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他不按剧本来》壹枚铜板

10、瑚星之海（一）

　　“……以前受过伤。”
　　黎时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僵硬，明显是不愿多说。
　　他原本一直带着的笑意，在此刻也遽然消去。两人之间轻松愉快的氛围就这样被急速冻结，变成了压抑的低气压。

　　精神体会受伤吗？白昧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教科书说，精神体是哨向精神力的具体化。理论上，他们在战斗中产生的伤口都会在精神力海中痊愈，绝对不可能产生这种影响到器官的创伤。

　　虽然心里知道黎时初没说实话，但看他这么抗拒，白昧也自然不会追问下去。
　　他伸手去拿黎时初端着的饮料，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这个是什么？果茶，还是奶茶？”

　　黎时初紧抿着的唇动了动，总算是恢复到了正常的情绪。他帮白昧插好吸管，递给对方：
　　“是果茶。”

　　意料之中的很好喝，很有黎时初的风格。
　　依然是葡萄为主的果茶，酸甜的风味融合得相当完美。没有任何小料，搅拌吸管时冰块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清爽的饮料让白昧满足地眯起眼，转了转杯身，想记下这一款的名字。

　　“椰果紫葡萄……咦？”
　　白昧疑惑地晃了晃杯身。
　　透过半透明的杯身，可以看清杯里确实只有冰块和果茶液，没有任何椰果。
　　“你特地让店员不要放椰果了吗？”白昧的眉毛微皱着。

　　“嗯。”黎时初态度自然地回复，他喝了口自己那杯饮品，歪头问白昧：“好喝吗？”
　　白昧点点头，暗自咽下后半句问话。“很好喝。”

　　白昧确实很满意这杯果茶，他喜欢葡萄的味道，又不喜欢任何小料。黎时初帮自己买的这杯在各个方面都完美贴合自己的心意，而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黎时初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癖好？

　　那颗银色的耳钉还缀在黎时初的耳朵上，在玫瑰色的奇异天光里偶尔闪烁。
　　白昧知道自己该向黎时初问清楚。禾亚绪的前车之鉴才刚过去不久，谁知道身边人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或许是酸甜的葡萄味还没有消散，或许是黎时初收下那只耳钉时的笑容太灿烂，也或许是目前为止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总之，白昧并没有直接问出口。

　　“找个地方吃午饭吧。”白昧避开黎时初的目光，咬着吸管含糊地说：“我不想再在酒店吃了。”
　　他故意再次把选择权让给了黎时初。
　　哨兵学弟简直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立刻打开星网研究周边的餐厅，然后带着白昧往前走去。
　　最后到达一家米线店。

　　诶？皇子的选择会这么接地气吗？还是黎时初其实比自己还要在意预算？
　　看起来很不皇室的米线店传来诱人的香气，光是闻起来就可以想象食物会有多么鲜美。白昧悄悄咽下口水，努力装作不太满意的样子：
　　“我想吃隔壁的那家烤肉。”

　　哼哼，没想到吧。烤肉店这种自由度更高的地方，才能更好地观察黎时初到底是不是对自己的偏好一清二楚。
　　“可是学长，我们下午去瑚星之后就再也吃不到汤面了。”
　　“可是，我想吃烤肉。”白昧不为所动，甚至乖巧补充：“我们可以少点一些，不会花很多钱的。”
　　黎时初一脸“我不是那个意思”的表情，乖乖妥协。

　　于是白昧如愿地坐在了烤肉店，他在烤肉方面的癖好是：比起肉类更喜欢菌类。点菜时他如出一辙地全权交给黎时初，到最终确认时才探头看了一眼。
　　没有点蘑菇。
　　这和白昧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只是巧合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此时是高兴还是失望。

　　“怎么了，学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可能是自己对着星脑菜单发呆的时间太久了，黎时初担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昧骤然回神，这才发现黎时初从对面换到了自己这边。他回头的动作太大，后脑勺几乎要撞在黎时初的身上。
　　距离太近了，那双墨色的眸子近在咫尺，映照着自己的身影。

　　呼吸都快交织在一起了，在这样距离的冲击之下，白昧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来掩饰慌乱，于是心里的话语脱口而出：
　　“那杯果茶为什么没加椰果？”
　　没头没尾的，没有任何试探技巧的直截了当。白昧立刻就后悔了。

　　黎时初的表情明显有些迷茫，肯定是在纳闷这个话题是怎么突兀出现的。但他依然回答了白昧：
　　“之前，我听过白之宜说过学长不喜欢小料。”

