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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你骗了我!”
      “从小你就骗我,到现在你还是不愿说实话!”
      “从小你就教我要做个好人。但是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爸爸,你竟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是个律师呀!我是个追求公平公正的律师呀!”
      “没有出事,不代表就没有发生,你永远也无法抹去事实,爸爸,我为你感到羞耻。”
      “我无法面对,我真的无法面对。”
      砰地一声巨响,远处白光闪耀,接着浓烟蔓延中,火光冲天。

      醒来的时候历正翼已经浑身冰凉,他的躯体僵硬得像个死人,儿子死前那句“我无法面对!”似乎还在耳边盘旋,车祸就像昨天才刚发生。
      实际上,事情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天难道已经黑了吗?
      历正翼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他记得自己下午五点钟从允黎家回来,然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半睡半醒中三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历正翼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腕,拉亮旁边台灯,站起身来,烧了点开水,又去厨房取了包方便面。
      整个屋子就像个牢笼,除了厨房和客厅,其它房间都已经被历正翼锁死封闭,屋内的窗帘24小时拉着,光线一直很昏暗。
      将面放进碗中,加入热水,盖上盖后,历正翼抚了抚脑穴。他觉得头很痛,疼得就像要裂开,可能是刚才在沙发上睡觉着凉了。
      三分钟后,面泡好了,历正翼却完全没了胃口。
      历正翼拿起衣服出门,他想去找个地方喝一杯,驱驱身体的寒气,顺便再打发这个漫长的夜晚。

      M市的深夜,历正翼不紧不慢地穿过条寂静的巷子,来到家名叫“天使之翼”的酒吧。
      算起来,历正翼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来过这里了。
      门口的装潢居然一点都没变,两盏形制古老的铁艺汽灯,木质大门上涂着些稀奇古怪的抽象线条。
      历正翼推开酒吧大门,一条黑色大狗无声无息地向他扑来。
      历正翼不动,只注视着黑狗。
      十年了,黑狗竟然还认得历正翼,扑到他身边后便开始绕着他呜呜叫。历正翼伸手碰了下狗鼻子,黑狗则亲昵地舔他的手心。
      “你也老了!”历正翼轻声说。

      酒吧里摆设还和十年前一样,进门就是前台,两排桌椅分别靠墙放置,唯一变化就是设施陈旧了许多。
      这酒吧地方偏僻价格便宜,随便要杯酒就可以在这里坐到天亮,因此吸引了许多钱资窘迫的买醉人。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酒吧才能在这种小角落中经营多年而不倒吧。

      历正翼要了杯最便宜的高度玉米酒,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
      熟悉的环境让历正翼安心,烈酒又可以暖和身体。喝着喝着,历正翼就再次进入半醉半醒的状态。
      等他再次醒来,时间已近半夜三点,身体还是冰凉,四肢已经完全麻木,历正翼干脆就保持着同样姿态纹丝不动,让身体继续麻木下去。
      说实话,历正翼并不喜欢苏醒。

      旁边不远处的邻座,有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历正翼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但是没人能注意到坐在黑暗角落中的历正翼。
      男人四十多岁,穿着朴实,表情拘谨。
      女人不到三十,浓妆艳抹,手指夹着只又细又长的香烟。
      历正翼目光聚焦在男人的酒上。他认得这种酒,是那种华而不实专用来宰冤大头的酒,成本极低却利润极高。
      酒吧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八成那女人和酒吧都已经事先沟通过,譬如卖出去这样一杯酒能提成多少。
      这种男人历正翼也见得多: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突然有一天发了笔横财就瞒着老婆来这里开荤,偏偏那副菜鸟相一眼就会被人盯上。

      果然,男人突然抓住女人搁在桌子上的手,小声说道:“那就明晚,可以吗?”
      酒吧里现在人很少,两人的声音丝丝入扣地传入历正翼耳中。
      女人熟稔地吐出个烟圈,脸上挤出丝敷衍笑容,“什么时候都可以呀!不过嘛,……”
      男人赶紧掏出只戒指,戴在女人中指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女人打量着戒指上的碎钻。
      “你喜欢的话?以后还有。”男人笑着说。
      “哪里搞来的钱?”女人脸上的笑逐渐变得明媚。
      “我自己赚的。”男人说道。
      女人嗤笑一声,说道:“你自己赚的,我还不知道你?”
      “嘘——”
      男人手放唇中,打量四周一圈,压低声音说道:“我炒股赚的。”
      “炒股还能赚钱?”女人一幅不太相信的模样。
      “别人赚不了钱,但我能!”男人突然间变得信心十足,“你关注下752138这只股票,我敢保证,三个月至少百分之十。”
      “这么灵?”女人半信半疑。
      男人神秘地笑了,他拍拍女人的手说道:“想当年,我的数学可是班上最好的!”
      “但是,炒股不也得要本钱吗?”女人喝了口酒,问男人道。
      “这你不用管,本钱我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女人反问道。
      “这不能告诉你。”男人摇头。、
      “你到底有多少本?”女人问。
      “一大笔钱!”男人做出个夸张的表情,接着又说道:“但是真的不能告诉你。”
      “呸,小气鬼!”女人道
      “真的呀,真的不好告诉你的。”男人有点无奈。

      历正翼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点知觉,他站起身,想去前台再要杯酒。
      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历正翼把男女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个男人,宛如惊弓之鸟,脸色惨白,直愣愣盯着历正翼从他身边经过,明显地坐卧不安。
      本来历正翼还想喝点,但他目睹男人那仿佛被抓了现行的模样,决定现在就立刻结账走人。
      凭着历正翼的经验,个中八成有鬼,还是关于那一大笔本钱的鬼?

