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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西幻 ...

  •   第一章
      礼拜日又到了,修道院的修女穿得板正,提前许久走进了那个小小的教堂。

      教堂的窗户前几日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碎了一半,神父领着做弥撒时,冷风卷着落叶往脸上打,总叫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玛蒂娜被吹得一个瑟缩,悄悄裹紧了身上象征修女身份的黑袍子,被宽大袖子遮挡住的手也合十着摩擦了好几下。

      周围的修女们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安静地聆听教诲,并没有要去指责她乱动的意思。

      安静的小屋子唯有神父平淡温和的声音响着,淡淡的,仿若被风一点点吹散的云朵,抚平了聆听者的焦虑。

      玛蒂娜的眼皮打起了架,没几秒钟后还是不小心合上了眼睛。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别的修女们早都起了身从后面的门走了出去,只有神父还抱着那本不离手的颂经,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弗朗切斯科神父正直,仁慈,博爱,年纪轻轻就展露了超常的才华。

      他本可有更为光明的前程,却在听说存在她们这群无所依靠的信仰者后,拒绝了帝国的邀请,甘愿来到偏远的修道院。

      玛蒂娜年纪最小,平日里修女们总苦口婆心的告诫她可不要捉弄到神父头上,让他对这儿失望。

      她猛地羞红了脸,不曾想竟被他抓个正着,却又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么久了,在礼拜日的弥撒上睡着还是头一次。

      她恨不得把时间回拨,用力掐几下没抵抗住诱惑的自己。

      在玛蒂娜唾弃自己期间,原本还在台上发呆的神父瞧见她醒来,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朝她的脑袋伸过了手。

      玛蒂娜以为要挨一下打,但那只手只轻轻在头上扫了一下,再拿下来的时候,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片枯黄的叶子。

      她更不知道这时候能说些什么好了。

      倒是弗朗切斯科神父见她如此窘迫,年轻的脸庞上难得带了笑意。

      “这儿确实有点冷了,今天起得又早。我在前面诵读的时候也忍不住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呢。”

      “来的时候我偷偷藏了一小杯葡萄酒,先喝了暖暖身子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弗朗切斯科神父无视玛蒂娜的推脱,竟然真的从衣袍里掏出了提前装好的葡萄酒,推到了她的面前:”说起来,最近夜里总有些莫名的声音,吵的人睡不得觉,起来的时候也没有精神。”

      玛蒂娜不好意思地抿了一小口,没那么紧张了。

      听到提及夜晚的怪声,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犹豫了一会儿后应和道:”是的,那些声音一直徘徊,直到天亮才能散去。”

      那声音窸窸窣窣,阴森可怖,让她每个晚上都缩在被子下不敢探头,更别提安稳的睡着了。

      “你就是在因为那个而感到害怕吗,玛蒂娜?”

      “……是的。”

      “还是说前些日子那些野蛮人的清洗让你依旧恐惧。”

      “都有……可弗朗切斯科神父,那清洗真的全都结束了吗,为什么我还会在晚上感受到同样的气息?”

      弗朗切斯科叹了口气,话音轻轻,沾着些心疼和无奈:”都怪那群野蛮人,哪怕离去也仍要扰人安宁。”

      “你只需要听我的告诫,只要天黑时不要走出屋子,暂时就是安全的。”

      这杯红酒让玛蒂娜暖和过来,从喉咙里烧出一阵暖意,便也不想在白日里谈那些害怕的事情了。

      呆在神父身边,总是会有不小的安全感,让她有心思想起些别的。

      她垂下眸子,嘴总是要比内心快一步:”弗朗切斯科神父,我还有一件事……”

      弗朗切斯科神父浅笑着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向您忏悔。”

      “你要忏悔些什么呢,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做错事?这我还真的没有……正是因为没有却又不知如何向您开口,所以才想要赎罪。”

      “那么这便不算什么,”弗朗切斯科神父打断了她的继续,顺手将那片叶子夹在了颂经里,”你还不至于因此向我赎罪,只是……”

      他侧过了身子,视线又投向了窗外,只留给玛蒂娜一个侧脸,被透进来的光照的有些模糊不清。

      神父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子。

      “只是无论你遇到了什么,都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的力量还未恢复,没有办法为你疗伤。”

      玛蒂娜还是将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拍拍脸,将杂乱的思绪甩在脑后:”我会的……弗朗切斯科神父,我还要去准备午饭,就先离开了。”