　　是这样啊，白昧放下心来。看来黎时初只是个细心的好孩子而已，并没有自己脑补的禾亚绪式阴谋论。
　　他心情很好地翘着嘴角，补点了自己喜欢的菌类拼盘。
　　虽然心里还有些记挂着隔壁家的米线，但这家的烤肉也很好吃。黎时初的性格确实很好，甚至算得上过度照顾自己，一块接着一块地把烤物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真好。虽然刚知道自己落单要被调剂时还很担心，但调剂到的队友却是个性格超好的s级哨兵。
　　白昧感动地咽下一口食物，暗自觉得自己的一连串不幸终于终结。
　　接下来的瑚星实践肯定会非常顺利。

　　-

　　“学长，我们快到了。”
　　白昧是被黎时初的呼唤所叫醒的。从中央星系到瑚星的距离实在太远，他一路看着窗外的粉紫色逐渐变淡，不知何时睡着了。
　　入睡前，窗外还是玫瑰永夜那绚烂的颜色。而现在，白昧睡眼朦胧地看向窗外，看到一抹死气沉沉的灰色。
　　这就是瑚星的颜色。

　　“敬爱的旅客们，本次航班即将到达目标星球、瑚星#37261。地面温度为-67摄氏度，湿度为13%，请在舰上做好个人防护准备，确保个人的温度稳定……”
　　白昧打着哈欠翻出提前准备好的寒服。他提前贴衣放置了恒温器，不然瑚星那离谱的温度与湿度会让人类寸步难行。
　　星舰缓缓地降落，最终停稳在瑚星唯一的星舰中心。
　　这里是瑚星的首都城市——人鱼湾。

　　“地面的感觉好奇妙。”
　　星舰中心并不在市区，白昧与黎时初行走在大片裸露的地面上。瑚星的地面相当光滑，甚至算得上是冰面——实际上，也确实是冰面。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听得牙酸，白昧试图用谈话声覆盖：“你看过瑚星的资料吗？他们的土地主体是碧蓝色的液体。”
　　“低温凝结后就会成为灰色的固体。”黎时初替他说出了后半句：“很有趣的物质。”

　　“要是碧蓝色的话，瑚星肯定会好看很多。但液体之上可没办法建造城市，所以瑚星只能是灰色的瑚星。”
　　白昧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很快就消失在干冷的寒风之中。
　　瑚星很压抑，天空的颜色也是寡淡的，地面的颜色也是黯淡的，呼啸而过的风凛冽似冰刀。
　　像这样的星球，真的存在所谓的“海”吗？

　　这份一闪而过的隐约不安，在后续的调查中逐渐落实，成为了不可回避的现实。
　　白昧与黎时初在人鱼湾打听了好几天，却依然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对“海苹果”一词感到茫然，摇着头告诉他们瑚星并没有这种存在。

　　【386组任务：提交瑚星（#37261）“海苹果”】
　　这是学校分派下来的任务。白昧不知道第多少次盯着这个星脑页面，把“海苹果”这三个字的笔画都快印到脑子里。
　　“好奇怪啊，怎么会查不到呢……”白昧小声地喃喃自语着，他屈指轻轻叩着桌面，有些焦虑。
　　坐在他对面的黎时初正翻过一页，书的封面上写着瑚星星史。
　　他们正在人鱼湾的首都图书馆，听说这里保留了一些星史文本，希望能在那之中破解“海苹果”的谜题。

　　按白昧最开始的想法，这类提交特定物品类的任务并不棘手。
　　大部分都是需要到当地了解特色语言系统或者搜集情报，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可以进入到下一步、也就是真正重头的一步——获得物品。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奇怪。他们调查了这么多天，居然连“海苹果”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查过了方言的对应、也调查了历史的人事，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瑚星是一颗偏远的星球，夸张的低温让它的地表上被暗色的冰所覆盖，差劲的气候让它的种植业近乎于零。
　　没有苹果也没有海，完全不可能的意象背后，“海苹果”是什么黑话吗？还是需要转换破解的密码？

　　白昧摸不着头脑，放弃抵抗地低头靠在桌面上，隔着星脑界面与好几本书看向对面的黎时初。
　　“学长累了吗？”黎时初像是哄一只卧倒的小猫小狗般，放下书轻声问白昧。

　　白昧摇摇头，他不是累，也不是想摆烂，只是有些迷茫。这次的任务题目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他从来没听过有哪个组会卡在第一步。
　　我和黎时初的能力没有问题，那么是哪里出了问题？制定题目的首都学院、还是这颗星球？

　　白昧正神游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听到身边的椅子被抽开。
　　白昧与黎时初所坐的是可以交谈的讨论室，这里的桌椅都是四个座位一桌的设置。
　　有人要坐我们旁边吗？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时砂？”
　　白昧微怔，难以置信地呼唤出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