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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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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至,陛下照旧依例在宫中设宴,同文武百官共贺新春。
宜珞这次却没带着温柚宁前往。
而是带着温秉良同去。
总而言之,就是不让温柚宁和祁鹿闻有见面的机会。
特别是离两人成亲之日不过一月之期。
宜珞更是怕坏规矩,犯忌讳。
得不偿失。
温柚宁嘟着小脸送他们出府。
府中只剩她孤零零一人团年,如何不让人委屈。
宜珞揪她小脸蛋:“在府里乖等着,娘亲和兄长晚间便归。”
到那时才算团圆年夜饭。
安国公早已进宫,今年大雪,北边几大州府都有不同程度的雪灾。
陛下需得同重臣商量出对策。
赈灾救人,都得有个章程。
好叫百姓过个好年。
宜珞转身下台阶之时,想到祁鹿闻或许也会被拘在府里。
无长辈看管,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混事。
她又转身叮嘱温柚宁:“他要来见你,你不许见他。”
“你是女儿家,要矜持些。”
温秉良却想到些别的,此时也不忘提醒温柚宁。
“前些日子阿兄回京去礼部报道,晋阳王也在礼部。”
这件事温柚宁知晓,礼部拿了她的衣裳尺寸,等着给她做郡王妃朝服礼冠、常服和一应礼服。
祁鹿闻当是不放心,亲眼去瞧。
她和祁鹿闻大婚在即,陛下册封她为晋阳王妃的圣旨三日前已下。
连带着还有数不尽的封赏抬进府。
而温秉良去礼部是为三月春闱。
贡生进京后,须得先去礼部报到,写明状况诸如参与春闱的次数,再领取‘座次表’都榜。
两人赶巧就这么撞上。
温秉良神色惆怅:“阿兄与他寒暄时,无意间瞧见他手腕上的火狐护臂,当真羡慕。”
温柚宁绷着脸,大眼瞅他:“小妹知晓,阿兄且等两三日,不必日日提醒小妹。”
“分明是你有了夫君忘了兄长。”
温柚宁冲他做鬼脸,小气。
她哪能忘记温秉良,春闱可是大事。
护臂护膝,她早早就打算起来。
只是成双成对,花费的时日比给祁鹿闻做护臂的时日长些。
温秉良小半年未曾见她。
本就想念地紧,那日偷偷瞧见她给他做东西。
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日日提醒,就想早些得到温柚宁送的礼物。
“如此妹妹心中惦记着这事,想是不会偷偷见晋阳王。”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温柚宁一脸怨念:“谁会在大过年的喜庆日子还指使人做工,阿兄是周扒皮转世么!”
宜珞笑着出声阻止:“你们今日怎的个个像是三岁。”
温柚宁勾着宜珞的手臂:“那娘亲芳龄十八。”
宜珞笑骂:“去去去,我听进耳都害臊。”
“回去歇着,仔细见风伤人。”
温秉良扶着宜珞上了马车。
春闱在即,宜珞有心带他见人,也为他的亲事筹谋。
只是那嘉月郡主十日一封信地送去宁阳......
温柚宁接过十五递来的汤婆子。
眼不错地送走宜珞和温秉良。
随着马车启动,露出隐藏在马车后顾舟野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今日倒是着装整齐,玉树琼林,一身黑色大氅披身。
长身玉立。
但人却瘦得厉害。
满脸清苦。
温柚宁脸上笑意消隐。
她不想见顾舟野。
顾舟野却与她不同,不愿眨眼,生生把她往眼底印。
将近一月未见温柚宁,她一席青衣站立。
外面罩一件同色锦缎绣梅斗篷。
带着帽檐,一圈软白毛包边,衬得一张银盆似的小脸腻白。
他被关在府中,叫天不应地不灵。
今日父亲母亲和兄长进宫,他才得自由。
他是偷得机会出来见她。
两人隔空相望,四目相对。
十五还记得祁鹿闻不准他们单独见面的吩咐,挪步上前:“小姐,风太大,回府吧。”
温柚宁点头。
她说过,她和顾舟野再见面就是陌人。
“宁宁。”他喊她。
温柚宁厌恶的闭上眼睛,并未回头,却停住脚步。
顾舟野仿若看见希望,面上被激出红光。
“宁宁,大半月前那事情是你试探我的真心对不对?我没骗你。”
“我知晓你是怕了,警惕着一颗心不相信我说的话。”
“所以特地借晋阳王的手打压我,端看我受辱之后的反应,宁宁,我绝不食言而肥,一颗心不曾动摇。”
温柚宁不曾想过顾舟野竟还是个会编戏文的人。
也亏得找到这么个理由自己能说服自己。
她转身,紧绷小脸虚心求教:“你说,怎么才肯相信我心中无你。”
顾舟野一向霸道伶牙俐齿,此刻却怔愣在原地不说话。
“或者你说,你是如何笃定我在试探你?”
“还是说,我同你有何刻骨铭心之事让你觉得只需认错就皆大欢喜?”
“顾舟野,别再骗自己了。”
温柚宁声音轻软,比之林间黄莺鸟。
声声盈耳,叫人流连。
顾舟野却是肝肠寸断,他的妻,他的宁宁,当真不要他了。
他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望温柚宁认清祁鹿闻隐藏极深的真面目。
分他一丝机会。
“他不是好人,宁宁。”顾舟野言辞恳切。
“麓山别院马球赛之夜,他派人来侯府杀我,毫不留情一刀扎进我左腿,警告我别再靠近你。”
似乎是怕温柚宁不相信,顾舟野显得急切:“还有,他在军中安排人手,险些将我兄长一枪封喉。”
“却只不过因我同你说过几句话,寄了封信和那盒首饰。”
“他分明是将你视作禁脔,宁宁!”
