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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兴庆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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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温柚宁百无聊赖地逗弄福禄儿和添寿儿这两只牡丹鹦鹉,时时看向外头。
果然等来素全公公前来传皇上口谕,让晋阳王夫妇进宫。
温柚宁一早备好东西,就盼着这信儿。
马车同样没再宣德殿停下,直接穿过横街,到了广和宫。
素全公公在前头领路。
宫中绿枝抽芽,花朵舒展。
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到了宜珞居住的宫殿,兴庆殿。
旁边就是天子起居的紫宸殿。
兴庆殿里头春意盎然,迎面就是一颗肆意绽放的海棠树。
穿过引活水灌注的一个假山池塘,几只锦鲤正在甩尾。
脚下青石光可鉴人,才见影壁。
宜珞一身繁复宫装,头戴金钗。
此时正坐在摇椅上,一旁的小宫女一身青衣正在垂首奉茶。
旁边的小几上都是鲜果和一个鼓肚儿四角雕花香炉,正冒着青烟。
等她瞧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时,惊喜地坐直身子。
这才见美人顾盼生姿、云鬓峨眉、丹唇皓齿。
端得是富贵娇养。
温柚宁穿着郡王妃常服,同宜珞对视。
两张相像的脸庞,同样花容月貌。
宜珞笑着温柚宁招手:“宁宁,到娘亲这儿来。”
温柚宁莲步移动,满脸笑意。
宜珞摸着她的小脸,起身带着温柚宁和祁鹿闻进殿。
殿内宽敞明亮,金丝楠木做梁,水晶夜明珠为灯,珍珠配着紫纱帘幕,随风舞动,柔软如云山环海一般。
露出宫阙深处的那抹盘龙舞凤的雕栏画笺。
紫檀木做的圆桌上摆放着吃食点心。
素全公公佛尘一揽,笑弯眼睛垂首回禀:“各位主子,奴才这会子要去勤政殿服侍陛下,就先请辞。约莫再过一个时辰,陛下摆驾兴庆宫用午膳。”
宜珞颔首。
挥退四下伺候的宫人,殿中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娘亲,这两日过的可好?”
宜珞脸色红润,眉目含情,点头。
“你们祖父...”
温柚宁拉着宜珞的手:“祖父安好,回府后进用得香,睡得也好,阿兄时时陪着呢。”
宜珞舒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温柚宁看向祁鹿闻,又看着宜珞,压低声音悄悄问:“娘亲,一会陛下来此用膳,我们要提前出宫么?”
宜珞哑然失笑:“还说是个小机灵鬼儿呢,陛下的意思一起用膳,否则何必让你们这个时辰过来。”
温柚宁颔首。
但她这话倒是提醒自己,温柚宁看向宜珞。
脸红红,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她看向祁鹿闻挑眉。
后者看在眼里,浅笑着无奈地站起身。
“母亲,几日未见,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同宁宁说。女婿方才倒是被院中的海棠吸引,还请母亲让儿凑近一观。”
宜珞笑着点头。
温柚宁在阔袖遮掩下,勾起祁鹿闻的小手指,细细摩挲后才放过他。
祁鹿闻垂下眼眸,敛下眼底的笑意。
温柚宁转头看向宜珞,小鹿一般的眼睛盈满好奇。
直看的后者脸红,想她宜珞都到徐娘半老的年纪,却被自家女儿女婿还有儿子瞧见这样难为情的事。
“陛下对娘亲好吗?”
宜珞捏她白净的脸庞:“不许打听!”
“悄悄地也不可以么?”温柚宁眨着眼睛撒娇。
“不可。”
“噫,娘亲小气。”温柚宁做个鬼脸。
但她见娘亲脸上的笑意直到现在都未曾消失,心中也有了底。
宜珞点她翘鼻,语气纵容:“小淘气。”
“宁宁不觉得娘亲变心太快?”宜珞脸带正色,忍不住问她。
温柚宁猫眼澄澈,轻轻摇头。
“与其说娘亲变心太快,不如说娘亲从未变心。”
宜珞颇有兴致,挑眉让她继续说。
“娘亲性子刚烈,一向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父亲和潘氏的事娘亲早有察觉,只是却不曾出手。”
“任由父亲和潘氏苟合,后来只推说是为女儿身子耽误,一心在孱弱的女儿身上。”
“可那日,女儿遥遥见到陛下,突然发觉,父亲的侧脸与陛下神似,骨相似陛下,神却不似。”
“所以后来女儿便想,那时祖母磋磨娘亲,是不是也是因为女儿身子大好,不再占据娘亲的所有思绪,娘亲自己折磨自己。”
宜珞神色认真,母女两那双一样的杏眼里盛满柔情:
“宁宁是娘亲最宝贵的礼物,无关温珩,是娘亲的爱让宁宁诞生。”
温柚宁拉过宜珞的手,脸颊在上头轻蹭,满脸狡黠:“女儿知晓,女儿是在爱里出生的小人。”
宜珞浅笑嫣然:“真聪明,没错。”
她又想到温珩,冷哼一声:“至于你父亲,不必再管他。你父亲之于我,就像是盛满珍馐美酿的玉盘,品茗的青瓷玉器,不过是个工具。”
温柚宁惊讶夸张的哦了一声,满脸兴奋地问宜珞:“所以陛下之于娘亲,就是玉盘里每日必食的珍馐,每日必饮的清茶?”
