柔和,同宫灯照亮这个皇宫。
温柚宁和祁鹿闻坐在马车上。
轩口帷帐被掀开一角,宝贤大长公主牵着新城县主的手,正准备上马车。
年岁还小的县主梳着两个小总角,流苏颤动,两眼迷离,肉嘟嘟的小手还揉着脸颊醒神,打着细细的小哈欠。
一看之下可爱非常。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身形之中,包藏的却是一颗蛇蝎之心。
公主的马车晃晃悠悠远去。
“眼下还不能着急,至少她没有在暗处。”
祁鹿闻摩挲着手上的软玉,若有所思:“宝贤大长公主,还得先从她身上入手。”
温柚宁眸中冷色一闪,不置可否。
二人回到晋阳王府。
十一却突然蹿出来。
一月前,他一人拿着当初马场宫人的名单在外探查,查到青州府人氏,成祥公公时,摸到些猫腻。
“王爷,奴才去查过宫中的记录,成祥竟然是先净身,后来才进的皇宫。”
祁鹿闻挑眉:“若真如此,成祥在宫中有人。”
“王爷此话不错,外头净身的人若宫中没有门路,不可能进宫。”
“属下惊觉此事关键,又奔走数日,找到最初传言成祥是太监的婆子,却不想那婆子曾经濒临呛死,人救活回来就傻了。”
“本以为会无功而返,谁知那婆子看到属下的玉佩,惊慌失措,言说别杀她,她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祁鹿闻食指在案桌上轻敲:“你的玉佩乃是宫制,成祥在宫中的关系应当是个公公。”
十一颔首。
祁鹿闻示意他继续。
“后来,青州府大雨,属下在那婆子家住下,半夜那婆子就被属下吓的发热,迷迷糊糊之间吐露些东西。”
“青州府荒灾之年,成祥消失半月,后来他只拿了一个包袱回村,而他的家人早已都饿死。夏日炎炎,他在河中洗澡,被那婆子瞧见成了个太监。”
“后头她又见成祥喊一声义父,与一人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那人竟然也是青州口音,而后那婆子便遭了罪。”
温柚宁咂摸出其中关窍:“成祥的义父擅自出宫,被人发现就是死罪。”
青州府?灾荒之年。
一个太监为何要去青州府,又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的主子亲自派他去?
温柚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