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妖帝为何装猫》渚舟

6、疑问

　　弯月挂在来人身后，映出他颀长的身影。夜风拂过，徐徐吹动他的衣袂。

　　小扇抬手遮眼，很快看清他是谁：“宁仙长，站那么高在吹风吗？”
　　“是啊，还挺凉快。”宁可纵身一跃，翩然落下。
　　他一来，狐妖们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压力，全身不住发颤，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得没错，如若留下，明日会被挖心取丹。”宁可走到小扇身旁说道。
　　小扇看看哭泣的狐妖们，又看看英娘沉睡的房间，终是一叹：“你们走吧。”

　　“多谢二位上仙！”“二位上仙慈悲为怀，不愧是得道真仙！”“上仙恩德，我们永世难忘！”狐妖们欣喜若狂，连声感谢。

　　小扇指尖绿光一闪，三道藤枝缩回土里。狐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正欲施法御风而去，忽然迎面三道紫光正中额头。紫光结成法阵，转瞬没入肌肤，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瑚珠大惊失色，摸向额头，却什么都没摸到。

　　小扇睹向身旁的宁可。
　　他收手看向狐妖，缓缓说道：“此乃咒言法阵，已随心脉潜入妖丹周围。若你们一刻后还留在初夷，或施法对百姓不利，法阵便会绞杀妖丹，将其焚为灰烬。若你们一刻内返回妖界，此阵不会伤害你们半分。”

　　瑚珠身边两只狐妖惊愕不已：“难道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再进初夷城了？”
　　“最好不要进城。”
　　他们顿时委屈至极：“我们狐族接近人类，只为完成族内试炼而已，又不为谋财害命。仙长何必如此绝情！”

　　宁可听得惋惜：“我倒是可以陪你们聊天，就是一刻时间剩下得不多了。”
　　狐妖们一愣，瞬间止住抽泣，愤愤冷哼一声，利落施法，御风消失不见。

　　院子重陷安静，屋里沉睡的人还没有醒来。

　　“我以前听谷中弟子说，若有妖族扰乱人间，当直接绞杀不留后患，仙长倒是仁慈。”小扇看向宁可笑道。
　　“他们没有杀人，赶走即可。”说罢，宁可丢来一个袋子。她接住一看，竟是个崭新的储物袋。

　　浅绿色的袋身，绣着两片飘扬的金色银杏叶，像小扇子似的。

　　小扇眼前一亮，指尖不住摩挲着叶片：“仙长真会挑。”
　　宁可将她表情收入眼底，唇角微扬：“你发上木簪，裙上刺绣都是银杏叶，我去买灵药和储物袋，碰巧看到这个，想来你不会嫌弃。”

　　“何止不嫌弃，我很喜欢！多谢仙长。”小扇望着他弯眼甜笑，忽又一愣，“大半夜的，仙长出门买灵药啊？”

　　宁可幽幽一叹：“我傍晚就出门了，见仙子正调息入定，便未打扰。买完刚回家，又有街坊来寻我，说家里不干净。我忙到半夜回来，又察觉到英娘家的妖气，到现在都未坐片刻。”说话间，他抬手一扬，御风飞起。

　　“仙长辛苦了！”小扇赶紧跟上。她打开储物袋，里面满满装了上百瓶灵药，不禁讶然：“这么多！”
　　“够用吗？”
　　“太够了！”
　　“那就好。”宁可笑意一深，眼眸弯成细缝，“花了十五万三千灵石，仙子莫忘还我。”
　　小扇的笑容瞬间凝固：“初夷城的灵药……这么贵吗？”

　　“储物袋可装万物，在天界常见，在凡间却是珍贵的法宝。还有一百瓶上品灵药。我过去对掌柜父母有恩，他还给我打了九折。”
　　“呃，书上都说凡人结草衔环来报恩，怎么到仙长这儿，恩情才值九折……我不是嫌贵啊，仙长下次确实可以跟人商量商量，说个八折。”

　　宁可叹了口气：“掌柜也要生活，我岂能挟恩自重，占人便宜。”
　　小扇顿住：“仙长高义，是小仙狭隘了。”

　　说着说着，他们已返回宁可住处，他正待回屋，却听小扇又问：“仙长，初夷城的祭祀礼是什么？”
　　宁可回头，见她站在庭院中央，蹙起眉头。

　　“每隔十年，初夷城便会举办一场祭祀，是城里一大盛事，到时还有锣鼓歌舞，很热闹。”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仙子怎么突然对祭祀礼感兴趣？”
　　“总觉得初夷城……”小扇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多留心。”

　　宁可微微一笑：“仙子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就能看到。”
　　小扇又甜甜笑起来，重新坐到银杏树下：“我这样就好。”
　　宁可没有惊讶，微微颔首一礼，转身迈步进房，关上了门。

　　小扇灌下四瓶灵药，打坐运转灵气。树苗如同吸饱了水，气海灵力充沛得不得了。每每这时，她都格外感谢那些炼药师，炼制出补充灵力的药水，让她这种容易耗光灵力的小仙侍不用过得太尴尬。

　　灵力一补足，脑海就清晰起来。她闭着眼，回忆在初夷城所见的一幕幕。

　　白虎身处妖界，初夷人却对白虎如此崇敬，还要献祭天材地宝……若那猫真是妖帝长子白寻，那么关于白虎藏身的任何线索，她都不能放过。
　　不行……疑问实在太多，明日得找宁仙长要纸笔详细整理才是……

　　屋内，同样有人在榻上打坐。
　　宁可双掌朝上。转瞬间，掌心出现了一个绿色布袋。

　　他打开袋子，拿出一册线装的纸签本，手掌大小，写满娟秀文字。有一页夹着炭笔，翻开一看，上面写着：
　　切记，先求助东雾谷，请容引仙尊相护。调查此猫真实身份，查清它是否盗走劫命灯，怒斥它忘恩负义。将其带回天界，向真君认错领罚。

　　宁可凝神看着纸条。
　　她追来太常山，原来是为了调查这个。劫命灯……是什么？怀疑猫偷了劫命灯？

　　他双眼微微一眯，“呵”了一声。

　　再翻开纸签前面，都记录着小扇外出时的日程安排。看着似曾相识的笔迹，他的思绪又回到许多许多年前。
　　曾经在他面前，也有一个叫小扇的小树妖，也会拿着这样的纸签本，认真地边想边写。她无论做什么，总会事先写下详细安排。

　　相貌一样，名一样，还有许多习惯细节都一样。绝不可能是巧合！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又回来了？
　　如果真是她，为何再见他却毫无反应。是她故意装的？还是忘了一切？

　　宁可呼吸逐渐急促，紧紧捏住纸签本。

　　她怎么能，忘了他？

　　他的眸色阴冷下来。

　　宁可将纸签本丢进储物袋，又拿出一个琉璃瓶。瓶内烟雾聚成的走兽发出莹莹白光，面朝着他静止不动。
　　他握住瓶身，掌心金光浮现，再打开，琉璃瓶已化作一堆晶亮粉末，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