宜珞笑着轻啐一口,双手捏着温柚宁饱满白净的脸颊往两边扯:“你个不知羞拿娘亲打趣的臭丫头!”
温柚宁不满地嘟着嘴儿,声音漏风:“分明是香丫头。”
“娘亲不信,让娘亲闻闻。”
温柚宁傲娇的挺起胸脯。
宜珞凑近又故作难闻蹙眉远离:“就是个臭丫头,一会得让你夫君带你回去好好洗洗。”
温柚宁满脸郁闷,鼓着小脸。
宜珞笑的不行,清脆悦耳的笑声不绝于耳。
掌事姑姑青衣看着天色适时进来:“主子,陛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驾临兴庆宫,奴婢伺候主子换一身轻巧些的衣裳?”
宜珞点头,看向温柚宁:“娘亲去换衣裳,宁宁去外头陪陪自家夫君去。”
温柚宁被宫人领出去。
祁鹿闻背对着她站在海棠树下。
泛着嫩蕊粉色的白色花瓣被风吹得落下几片。
男子身体健硕高大,玉冠沧浪青衣。
衣袂翩飞,腰带浮动。
随后他转身,在满身花海里,神仪明秀冲温柚宁浅笑伸手。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温柚宁走过去,伸出手搭上去,阔袖落下,与他十指紧扣。
花瓣飘扬落到两人的衣袖上。
“可是无聊?”温柚宁看他。
祁鹿闻摇头:“宁宁这不是陪为夫来了么。”
温柚宁伸出手接花瓣,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眉头轻蹙。
怪不得风打海棠,蹁跹而落。
一到农历春三月,春雨绵绵,细雨迷蒙,京城又到回南天,潮湿异常。
恐怕到那时,祁鹿闻要遭大罪。
而这人却从不允许她看他的手,平日里也很小心,不让她往他手臂上摸。
她该想个法子。
龙撵在兴庆宫停下,随着皇帝一同来的,还有三皇子祁旻。
素全公公一声高喝,夫妻两人跪地行礼。
皇帝看他们一眼,轻轻抬手,叫他们跟在身后。
宜珞换了一套西子青的宫装,去掉外头的大帔,跪地的裙摆像是花瓣散落。
皇帝弯腰把人扶起来,带着人走到殿内。
宜珞想抽回手,却被皇帝紧紧握住。
等到人都落座,皇帝才放手。
“传膳。”
掌事姑姑青衣委身后退出殿。
皇帝逡巡着坐下的小辈,特别是看到温柚宁同她母亲一样的眼睛,以及那八分肖母的长相时,眉眼难得柔和。
祁旻看在眼里,眸子半阖,掩饰里头的流光。
皇帝转头对宜珞道:“今日本想着来此和你同用早膳,可膝下皇子已过十六,有些事该打算起来。”
温柚宁不由得好奇抬眼,对面的皇子身形还算削瘦,和祁鹿闻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眉眼一脉相承,都是冷冽深邃却又多情的桃花眼。
也不知皇子妃能花落谁家。
宜珞也看向祁旻,这孩子一张脸肃穆,瞧不出脸上眼底有娶妻成家的一丝高兴。
她又回头看皇帝,自觉族中并无适龄女子,这才多嘴问一句:“陛下看中哪家的贵女?”
“左不过是从皇室里挑些拔尖儿的,让皇儿自己去选。”
宜珞心中叹气,目光却突然和祁旻对上,让前者不由得怔愣。
那双眼眸里有微弱的祈求。
祁显瞧此一幕抿茶的嘴角勾起,还算聪明,知晓找帮手。
宜珞手握成拳,还是十六岁的孩子。
“殿下...”
“姝儿,你是长辈。”皇帝直接打断宜珞的话:“要时刻记得,他表字明岐。”
当着小辈们的面儿叫她的小字,宜珞脸颊有些泛红,而后开口询问:“明岐可有中意的女子?”
祁旻点头,和盘托出。
“清澜县主崔毓婉,出身晋中郡王府。”
晋阳崔氏。
宜珞看向皇帝,这位清澜县主乃是懿惠皇后的娘家侄女,今年刚及笄。
与祁旻是表兄妹。
只是这崔氏一府出过三位皇后,可都是短命之人,俱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传闻这三位皇后红颜薄命,压不住命格。
这也是皇帝知晓祁旻的心思后,不曾点头的原因。
但此传闻不知是否有人背后做诡。
毕竟皇后之位,多少人眼馋。
传出崔氏女子短命,岂不是少一个劲敌?
席间气氛跌宕,宜珞可不敢做主,她知晓,她只需问出答案即可。
祁旻在她身上用手段,又是为着这样的事,她不生气。
温柚宁规矩的垂首,她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猜测,这三位皇后大概都是年岁太小便生孩子。
她们可都是难产而死。
本就身量小,自己还是个孩子,就怀个孩子。
祁旻站起身,对着皇帝和宜珞拱手行礼:“儿臣求父皇、母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