      “好。”

      她对着侧过身的神父行了个礼,转身朝着后门走去。

      ——神啊,我要为我的谎言向您赎罪。

      在即将踏出门的前夕,空旷的教堂蓦地响起了道声响。

      玛蒂娜茫然地扭过头,却瞧见弗朗切斯科神父不知何时再度踏上了高台,正背对着她,朝着那看不见脸的神像高扬起头。

      他灰蓝的长发尽数散开,被飘散起来的腐朽灰尘不留缝隙地包裹。

      他的头高高扬起,似乎已不在乎身后的人是否离去。

      玛蒂娜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他的袍子。

      那袍子随着神父的动作垂在地上,原本纯色的袍子被窗外的微光映射,突然多出了许多大块大块的花纹。

      像极了干了的大朵玫瑰。

      她连忙摇摇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听到太多,小跑着走远了。

      冷风吹的窗户呼呼作响。

      教堂被厚重的灰尘席卷,压抑的透不过气,唯有面无表情的神父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头扬的好像快要掉下来一样。

      他盯着裂开的神像,嘴微微张开,久久不语。

      ……

      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玛蒂娜匆匆咬了几口饼,赶着时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严厉的大修女乔吉娅瞥见了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端着汤匙的手微顿,还是继续喝了口汤,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年轻的女孩儿总会到长大的时候。

      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并不意外,旁人也不方便冒昧的开口发问。

      修道院的修女们看着她长大,总不会有什么过于严重的事情发生。

      另一边,玛蒂娜前脚刚踏进屋子,后脚就好像做贼心虚一般赶紧锁上了门。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走到床边,闭着眼向被窝里伸了一只胳膊,手试探地摸了几下,毫不意外的碰到了个凉冰冰的东西。

      它竟然还在。

      撤下浑身的力气,玛蒂娜腿一软,半跪在了床边,上半身软软地瘫在了床上,又是害怕又是不知所措。

      缓了一会儿,她第无数次地把被子里的玻璃瓶掏了出来。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瓶子里注满的浅蓝色液体,以及那只漂浮在中间的似乎是来自于人类的手掌。

      那只手静静地浸在水里,皮肤纹理依旧清晰鲜活。

      无论如何敲打壁身,它都好像正陷入沉睡一般,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鲜活而又诡异的断肢,据说是他们所信奉的”神”的圣体的一部分。

      “神”无所不能,甘愿置身世俗,俗饱受苦难,借此引领众生解脱灵魂。

      但人是狭隘卑鄙的,他们害怕”神”动摇人的根本,假意迎合,在”神”诞辰那日联合着将微醉的”神肢解成六份,用秘术封存,让”神”失去意识。又分别放置这六份肢体,让”神”再也无法找回真正的躯体。

      修道院里就藏着圣体的一部分。

      前些日子修道院闯进来一群烧杀抢掠的野蛮人,据大修女乔吉娅说他们就是为圣体而来。

      但她们不会将”神”交付给那群邪恶肮脏的野蛮人。

      乔吉娅趁着乱,把装着圣体的玻璃罐塞到了玛蒂娜怀里,又推着把她塞进了狭小隐蔽的地道里。

      土壤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她蜷缩在地道里,估摸不清那群人是否远去,也不敢轻易而冒然地走出去。

      地下昏沉,模糊了时间。

      空气稀薄,叫人大脑缺氧。

      玛蒂娜怀里抱着玻璃罐,脸依着冰凉的壁身昏睡了许久。

      直到身体被饥饿唤醒,头顶的泥土也被挖开,新鲜的空气清醒了意识,乔吉娅喊她快些出来。

      这段经历离奇又吓人,但也算是个过去了的小插曲,她在把圣体交还给大修女后就没再主动想过这个枕着睡了好久的枕头。

      却不曾想在那之后没几天,这个熟悉的玻璃罐出现在了自己的被子里。

      玛蒂娜生怕别人误以为是她偷走了重要的圣体,趁着没人又悄悄的送了回去。

      可第二天一睁眼,它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最近修道院的夜晚阴森可怖,神父甚至命令不许任何人黑夜时走出房间。

      玛蒂娜冥思苦想了许久,实在想不通是谁在恶作剧。

      她看着那罐子,抿了抿嘴,来了脾气。

      她要把东西送回去,然后今晚撑着不睡觉,倒要看看这东西是怎么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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