顾舟野期许温柚宁的反应,她知晓祁鹿闻的雷霆手段之后,当真还偏心他?
温柚宁的确意外,原来没有哄好么?
怎的脾性这般大。
不过,温柚宁抬起头。
“劝尔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
“没有证据的事胡乱脱口,小心项上人头。”
顾舟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祁鹿闻,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还顾及他顾小侯爷的身份,可他是晋阳王,顾舟野到他跟前儿只有磕头请安的份儿。
温柚宁还是顾着他。
顾舟野摇头,祁鹿闻只在她面前乖觉背地里说话做事却活似阴司恶鬼,全是云谲诡计,她不怕么?
祁鹿闻有一日会把这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男子多薄幸,就如他,前世里不也是迎来送往交际之时,端是肉.色靡靡,粉头红颜,逢场作戏。
推拒不掉,或赶鸭上架,不也都收用梳拢?
权当是场艳遇的露水姻缘?
今日祁鹿闻捧她是心尖尖,明日便是朱门弃妇。
如此阴私手段,温柚宁如何逃脱?
男子面色青白交接,隐隐挣扎,什么话具都表现在上头。
温柚宁了然他的意思。
一个浪荡子言说一个起码至今洁身自好、房中无一通房侍妾的人是个薄情人?
温柚宁却只认一个死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舟野自己是那样的人就揣度别人也是那样的人。
不过有些时候,像是痴儿一般的心甘情愿飞蛾扑火,才能叫惦记的人死心。
“那也是我自愿,与你何干?”
“别叫我再见你。”
温柚宁转身,吩咐门房:“让他走!”
温柚宁想到祁鹿闻。
那人若是真要纳侧妃!
她急色冲冲越过照壁,带着十五穿过檐下回廊和月洞门,回了自己的院子。
交椅上还摆着未做好的护膝。
十五上前给温柚宁脱下斗篷。
露出里头的茜青色衣裙,腰封细细,上半身罩着同色绒毛夹袄。
脚上的鹿皮小靴也换上温软的绫罗绣鞋。
温柚宁拿起针线,却不知怎的发了脾气,把交椅上的汤婆子往贵妃榻上一扔。
沉闷地‘咚’一声,汤婆子摇晃。
温柚宁面无表情,眼里擒着火。
眼睛瞪圆,脸颊印上淡粉,一张小脸生气起来倒是唬人。
“你去厨房拿一碗百合莲子羹过来,好叫我吃了消消火气。”
祁鹿闻他敢,要是纳侧妃,休叫他好过。
非得叫黎黎做一份绝嗣药,她亲手给他灌下去不可!
十五同春花一起出了暖阁。
两人到廊下,却一左一右分开。
十五骑着马飞奔到瑞王府。
见着祁鹿闻说出今日之事,末了才说小姐一人在暖阁生气。
祁鹿闻回头,狭长眼眸清扫而过,他眼底没什么情绪。
甚至周身气势一收,蛰伏成温润无害的模样。
孤狼再会伪装都觉满身凶戾之气。
宁宁这是知晓他的真面目,怕了?
还是恼他伪装欺她。
祁鹿闻挥开醉兴拿着鹤氅的手。
连带着身上的夹袄也去了。
只穿着一身夹棉靛青色直?。
等骑马到安国公府时,祁鹿闻浑身冰冷,右手提不起来。
形单影只,如此可怜。
又该是她哄着他了。
为掩人耳目,他从国公府角门而进。
下人也不敢拦着。
那碗百合莲子羹,温柚宁也只饮一口,便放在一旁。
如今气性消了,才想起祁鹿闻的好。
那人分明与她一样,那等占有欲跟护着心窝子一般,哪能真的舍下放手,去寻他人。
她是太久没见他。
如今又被顾舟野三言两语挑起心火。
春花撤走那羹汤,又为温柚宁上了好克化的小食点心。
否则晚膳年夜饭鼓在肚儿里,小姐怕是要难受一晚。
祁鹿闻就在这间隙撩开帷幕,越过纱橱,站立。
温柚宁若有所感的回头。
他身形单薄,微低着头看她。
脸色不是太好看,冷风淬进他肺里,像是大病初愈的苍白。
温柚宁站起身揪着眉伸手抚上祁鹿闻的右手。
像是冰块。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祁鹿闻嘴唇苍白,唇上的那颗褐色小痣更明显。
他神色认真:“生气?”
“当然,为何穿这么少?”
“赶来见你。”
“他说我做的那些事...”
温柚宁抬头打断他:“不是为这个,为何不照顾好自己!”
温柚宁拉着他人往炭火边走。
捧过参茶与他。
又拿过春花手里的褥子,往祁鹿闻身上裹。
“去拿些热水来,春花,再去寻个大夫。”
祁鹿闻从褥子里伸出手抓她。
“宁宁?”
温柚宁抽回手不理他。
等到春花拿来热水绞过巾帕,温柚宁接过转身给他净脸和擦手。
祁鹿闻乖乖坐着不动。
“宁宁,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有侧妃同你添堵。”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在你跟前让你不高兴。”
“你是我的,心里只能想我。”
不该为那些莫须有的妾室伤心动脑。
我等你整整两辈子。
真要加起来算,是三十一年。
除却两个十岁。
前世二十年,今生十年。
才等来她一次垂怜。
温柚宁站在他身前。
闻言终于不再绷脸。
她压低脸,眼睫微眨:“下次不准你示弱引我心疼,伤害自己。”
“你这么精致俊朗,伤了我可伤心。”
祁鹿闻勾唇,把人揽进怀里。
顾舟野总算做件人事。
宜珞回府后,得知祁鹿闻来过。
又气又好笑。
最后只是摆摆手,顺着两个小辈的意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