      半夜三点钟,历正翼归家。
      他打开门,走进家,再反手轻轻将门扣上。
      因为醉酒,历正翼走路时步伐有点发飘,但整个人动作却很轻灵,关上门后,他又习惯性从猫眼中向外探视了下,确定没什么异常,才换鞋向屋内走去。
      实际上,家中只有他一人,周围也很安全,但多年来,历正翼早已养成这种行事谨慎的作风,且越到夜深人静时刻越是小心。
      历正翼来到客厅中唯一的书桌前,打开上面的笔记本电脑。
      他还记得酒吧男人说的那只股票代码。
      打开炒股软件,历正翼找到那只股票,他观察了下这只股票的大致走势,随即打开股票账户,挂了个买单。
      历正翼并没什么炒股的天赋,早年玩过几次也大多是亏多赢少,不过今天,历正翼想操作下,原因是他最近也有点缺钱。
      其实历正翼有退役补助,且足够他维持目前这种简单低调的日子。但是最近因为允黎……,历正翼想干点什么赚上一笔,最好是那种能快进快出的。

      凌晨四点,外面天光已微亮,历正翼这才略觉困顿。他合衣躺在沙发上,只拉了条薄毯盖在身上。
      自从儿子死后,历正翼再没回卧室睡过觉。
      抓紧时间再睡会儿,下午还要去接虫儿放学。历正翼心中嘀咕着,合上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第二天下午,刚过三点,历正翼就已经等候在托儿所门口。
      虽说托儿所规定四点放学,但是大约三点半,阿姨们就会把一个个小不点打理齐整,让他们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候大人来接。
      虫儿经常都眼巴巴地等到最后。
      历正翼知道后,决定以后只要是他来接,都尽量提早,争取能够第一个将虫儿接走。
      目的就是为了让小孙女高兴。

      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
      历正翼绕着幼儿园走了半圈,很快发现后门有个小窗户可以看里面。
      现在正是托儿所下午茶时间,小朋友们都坐在张长桌子旁等着吃东西。虫儿也在其中,可能才刚睡醒,脸上神情迷迷瞪瞪的。
      两个阿姨过来分发食物:每个小朋友一个苹果,一盒酸奶,外加两小块饼干。
      平时吃饭虫儿就不太省心,总是磨磨蹭蹭半天吃不完,现在在幼儿园也是这般,左右小朋友都吃得差不多了,她还在那儿慢悠悠地嘬酸奶。
      “快点吃,吃完就可以放学了。”其中一个阿姨催促孩子们。
      一个块头比虫儿大得多的男孩踢踢踏踏跑到虫儿面前,突然伸手,将虫儿苹果枪过去,咬了一口。
      哇地一声,虫儿大哭。
      阿姨忙着给旁边小朋友擦嘴,又要收拾长桌上的东西,没空去搭理虫儿。
      虫儿哭得天昏地暗,我见犹怜。历正翼由不得皱起眉头。
      老师好容易收拾完她那一滩,跑过来安慰虫儿,批评大个头男孩:“怎么又枪小朋友东西?快还回去。”
      终于将咬了几口的苹果要回来,塞到虫儿手中,老师反过来又批评虫儿,说道:“不许哭了,每次就你吃的最慢,难怪要被别人抢。”
      虫儿无助地看着手中苹果,大概还担心被老师批评,不敢放声哭,小鼻子给憋得一抽一抽的。

      历正翼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离开窗户,绕到前门等候。
      十分钟后,幼儿园老师开门让家长进。
      历正翼第一个进门,只轻轻一招手,虫儿就看到了爷爷,步履蹒跚地向着历正翼方向冲来。
      历正翼赶紧张开手臂接住虫儿,将她抱起。
      阿姨跟在后面打招呼,说道:“今天来得好早!”
      历正翼抹了抹虫儿犹带泪痕的小脸蛋,温声问道:“虫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惹老师生气?”
      “乖,虫儿可乖了。”阿姨笑颜可掬地说道:“就是年龄小了点,午觉睡醒想妈妈还哭鼻子呢!”
      历正翼点点头,举起虫儿小手,说道:“跟老师说再见!”
      “虫儿再见!”阿姨脸上笑容更盛。

      为了接送虫儿,历正翼将自己那部姥爷车重新做了改装,他在车后座安装了儿童专用安全座椅,又重新配置了几个车内镜。
      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将虫儿全身置于他的监控之中。
      历正翼一边开车,一边从各种角度看护着身后的虫儿。
      虫儿也很聪明,很快就发现了身边有面镜子,镜子里还有个爷爷,爷爷正冲着她微笑。
      “虫儿乖!”历正翼打着方向盘,轻声唤着虫儿的名字。
      虫儿突然兴奋起来,胖乎乎小手拍打着镜子,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现在,虫儿已经能熟练地发出这个音节。
      历正翼胸口骤然绞痛。
      从这个角度看,镜子里的虫儿酷似厉云斐,二十年前,厉云斐也是坐在那个位置,也是拍打着那面镜子,也是那样叫着爸爸!
      ……

      呜呜尖锐的鸣笛声中,历正翼瞬间清醒过来,他握紧方向盘,右打,点刹车,车子最终安全泊在路边。
      而此时的历正翼,已经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儿子厉云斐死后,这已经是历正翼第三次胸口绞痛。
      外面天很蓝、云很白,车辆来往,川流不息,一个卖气球的老妇站在路边,五颜六色的气球吸引了虫儿的注意。
      历正翼定定神,打开车门,他想下去给虫儿买只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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